第4章 兌澤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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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赤峽迷霧
黎明前的赤楓山被一層詭異的青灰色霧氣所籠罩,這霧氣異常濃稠,仿佛是由無數細小的水滴凝結而成,隻要輕輕一捏,就能擠出水分來。不僅如此,這霧氣還散發著一股腐朽的銅鏽味,讓人聞了之後喉嚨發癢,難受至極。
阿毛站在霧氣之中,被這股味道刺激得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然而,他的咳嗽聲剛一響起,就立刻被身旁的泠霜用嚴厲的眼神製止了。阿毛見狀,心中一驚,連忙捂住嘴巴,生怕再發出一點聲音。
可是,當他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在空中凝結成一個個細小的銅錢形狀時,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這些銅錢形狀的白氣在空中短暫地停留了一瞬,然後就如同幻影一般迅速消散了。
“這霧有問題。”煜霄的聲音低沉而嚴肅,仿佛這霧中隱藏著什麽巨大的危險。他的目光如炬,緊緊地盯著那片濃霧,似乎想要透過它看清背後的真相。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青霄劍也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警覺,在劍鞘中不安地顫動著,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這把寶劍與煜霄心意相通,它的反應無疑證實了煜霄的猜測——這霧中確實隱藏著某種異常。
“像是摻了銅粉。”煜霄皺起眉頭,仔細觀察著那霧的顏色和質地。銅粉?他心中暗自思忖,這可不是普通的霧,其中必定隱藏著某種玄機或者陰謀。
一行人沿著陡峭的山路前行,腳下的碎石不時滾落深淵,久久聽不到落地的回聲。
二妞子緊緊攥著阿毛的衣角,兩個孩子手腕上的銅錢紅痕已經蔓延到肘部,在皮膚下形成蛛網般的血絲,卻都咬著牙不喊一聲疼。
他們的臉色蒼白,嘴唇泛著青紫,隻有額角的汗珠在冷風中凝成細小的冰晶,折射出微弱的光。
胡三娘的嫁衣在風中獵獵作響,紅綢邊緣結了一層薄霜。
她飄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仿佛隨時會被狂風卷走。她的麵容在濃霧中若隱若現,隻有那雙眼睛,依舊如寒星般明亮。
她伸手指向前方,聲音比往常更加飄忽,"前麵就是赤霞峽。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仿佛在回憶著什麽。"兌澤潭就在峽穀最深處,當年......"
阿毛抬起頭,看向胡三娘,眼神裏充滿了疑惑和恐懼。他小聲問道:"三娘,兌澤潭是什麽地方?"
胡三娘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穿過濃霧,望向遠方。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開口:"兌澤潭,是一個傳說。傳說那裏是龍族的居所,潭水能治愈百病,也能帶來無盡的災難。
當年,我的母親為了救我,獨自一人前往兌澤潭,卻再也沒有回來。"
二妞子聽到這裏,嚇得緊緊抱住了阿毛。她小聲哭泣著說:"那我們會不會也像你的母親一樣,回不來了?"
胡三娘輕輕拍了拍二妞子的頭,安慰道:"不會的,孩子們。
隻要我們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度過難關。"她的聲音雖然輕柔,卻充滿了力量。
阿毛看著胡三娘,又看了看二妞子,眼神裏充滿了堅定。
他拉起二妞子的手,說道:"我們不怕,有你在,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
胡三娘欣慰地笑了笑,她的目光再次望向遠方,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母親。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兌澤潭的水,能治愈百病,但也能讓人迷失心智。當年,我的母親就是被潭水迷惑,才沒能回來。
所以,我們必須小心,不能讓潭水迷惑我們的心智。"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潭水還有一個特性,那就是能讓人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東西。但那都是假的,都是幻象。
我們必須保持清醒,不能被幻象迷惑。"
阿毛和二妞子都點了點頭,他們知道胡三娘的話很重要,他們必須記住。他們跟著胡三娘,繼續前行。風越來越大了,霧也越來越濃了,但他們沒有停下腳步。
因為他們知道,隻有繼續前行,才能找到兌澤潭,才能找到拯救他們的方法。
終於,他們來到了赤霞峽的入口。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
峽穀兩側是陡峭的山壁,山壁上布滿了奇形怪狀的岩石,仿佛是巨人的手指。
峽穀深處,是一片濃霧,霧氣中隱約能看到一條瀑布,瀑布的水流聲震耳欲聾,仿佛是巨龍的咆哮。
胡三娘站在峽穀入口,她的嫁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孩子們,我們到了。"
阿毛和二妞子都緊張地看著胡三娘,他們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加艱難。
但他們沒有退縮,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必須找到兌澤潭,才能拯救自己,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胡三娘的嫁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那猩紅的綢緞在鉛灰色的天幕下顯得格外刺眼,邊緣處竟凝結了一層薄霜,像是血色浸染了寒冰。
她輕盈地飄在一塊突出的、布滿苔蘚的岩石上,腳下是萬丈深淵,雲霧在其間翻滾,仿佛深淵巨口噴吐的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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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比往常更加飄忽,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悵惘,“前麵就是赤霞峽。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峽穀深處被濃霧籠罩的模糊輪廓,“兌澤潭就在峽穀最深處,當年……”
話音未落,如同投入靜水的石子,打破了這凝滯而詭異的氛圍。
一直沉默地走在隊伍末尾,身形挺拔如鬆的煜霄,猛地頓住腳步。
他原本隨意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那柄劍並非凡物,劍鞘烏黑,刻著細密的雲雷紋,隱隱有龍吟之音在鞘中沉睡。
“有血腥味。”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警覺的寒意,打破了胡三娘未盡的回憶。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風似乎也小了些,不再那麽肆無忌憚地撩動胡三娘的嫁衣。
二妞子和阿毛緊緊依偎在一起,原本因胡三娘的話而泛起的對過去的恐懼,此刻被這突如其來的警告徹底取代,他們驚恐地四處張望,卻隻看到濃霧和懸崖,什麽也看不到。
胡三娘也愣住了,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轉向煜霄,帶著一絲困惑,“血腥味?在這風裏,還是在……”
“很淡,但確實有。”煜霄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四周濃霧彌漫的山壁和深不見底的峽穀,“不是野獸的,也不是我們留下的。是人的,而且……很新鮮。”
他的話語像冰冷的針,刺破了籠罩在眾人頭頂那層若有似無的迷霧。
那血腥味,如同無形的絲線,牽引著某種不祥的預感。它從哪裏來?是誰留下的?是在他們之前,還是之後?
這赤霞峽,這兌澤潭,從來就不是什麽平靜之地,如今更是平添了幾分殺機。
二妞子下意識地抓緊了阿毛的衣角,冰冷的恐懼順著指尖蔓延到全身。阿毛也臉色發白,他努力想看清那血腥味的來源,可眼前除了白茫茫的霧,什麽也沒有。
隻有那若有若無,卻越來越清晰的血腥氣,像毒蛇吐信,纏繞在每個人的鼻尖,提醒著他們,在這絕境之地,危險從未遠離,而且,可能正悄然逼近。
胡三娘臉上的飄忽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重,她看著煜霄,又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兩個孩子,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看來,我們此行,不會那麽平靜了。
”她的聲音裏,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轉過那道如刀削般陡峭的山脊,原本彌漫的濃霧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驅散了一些,露出了一幅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麵。
隻見在峽穀入口處,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屍體,它們的姿態各異,有的扭曲著身體,有的則四肢伸展,仿佛是在臨死前經曆了極度的痛苦和掙紮。
更令人驚恐的是,每具屍體的胸口都被利落地剖開,切口整齊而猙獰,仿佛是被一種極其鋒利的武器所造成的。而原本應該在胸腔內的心髒,此刻卻都不翼而飛,隻留下一個個空洞的胸腔,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慘絕人寰的事件。
更駭人的是,這些屍體皮膚上布滿銅錢狀的屍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青轉黑,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皮下蠕動。
起初隻是淡淡的青色,如同新鑄銅錢上的鏽跡,但轉眼間,那顏色便加深了,變得如同陳年血痂般黢黑,邊緣還泛著詭異的暗紅。
那屍斑大小不一,形狀卻都酷似一枚枚被碾碎後又重新粘合的銅錢,雜亂無章地分布在他們的胸前、後背、甚至臉上,仿佛整個身體都被這些銅錢狀的印記所吞噬。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連一向鎮定的煜霄,按在劍柄上的手也緊了緊。
那蠕動的感覺太過真實,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毒蟲正從皮膚下鑽出來,又或者,是那些黑色的屍斑本身在活過來,一點一點地侵蝕著屍體的生機。
“是前日失蹤的采藥人……”一個蒼老而顫抖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老村長拄著那根跟隨了他大半輩子的梅木杖,艱難地擠到屍體旁。
他的臉色煞白,像是剛從噩夢中驚醒,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杖頭,指節因為用力而凸起,青筋暴跳。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那些屍斑,卻又在半空中停住,隻是用那雙渾濁卻充滿驚恐的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景象。
“他們的魂魄被抽走了,”老村長聲音幹澀,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全力才擠出來的,“成了養銅錢的器皿。”他的話音落下,周圍瞬間安靜得可怕,隻有風穿過峽穀的嗚咽聲,以及那屍斑蠕動的微弱聲響。
“養銅錢的器皿?”胡三娘的聲音也染上了一絲驚疑,她那飄在岩石上的身形似乎都凝滯了片刻,嫁衣上的薄霜在寒風中微微顫動。“這是什麽邪術?”
老村長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整個身子都佝僂了下去,梅木杖“篤篤”地敲擊著地麵,發出沉悶的響聲。
“老朽也不知那名目,”他喘息著說道,“隻是聽我爺爺的爺爺提起過些殘篇斷章,說上古有邪修,能以活人魂魄為引,煉製‘生銅’,那銅錢沾了活人氣,便能……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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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有些忌諱,說不下去了,隻是用更加恐懼的眼神看著那些屍體,仿佛在看一群來自地獄的怪物。
二妞子和阿毛躲在人群後麵,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那恐怖的景象。
但他們能聽到,能聽到老村長的話,能聽到那“青轉黑”的聲音,能聽到那皮下蠕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們,讓他們幾乎無法呼吸。這赤霞峽,這兌澤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恐怖秘密?
他們手腕上的銅錢紅痕,又是否與此有關?無數疑問和恐懼,如同那蔓延的屍斑,一點點侵蝕著他們的心神。
就在這時,原本安靜地趴在泠霜肩頭的雪狐突然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一般,渾身的毛發都炸了起來,然後猛地一躍而起,口中還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驚叫。
泠霜被雪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順著雪狐的目光看去,隻見一道九色光芒直直地指向了不遠處的一具“屍體”。
那具“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泠霜心生疑惑,不知道雪狐為何會對這具屍體如此敏感。她慢慢地蹲下身子,湊近那具屍體,仔細觀察起來。
當她的視線落在死者的右手上時,心中不由得一緊——隻見死者的右手緊緊地攥著一片沾血的銅錢碎片,那碎片上的血跡已經幹涸,呈現出暗紅色。而在那片銅錢碎片上,隱約還能看到一個“兌”字的半邊。
泠霜心中暗自思忖,這片銅錢碎片究竟意味著什麽呢?它與死者的死因是否有關呢?為了弄清楚這其中的關聯,泠霜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銀針,試圖撥開死者緊握的手指,看看那片銅錢碎片下麵是否還隱藏著其他的線索。
然而,就在她的銀針剛剛觸碰到死者手指的一刹那,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隻見死者的整條手臂像是被抽走了水分一般,突然變得幹枯無比,然後像風幹的樹皮一樣,“哢哢”作響地碎裂剝落下來。
"銅錢在吞噬活人精氣。"她指尖銀針輕挑,碎片下竟鑽出幾條血紅色的線蟲,細如發絲卻長著滿口尖牙,"這些是......"
"血饕的幼蟲。"煜霄劍光一閃,線蟲斷成兩截卻仍在蠕動,斷口處滲出黑血,落地就將岩石腐蝕出小坑,"三疊錢覆滅時,血饕劍的碎片被兌字堂主帶走了,沒想到竟養出了這等邪物。"
突然之間,整個峽穀都被一種詭異的“沙沙”聲所籠罩,仿佛有無數的昆蟲在同時爬行。這聲音在寂靜的峽穀中回蕩,讓人毛骨悚然。眾人立刻警覺起來,紛紛環顧四周,試圖找出聲音的來源。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異常。隻見峽穀兩側的岩壁上,正滲出一種黏稠的黑水,這些黑水順著岩壁流淌下來,每一滴落在地上,都會瞬間化作一隻銅錢狀的甲蟲。這些甲蟲的背甲上,還刻著模糊不清的“兌”字。
眨眼間,蟲群如潮水般從岩壁上湧出,它們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這些甲蟲行動迅速,轉眼之間就淹沒了離它們最近的幾具屍體。緊接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響起,那聲音在峽穀中回蕩,讓人聽了不禁牙齒發酸。
“上樹!”煜霄見狀,毫不猶豫地一把抱起二妞子,然後如飛燕般躍上了旁邊的一棵岩鬆。然而,阿毛卻沒有那麽幸運。他在奔跑中突然被突然躥高的蟲群絆倒,身體失去平衡,直直地摔倒在地。眼看著蟲群如洶湧的波濤般向他席卷而來,阿毛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卻已經來不及逃脫。
"嘩啦!"
正當眾人被屍斑蠕動的屍體和彌漫的恐懼攫住心神,幾乎要僵在原地時,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地,一團粘稠而腥臭的液體如同黑色的瀑布,從天而降!那液體帶著濃重的血腥與腐臭混雜的氣味,準確地潑灑在正圍攏過來的蟲群之上。
這些蟲子原本是灰黑色的,行動迅捷而詭異,密密麻麻地爬行在地麵,甚至有些已經爬上了最近的屍體。
但被那液體一澆,它們瞬間劇烈地扭動起來,身體表麵騰起一陣刺鼻的白煙,伴隨著“嗤嗤”的腐蝕聲,蟲群如同被開水澆過的螞蟻,大片大片地死去,身體迅速萎縮、幹癟,化作一灘黑水。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抬起頭,循著那液體落下的方向望去。
隻見峽穀上方,雲霧繚繞之中,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平台。平台上,站著一個身影佝僂的老漢。
他穿著一件破舊的蓑衣,幾乎將全身都遮了起來,隻露出一雙粗糙、沾滿泥土的草鞋。他的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橫貫眼眶,左眼空空如也,隻留下一個黑洞洞的孔洞。
而僅存的右眼,此刻正死死地盯著下方,那眼珠子布滿血絲,裏麵閃爍著一種非人的、近乎瘋狂的狂熱光芒。
老漢手裏提著一個粗陋的木桶,桶底還在不斷地滴落著暗紅色的液體,滴到地麵,“嗤”地一聲就冒起一小股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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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另一隻空著的胳膊隨意地垂著,整個人就像一尊從遠古走來的、飽經風霜卻又充滿惡意的石像。
“要命的就跟我來!”老漢沙啞地喊道,那聲音幹澀、粗糙,像是砂紙在被強行磨過一樣,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摩擦感,在空曠的峽穀中回蕩。
他一邊喊,一邊轉身,那僅剩的一隻眼睛掃過下方驚魂未定的人群,然後邁開腳步,朝著平台邊緣走去。
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顯得有些蹣跚,但那瘋狂的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栗。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後那正在被白煙吞噬的蟲群,仿佛那些蟲子根本不值一提。
“這‘黑狗血混朱砂’撐不了多久!”他再次喊道,聲音裏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跟不上的,就留在這裏喂蟲子吧!”
他的話像是一盆冰水,瞬間澆醒了還在驚愕中的眾人。二妞子死死抓住阿毛,阿毛也緊緊攥著她的手,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恐懼,但更多的是求生的渴望。
胡三娘眼神一凝,嫁衣無風自動,顯然也認出了那混合液體的成分,雖然不知這老漢是敵是友,但眼下顯然是唯一的生機。
“快走!”煜霄低喝一聲,率先拔出長劍,警惕地盯著那個神秘的老漢,同時側身護住身後的兩個孩子和老村長。
老村長也顧不上再細想那些屍斑的詭異,拄著梅木杖,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麵。
眾人不敢怠慢,朝著老漢指引的方向,在崎嶇的山路上狂奔起來。身後,那刺鼻的白煙越來越淡,而蟲群死而複生的嘶鳴,卻仿佛就在耳邊,催促著他們拚命向前。
第二節 :守潭人
獨眼老漢的身形在崎嶇的山路上時隱時現,他似乎對這片險惡的地形了如指掌,步伐雖不快,卻異常穩健,帶著一眾人等七拐八繞,最終來到一處山壁前。
這裏瀑布如練,轟鳴的水聲震耳欲聾,飛濺的水珠在空中劃出無數晶瑩的弧線,將前路完全遮蔽。
若非老漢停下腳步,指了指那道翻滾的水簾,眾人幾乎要以為這便是死路。
“裏麵。”老漢甕聲甕氣地吐出兩個字,便率先走了進去。
眾人麵麵相覷,泠霜更是蹙起眉頭。穿過瀑布?這等奇聞,她還是頭回聽聞。
但眼下別無選擇,為了躲避那詭異的蟲群,也為了探尋這赤霞峽的秘密,他們必須冒險一試。
胡三娘率先上前,她輕盈地一躍,如同飛燕穿柳,徑直衝進了水簾之後。緊接著,煜霄緊隨其後,手中火把高舉,驅散著水汽帶來的陰冷。
阿毛和二妞子被護在中間,緊緊抓著彼此的手,閉著眼睛,任由冰涼的水珠打在臉上,心中充滿了恐懼卻又夾雜著一絲奇異的興奮。
泠霜走在稍後的位置,她刻意放慢了腳步,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洞口。正如她所注意到的,那洞穴入口處,果然掛滿了銅鈴和泛黃的符咒。
每一張符紙都用暗紅的血畫著繁複而扭曲的鎮魔紋,那些線條如同活物般在火光下蠕動,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而那些銅鈴的鈴舌,更是讓她心頭一凜——竟全都是用七色梅的枝條製成!七色梅,本應是靈氣充沛、色彩斑斕的仙草,此刻卻成了驅魔的鈴舌,這份反差令人心驚。
隨著他們一群人穿過水簾,觸碰到了那些鈴鐺,清越而奇異的聲響便此起彼伏地響起,像是某種古老的歌謠,又像是驚醒的鍾鳴,在潮濕的洞窟中回蕩,驚飛了岩壁上棲息的夜鳥。
水簾後的世界,與外麵的瀑布喧囂截然不同。這裏異常寬敞,穹頂高遠,隱約可見鍾乳石垂掛,形態各異。
石壁並非普通山岩,而是某種光滑的青灰色石料,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難以辨認的古老符文。
當煜霄將火把遞給泠霜,讓她照亮前方時,那些符文在火光搖曳下,竟泛起一層層詭異的青光,如同有生命般在石壁上流轉,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遺忘的古老傳說。
眾人沿著一條濕滑的石階向下,很快便來到洞穴的中央。
這裏豁然開朗,中央赫然是一口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線。水麵上漂浮著幾片不知名的枯葉,隨著細微的氣流輕輕打轉。
潭中央,沉著一具鏽跡斑斑的青銅棺。那棺材樣式古樸,上麵雕刻著模糊的獸首和人形圖案,歲月和潮濕讓它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銅鏽,顯得沉寂而壓抑。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青銅棺上纏著七條粗大的鎖鏈!鎖鏈由不知名的金屬鑄造,表麵同樣布滿鏽跡,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與古老。然而,這七條鎖鏈此刻卻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狀態——其中六條早已不堪重負,齊齊斷裂,斷口處參差不齊,如同被巨力生生扯斷。
僅剩的一條鎖鏈,雖然還勉強纏繞在棺蓋上,但上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深可見底,仿佛隨時都會崩斷,釋放出那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恐怖存在。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以及眾人壓抑的呼吸聲,在這寂靜而充滿未知的洞穴中,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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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眼老漢周姓老漢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緩緩掀開了身上那件沾滿泥濘與血汙的蓑衣。
隨著蓑衣的揭開,一股混合著潮濕黴味和血腥的氣息撲麵而來,而更令人心頭一震的,是他胸口那觸目驚心的傷口。
那裏,深深嵌著半枚銅錢,銅錢邊緣已經與蒼老而鬆弛的血肉長在了一起,如同一個活物般,隨著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微微起伏著。
那銅錢顏色暗沉,鏽跡斑斑,仿佛吸收了太多的陰邪之氣,與周老漢幹枯的皮膚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結合。
黑紫色的血漬在傷口周圍暈開,如同開敗的惡之花。
“二十年前……”周老漢的聲音沙啞而疲憊,帶著一種風燭殘火的氣息,“林醫師……封印地獄之門時……這兌澤潭的守護者……也就是地獄之門的一扇窗……當時兌字堂主……那個老怪物……偷襲了我……”
他的敘述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仿佛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顫抖的手指,艱難地、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執著,撫過胸口那枚嵌入血肉的銅錢。每碰觸一下,傷口處就滲出幾滴濃稠的黑血,滴落在他的衣襟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深色的斑點。
“這孽障……”他的聲音更低了,帶著無盡的恨意與無奈,“它……每月十五……都要吸食活人精血……像……像饕餮一樣……二十年來……我……我往潭裏扔了不下百具屍體……喂它……”
“喂它……”他重複著這兩個字,像是咒語,又像是歎息。
話音未落,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那咳嗽聲幹澀而痛苦,仿佛要將肺葉都咳出來。他彎下腰,枯瘦的背弓成一張拉滿的弓,整個人都在顫抖。
停歇片刻後,他抬起頭,嘴角掛著一絲血絲,而更令人驚駭的是,他吐出的痰裏,竟夾雜著幾枚銅錢狀的硬塊!那些硬塊顏色發黑,邊緣鋒利,在火光下泛著不祥的冷光,赫然就是那些屍斑的模樣!
“咳咳……它……它吸了血……就會在那些人的身上……長出這些……銅錢……再吸食更多人的血……”周老漢咳得幾乎站不穩,他扶著洞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卻又夾雜著深深的恐懼,“我……我阻止不了它……隻能……隻能用活人的血……去填它的胃口……可……可它……它越來越貪婪了……”
他的話像是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阿毛和二妞子緊緊靠在一起,恐懼地望著他胸口那枚活著的銅錢,以及他口中吐出的銅錢硬塊,他們手腕上的紅痕似乎又加深了幾分,仿佛在印證著老漢所言不虛。
胡三娘的臉色更加蒼白,她死死盯著那口青銅棺和潭水,嫁衣在無聲地顫抖。煜霄握緊了劍柄,眼神銳利如刀,警惕地打量著這個神秘而恐怖的老漢,以及這整個充滿未知的洞穴。
“兌澤潭底直通幽冥。”周老漢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他伸出那布滿老年斑和傷痕的手,顫抖著指向中央那口鏽跡斑斑的青銅棺。
他僅剩的那隻獨眼裏,原本瘋狂的火焰被一種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懼所取代,仿佛有冰冷的陰影在其中翻滾。
“當年林醫師,那位醫術通神的林醫師,他封印地獄之門後,知道這兌澤潭是其中最大的漏隙,便將象征‘兌’的這枚邪異銅錢,親手封在了這口青銅棺中。
他用了最殘酷也最保險的法子——用七位曆代守潭人的魂魄,煉成鎖鏈,將那銅錢鎮在棺內,作為永世的封印……”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不是因為力竭,而是因為驚變。就在他說到“七位守潭人的魂魄”時,那安靜懸浮在漆黑潭水之上的青銅棺,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如同巨獸翻身般的“砰”地巨響!
棺蓋猛地向上震顫起來,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棺內奮力掙紮,想要破棺而出。潭水被這劇烈的震動攪動,原本漆黑如墨的水麵瞬間泛起大片的血色泡沫,如同沸騰的開水,咕嘟咕嘟地冒著,腥臭的氣息混雜著令人作嘔的甜膩,彌漫開來。
“啊!”一聲短促而痛苦的呻吟從阿毛口中溢出。他手腕上本就紅腫的皮膚,此刻像是被烙鐵燙到一般,紅痕驟然發燙,灼熱感瞬間竄遍全身,疼得他冷汗直流,額頭上青筋暴起,嘴唇死死咬住,幾乎要滲出血來。
“阿毛!”二妞子驚叫一聲,慌忙伸出自己同樣布滿紅痕的手,緊緊抱住他,仿佛這樣就能分擔他的痛苦。
然而,就在兩個孩子手腕相觸的瞬間,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現象發生了——他們手腕相觸之處,竟然騰起了一絲絲細如發絲的黑煙!那黑煙帶著刺鼻的硫磺味,嫋嫋升起,在火把的光芒下顯得格外清晰,如同兩條扭動的毒蛇。
兩個孩子同時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猛地分開,各自看著自己手腕上冒煙的地方,眼中充滿了驚懼與不解。
那疼痛並未停止,反而因為剛才的接觸,變得更加劇烈,仿佛有什麽東西,正順著他們的血脈,在他們的身體裏橫衝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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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感應活人氣息。”泠霜麵色凝重地說道,同時迅速將七星鐲懸於水潭上方。隻見那七星鐲上的第二顆星點微微發亮,仿佛在呼應著某種未知的力量。
“必須有人帶著鐲子下水,重新封印銅錢。”泠霜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她的目光落在了眾人身上,似乎在尋找那個能夠勇敢承擔這一使命的人。
“我去。”煜霄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他的眼神充滿了決絕和果敢。然而,就在他剛要邁步走向水潭的時候,一隻枯瘦的手如同鐵鉗一般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這隻手的主人正是周老漢,他那幹癟的臉上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和恐懼。盡管他的身體看起來十分虛弱,但此刻他的手腕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指甲深深地掐進了煜霄的皮肉裏,讓煜霄不禁痛呼出聲。
“青霄劍氣會刺激銅錢。”周老漢仿佛沒聽到孩子們的驚叫,或者幹脆無視了這恐怖的副作用,他枯瘦的手指再次撫上胸口那枚與血肉相連的銅錢,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理所當然,“這銅錢邪性,沾不得一絲純陽之氣,尤其你這劍,帶著天地至剛至陽的青霄劍氣,一靠近,它就躁動不安,連帶寄生它的人也跟著遭罪。
所以,隻有被銅錢寄生過的人,像老夫,像這兩個孩子,才能靠近。這是兌澤潭的規矩,也是唯一的活路。”
他的話音剛落,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胡三娘,身上那件猩紅的嫁衣突然毫無征兆地展開。
紅綢如活物般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仿佛有看不見的力量在牽引著它。她抬起那張在火光下顯得既蒼老又妖異的臉,看向那口劇烈震顫、血沫翻湧的青銅棺,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卻異常清晰:“老身陪你去。”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棺槨上,嫁衣的邊緣輕輕拂過冰冷的青銅表麵,發出細微的刮擦聲:“狐族不懼陰氣,這點鬼物邪祟,還不足以讓老身卻步。
況且……”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悵惘,嫁衣無意識地收緊了幾分,“當年守潭人七脈,老身也曾與其中一脈有過交集。聽聞,那七位守潭人,並非全然凡人……”
她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聽懂了。她口中的“故人”,恐怕就是那用來鎮守銅錢的七位守潭人之一。胡三娘的身份,似乎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她緩步向前,嫁衣在身後拖曳,如同流淌的血河。阿毛和二妞子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敬畏與不安。
煜霄眼神複雜地看了胡三娘一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收起了長劍,將保護孩子的責任,暫時托付給了這位神秘的婦人。周老漢則在一旁喘著粗氣,獨眼裏瘋狂與恐懼交織,似乎在期待著什麽,又似乎在恐懼著什麽。洞內,隻剩下火把劈啪、潭水翻湧和三人沉重的腳步聲。
潭水比想象中冰冷刺骨。周老漢和嫁衣剛潛入不久,水麵就劇烈翻騰起來,不時有血沫湧出。岸上眾人屏息等待,忽然一聲悶響從水下傳來,整個山洞都隨之震動。
就在一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噴湧而出,如同火山噴發一般,一條巨大的水柱如蛟龍騰空而起,直插雲霄。水柱所到之處,水花四濺,形成了一片水霧。
而胡三娘的嫁衣,在這股強大力量的衝擊下,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高高地拋向半空。那鮮豔的紅色嫁衣在空中飛舞著,仿佛一朵盛開的鮮花,然而,這美麗的景象卻轉瞬即逝。
隨著一聲清脆的斷裂聲,紅綢如同被撕裂的紙張一般,寸寸斷裂開來。無數銅錢狀的蟲子從裂縫中蜂擁而出,它們如同餓狼一般,瘋狂地啃噬著嫁衣的布料。
"不好!"煜霄見狀,臉色大變,他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如飛鳥一般衝向半空中的嫁衣。他的速度極快,如同閃電一般,瞬間便接住了嫁衣。
然而,當他仔細查看嫁衣時,卻發現上麵沾滿了黏稠的黑血,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更讓他驚愕的是,在黑血之中,竟然還夾雜著幾縷銀白色的長發。
胡三娘的身影剛靠近潭邊,水麵便猛地炸開!不是之前那種細微的氣泡,而是如同被巨物撞破般,水花四濺,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重的血腥味。
眾人下意識地後退,煜霄更是立刻認出了從水中探出的那一頭長發——墨黑如漆,發梢卻帶著一抹奇異的金紅色澤,在火光下流轉著光澤,那是隻有狐首在化形時才會出現的發絲!
胡三娘的嫁衣瞬間被水汽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並不屬於老年女性的曲線,眼神也變得銳利而警惕,顯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但他們的注意力很快被更慘烈的一幕奪走。水麵再次劇烈翻騰,周老漢如同一個破爛的麻袋般被拋了出來。
他掙紮著浮上水麵,右臂已經不見了,從齊腕而斷的傷口處,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指甲蓋大小的銅錢狀寄生蟲!
那些寄生蟲蠕動著,發出細碎的刮擦聲,傷口邊緣的血肉已經被它們啃噬得模糊不清,露出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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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漢的臉色比死人還要難看,獨眼裏最後的瘋狂徹底變成了絕望,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隻發出嗬嗬的氣音。
然而,他似乎還殘存著一絲執念。拚盡最後一絲力氣,他扭曲著身體,將右手——或者說,他僅剩的半個手腕——伸向岸邊,猛地一拋!一個染滿黑血、形狀扭曲的物體劃破空氣,落在煜霄腳邊。
借著火光一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那竟然是半枚“兌”字銅錢!與阿毛、二妞子手腕上紅痕對應的,正是這枚銅錢!
“快……走……”周老漢的聲音從水中傳來,嘶啞而變形,已經完全不像人類的嗓音,帶著一種非人的拖拽感,仿佛他的喉嚨也被什麽東西啃噬了。“棺裏的東西……醒了……”
話音未落,周老漢的身體猛地一沉,徹底消失在翻湧的黑色潭水中,水麵恢複平靜,隻有那些血色泡沫還在緩緩擴散。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後的話語,絕非虛言。
那口青銅棺,那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邪物,終於……被喚醒了。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每個人的心髒。
周老漢最後那嘶吼般的警告,仿佛還在洞穴中回蕩,帶著不祥的尾音。
下一刻,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平靜的潭水驟然沸騰起來!不是水花四濺,而是如同被投入了無數滾燙的鐵塊,水麵劇烈翻滾,冒出大團大團刺鼻的白氣,將火把的光芒都扭曲了。
緊接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了洞穴的寂靜,那口鏽跡斑斑的青銅棺蓋,竟如同被無形巨力從內部撐爆般,轟然炸裂!
碎片四散飛濺,在火光中劃出刺目的弧線,有的甚至擦著眾人耳邊飛過,帶著冰冷的殺意。
在漫天飛舞的棺蓋碎片和蒸騰的水汽中,一個令人魂飛魄散的身影,緩緩從漆黑的潭水中站了起來。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由無數銅錢組成的人形怪物!它身形高大,輪廓模糊,仿佛是由流動的銅錢匯聚而成。
那些銅錢大小不一,新舊混雜,有的嶄新發亮,有的鏽跡斑斑,有的邊緣還帶著血肉模糊的痕跡,它們緊密地嵌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扭曲而怪誕的人形。
它的臉上沒有五官,隻有密密麻麻的錢眼,如同蜂窩般遍布,在火光下反射出無數細小的、冰冷的寒光。
而它每走一步,腳下就踩碎幾塊潭底的石頭,同時,那些構成它身體的銅錢的錢眼處,便有暗紅色的血水緩緩滲出,滴落在潭水中,發出嗤嗤的聲響,讓本就翻滾的潭水更加汙濁不堪。
它的胸口位置,最為顯眼。那裏嵌著另外半枚銅錢,形狀、大小、那猙獰的“兌”字,都與阿毛和二妞子手腕上紅痕對應的半枚,一模一樣!當它站直身體,那半枚銅錢正好與泠霜假設她就是之前提到的那個角色,持有另一半銅錢的人)手中緊握的半枚遙遙相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兩枚銅錢拚接的地方,竟然還連著幾根如同血肉般、濕漉漉的絲線,隨著怪物的動作微微晃動,仿佛是某種無法割裂的聯係,又像是血管在搏動。一股難以言喻的邪異和恐怖,瞬間籠罩了整個洞穴。
“七銅已聚其二。”怪物發出金屬摩擦般的聲音,每個字都像是千百枚銅錢碰撞,“判官大人......很快就會......親臨......”
第三節 :銅錢傀儡
銅錢怪物的手臂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突然開始迅速地伸展,仿佛沒有盡頭一般。眨眼間,那手臂便如同一條長長的鞭子,帶著淩厲的氣勢,狠狠地抽向阿毛!
更讓人驚恐的是,這條手臂並不是由普通的銅錢組成,而是由無數邊緣鋒利如刀的銅錢緊密排列而成。這些銅錢在高速揮動中相互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嘯聲,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鬼在咆哮。
“鏘!”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響刺破了洞穴中的死寂。
煜霄反應極快,青霄劍帶著淩厲的劍氣,如一道青色的閃電般斬出,正中怪物伸出的那隻由銅錢構成的手臂。
火花四濺,刺目奪神,仿佛要將人的眼睛都灼傷。那怪物顯然沒料到會有人如此大膽地正麵硬撼,吃痛之下,構成手臂的銅錢劇烈鬆動、翻飛,它猛地縮回手,如同受傷的野獸。
但它的反擊來得更快,更陰毒!隻聽“嗤嗤”連聲,從它臉上、身體上無數的錢眼中,突然噴射出數十枚細小的銅錢鏢!
這些銅錢鏢並非完整的圓形,而是被削成了尖銳的棱角,邊緣鋒利無比,每一枚鏢麵上都清晰地刻著一個“兌”字,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它們在空中高速旋轉,發出一種低沉而尖利、仿佛能直接鑽入人骨髓的嗡鳴聲,如同勾魂的魔音,令人心神搖曳,幾乎要站立不穩。
“小心!”一直警惕的泠霜尖叫出聲,手卻快如閃電。她纖纖十指翻飛,指尖銀光閃爍,數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接連射出。
但這些銀針並非直接攻擊銅錢鏢,而是針尾係著的紅繩在空中巧妙地交織、纏繞,瞬間結成一張細密而堅韌的紅色大網,擋在眾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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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怪物噴射的銅錢鏢實在太多,速度也太快,又有詭異的嗡鳴幹擾視聽。銀針結成的紅網雖擋下了大部分,仍有幾枚漏網之魚,如同長了眼睛般,直直朝著最脆弱的阿毛飛去!
二妞子一聲驚呼,想撲過去卻慢了半步。隻見兩枚銅錢鏢擦著阿毛的耳際和臉頰飛過,帶起兩道細微卻清晰的破空聲。
阿毛本能地一偏頭,但終究還是慢了那麽一點。一枚鏢擦過他的耳垂,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另一枚則精準地擊中了他的臉頰,雖然力量被紅網削弱了不少,但那鋒利的棱角依然在他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無比、邊緣參差的銅錢狀血痕!
那血痕瞬間就滲出了血珠,在阿毛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阿毛痛得“嘶”了一聲,眼淚幾乎要掉下來,但他倔強地咬著嘴唇,沒有哭出聲。二妞子則抱著他,渾身發抖,眼中充滿了恐懼。
鮮血剛滲出就變成黑色,阿毛眼神立刻變得呆滯,機械地朝怪物走去!他的手腕紅痕突然暴長,轉眼就爬滿了整條手臂。
“阿毛哥!”二妞子見阿毛受傷,心急如焚,想要衝過去拉住他,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無形力量猛地推開!她像斷了線的風箏,身不由己地撞在堅硬冰冷的石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碎石簌簌落下,二妞子捂著胸口,痛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不敢再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沉默守護在阿毛身邊的雪狐突然動了!它渾身銀白的毛發仿佛被點燃了一般,九條毛茸茸的尾巴完全展開,如同九輪初升的彎月,散發出柔和而強大的靈光。
它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不等任何人反應,身形如電,猛地撲了上去,一口精準地咬住了阿毛的衣領,將他向後拖拽,堪堪避開了可能緊隨而來的致命攻擊。
幾乎在雪狐行動的同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另一個更令人心悸的變化吸引了過去——那銅錢怪物的胸口!
原本分開的兩半銅錢,竟毫無征兆地自動開始移動!左半邊的銅錢微微抬起,右半邊的銅錢則向下湊近,它們之間的血肉絲線如同活物般蠕動、收縮。
沒有外力幹涉,沒有任何預兆,兩半銅錢精準地對準,然後以一個令人牙酸的“哢嗒”脆響,嚴絲合縫地拚接在了一起!
拚接的瞬間,一股更加濃稠、更加粘稠的黑血從那完美的接縫處猛地滲出,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在怪物胸前的銅錢上蔓延開來。那“兌”字在完整的一枚銅錢上顯得更加清晰、更加猙獰,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
怪物的動作也在此刻猛地一滯,然後發出一聲非人非獸的嘶吼,它的眼神變得更加狂暴,更加嗜血,仿佛剛剛完成了一個重要的儀式,力量得到了某種程度的提升。洞穴中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死亡的陰影再次逼近。
整個水潭劇烈震動,潭底升起七根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綁著一具幹屍——正是當年參與封印的七位守潭人!他們的胸口同樣嵌著銅錢,隻是已經與骨骼融為一體。
“以七魄為祭......”怪物獰笑著抓向阿毛,銅錢組成的手指張開如牢籠,“正好湊齊第三個活祭品......”
千鈞一發之際,泠霜將七星鐲按在阿毛額頭。鐲上第二顆星點驟然大亮,金光如利劍刺入少年眉心。
阿毛猛地清醒,從懷中掏出一把七色梅幹,趁怪物張口時全部塞進它胸前的錢眼!
“轟!”
梅幹在怪物體內爆開,銅錢四散飛濺。煜霄抓住機會,青霄劍直刺其胸口,將拚接的銅錢重新劈成兩半!劍鋒所過之處,無數線蟲被斬斷,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怪物發出淒厲嚎叫,身體開始崩解。胡三娘的嫁衣突然從水下飛出,紅綢卷住其中半枚銅錢;雪狐則叼住另外半枚,九色光瘋狂淨化上麵的陰氣。兩半銅錢在光芒中劇烈掙紮,最終"哢嚓"一聲裂成碎片。
“第三個陣眼破了。”泠霜扶起虛弱的阿毛,卻見潭水正在變黑,那些青銅柱上的幹屍突然齊齊抬頭,空洞的眼窩望向眾人。最中央那具幹屍緩緩抬起手,皮肉早已腐爛的指骨筆直指向西南方向——那裏是下一個封印之地,“離火觀”的所在。
幹屍的頜骨開合,發出風穿過洞穴般的聲響:“離......火......焚......心......”
第四節 :離火焚心
離開峽穀時,夕陽將赤楓山染成血色。那紅色濃得化不開,像是整座山都在流血。阿毛和二妞子手上的紅痕退到手腕處,但臉色仍然慘白如紙。
煜霄的青霄劍裂紋又多了幾道,劍身不時震顫,像是感應到什麽可怕的存在。
“還剩四天。”泠霜望著天邊詭異的赤月,那月亮周圍環繞著銅錢狀的光暈,“離火觀在五十裏外,明早才能......”
話音未落,遠處花林村方向突然騰起衝天火光!即使隔著群山,也能看清火焰呈現詭異的青黑色,將夜空都燒得扭曲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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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吞吐間,隱約可見無數人影在掙紮,就像被焚燒的螞蟻。夜風送來若有若無的哭嚎,聽得人毛骨悚然。
阿毛“撲通”跪在地上,指甲深深摳進泥土:“爺爺還在村裏......”
煜霄突然割破手掌,將血塗在青霄劍上。鮮血滲入劍身裂紋,暫時穩定了震顫:“你們繼續前進,我回村救人。”
“來不及了。”泠霜指向村口——那裏的火焰突然分開,形成一條筆直的火路,盡頭站著個高大的黑影,頭戴判官冠,手持生死簿,“鬼判在等我們回去。”
黑影似乎感應到他們的目光,緩緩抬起手。七枚銅錢虛影在空中旋轉,其中三枚已經染上血色。沙啞的聲音跨越群山傳來,在每個活人耳邊炸響:
“三日......”那聲音裏帶著貓戲老鼠般的殘忍,“三日後,我要看到剩下四枚銅錢......否則......”
火幕中浮現出恐怖畫麵:村民們被鐵鏈鎖在祠堂前,每個人胸口都嵌著枚銅錢,正慢慢吸食他們的生命力。老村長被鐵鏈吊在中央,銅錢已經陷進胸口半寸。
雪狐突然朝著月亮長嘯,九色光在夜空中凝成七個大字:
“梅開三度,邪祟盡消”
【感謝大家送的禮物,感謝催更,現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歡,讓我有動力寫下去,嗚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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