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火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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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夜奔離火觀
青黑色的火焰如同一條猙獰的巨蟒,在花林村上空瘋狂地扭曲、翻騰著。它張牙舞爪,仿佛要將整個村莊吞噬殆盡。
半邊夜空都被這詭異的火焰染成了紫紅色,仿佛是被地獄之火灼燒過一般,透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氣息。
阿毛跪在懸崖邊,身體微微顫抖著。他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岩石,指甲深深地摳進岩縫裏,鮮血順著指縫流淌而出,一滴滴地滴落在枯黃的七色梅上。
暮色四合,庭院裏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隻有微風偶爾拂過,帶來一絲涼意。
然而,就在這片刻的寧靜中,一道不祥的猩紅突兀地出現在了潔白如雪的花瓣上。
那不是顏料,而是某種粘稠的液體——血。
血跡一接觸花瓣,仿佛觸動了某種禁忌的開關。起初隻是細微的“嗤”的一聲,像是滾水滴入熱油,但緊接著,這聲音變得急促而密集,化作一連串“嗤嗤”的輕響,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人們甚至能隱約看到,那些殷紅的血珠在花瓣上劇烈地翻滾、蒸發,仿佛遇到了無法抵抗的吸力,被那看似脆弱的花瓣以驚人的速度吞噬。
眨眼之間,剛才還觸目驚心的血跡,連同那令人不安的聲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花瓣依舊潔白,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連最細微的汙漬都沒有留下,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幹淨得讓人心驚。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焦灼味,混合著花瓣特有的清甜,形成一種詭異而矛盾的氣息。
就在這時,人群中響起一個略顯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
胡三娘緩緩抬起頭,她的目光落在那片剛剛吸收了血跡的花瓣上,嫁衣的袖口無風自動,層層疊疊的紅綢如同有了生命般輕輕舞動起來。
紅綢的邊緣,原本隻是暗紅絲線的裝飾,此刻卻開始泛起細密的金色紋路,如同被點燃的細小火苗,在紅綢上蜿蜒遊走,散發出溫暖而熾烈的光芒。
“是離火。”胡三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絲凝重,“當年林醫師耗費心血,以自身精血為引,布下重重封印,將那失控的離火鎮壓在……這裏。
沒想到,時隔多年,它竟然還是泄露了。”
她的話音落下,那些金色的紋路在她嫁衣上閃爍得更加明亮,仿佛在印證她的話語,又像是在對那潛藏的危機發出無聲的警告。
庭院裏的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緊張,每個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投向那片看似無害的花瓣,以及胡三娘身上那仿佛隨時會爆發的金紅色光芒,心中充滿了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離火,那傳說中焚盡萬物、連靈魂都能灼燒的火焰,真的要再次肆虐了嗎?
她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輕輕地按在阿毛那顫抖的肩膀上。然而,就在她的指尖觸及到阿毛的皮膚的一刹那,一股灼熱的感覺猛地襲來,仿佛她的手碰到了一團燃燒的火焰。
她驚愕地低頭看去,隻見阿毛的手腕上,一道鮮豔的紅痕正若隱若現地在皮下蠕動著。那紅痕看起來異常詭異,就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他的血管裏爬行,讓人毛骨悚然。
“然。”泠霜吐出這個字,聲音不高,卻像一塊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間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驚濤駭浪。她那雙平日裏總是淡漠疏離的眸子,此刻卻銳利如刀,緊緊鎖定了站在人群邊緣的二妞子。
沒有任何預兆,泠霜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閃,下一刻已經出現在二妞子麵前。她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甚至帶起一陣微不可察的氣浪。她伸出手,並非溫柔地,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蠻橫,猛地扯開了二妞子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粗布衣領。
“啊!”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隨即又被死死捂住了嘴。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聚焦在了二妞子暴露出的鎖骨下方。
起初,那裏似乎什麽都沒有。但就在眾人心跳加速的注視下,一片奇異的印記,如同沉睡的烙鐵被重新喚醒,緩緩浮現出來。那是一個清晰的銅錢形狀,邊緣是古樸的輪廓,而中央,赫然烙著一個剛勁有力的“離”字!這印記的顏色,是一種暗沉的血紅,仿佛是用最濃稠的鮮血浸染而成,與二妞子白皙的皮膚形成了刺目的對比。
“這…這是什麽?”有人顫抖著問,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在場的並非普通人,許多人都識得些門道。他們驚恐地發現,那銅錢烙印周圍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異常……透明。不是那種健康的通透,而是一種病態的、脆弱的蒼白,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透過這層近乎透明的皮膚,隱約可以看到下方心髒的輪廓,它還在規律地跳動著,但周圍卻被一張細密如蛛網的血絲緊緊纏繞,那些血絲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似乎在汲取著什麽。
那跳動的心髒,就像被囚禁在蛛網中的獵物,隨時可能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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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看…”二妞子自己也發現了異常,她下意識地用手去遮,但身體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控製住,動彈不得。她的眼神充滿了驚恐和絕望,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滑過臉頰,滴落在那恐怖的烙印上,卻瞬間被吸收,消失無蹤。
“子時前,必須趕到離火觀。”泠霜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的語調平緩,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不是用喉嚨發出的,而是直接從冰窖裏淬煉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冰棱,刺在每個人的心上。
“子時前?離火觀?為什麽?”胡三娘的聲音也帶著顫抖,她看著二妞子脖頸下的烙印,又看了看泠霜那冰冷的眼神,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離火觀,那是傳說中鎮壓離火邪祟的地方,地處偏遠,山路崎嶇,子時前趕到,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因為,”泠霜的目光沒有離開二妞子,她的指尖已經抬起,對準了那被血絲纏繞的心髒區域,“這‘離’字烙印,是離火反噬的印記。它已經順著她的血脈,開始侵蝕她的心脈。
那些血絲,是離火的本源之力在作祟,它們在蠶食她的生命力,為徹底破開封印積蓄力量。若在子時前無法趕到離火觀,找到鎮壓它的方法,二妞子的心脈就會被徹底焚毀,連同她的魂魄,都會被離火煉化,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未落,泠霜的指尖猛地刺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殷紅的鮮血滴落在二妞子心口的位置。緊接著,她迅速而精準地在二妞子心口畫了一道極其複雜的符咒。那符咒線條流暢,卻又帶著一種淩厲的殺伐之氣,仿佛不是畫在皮膚上,而是刻在生死簿上。
符咒剛剛成型,還未來得及完全顯現,二妞子心口皮膚下的那片蛛網血絲便開始劇烈地蠕動起來,仿佛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想要衝破符咒的封鎖。然而,就在這時,符咒上的墨跡驟然變成了刺目的青色,並騰起了一簇小小的青焰!
這青焰並非灼熱,反而帶著一絲奇異的清涼,但它所過之處,那些瘋狂蠕動的血絲瞬間凝固,仿佛被瞬間冰封,不再擴張,也不再吸取二妞子的生命力。那跳動的心髒,也似乎暫時安穩了下來。
“止血符。”泠霜的聲音依舊冰冷,但她的動作卻快得驚人,畫完符,逼出青焰,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但這隻是暫時的壓製,最多隻能維持一個時辰。我們必須立刻動身!”
她鬆開了扯著二妞子衣領的手,但目光依舊緊緊鎖定著那片被青焰暫時封印的區域。二妞子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臉色蒼白如紙,剛才那一幕讓她魂飛魄散。而周圍的人,則陷入了更深的恐慌和震驚之中。
離火反噬,銅錢烙印,心脈被纏,子時前趕路……這一連串的噩耗如同狂風暴雨,瞬間席卷了整個庭院。所有人都明白,一場遠超想象的危機,已經降臨。而他們,必須在這短短一個時辰內,完成幾乎不可能的趕路,去往那個傳說中的離火觀。
煜霄的劍鞘,那原本靜默地掛在他腰間,仿佛隻是一塊飽經風霜的普通皮質物件,此刻卻突然發出了一聲刺耳到讓人牙酸的嗡鳴。
那聲音並不算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接鑽入每個人的耳膜,震得他們頭腦發懵,心髒狂跳。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目光瞬間被峽穀出口處那詭異的景象所吸引。
峽穀的出口,原本是光禿禿的岩壁,此刻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活生生“畫”上了無數圖案。岩壁上,不知何時開始,爬滿了大小不一的銅錢狀的苔蘚。
這些苔蘚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墨綠色,邊緣圓潤,中間有方孔,形狀酷似古代的銅錢,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仿佛給整片山崖披上了一層詭異的“銅錢甲”。
然而,更令人頭皮發麻的事情發生了。這些“銅錢苔”並非靜止不動,它們正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瘋狂生長、
蔓延!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岩壁下催動著它們,它們相互擠壓、覆蓋,轉眼間,就幾乎覆蓋了整片可見的山崖,將原本灰褐色的岩石徹底吞噬,隻剩下滿眼令人不安的墨綠。
就在眾人被這詭異而恐怖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之際,更駭人的一幕出現了。每一塊“銅錢苔”中央的方孔位置,都開始裂開一道細如發絲的縫隙。起初,那縫隙極細,幾乎難以察覺,但很快,它們就變得清晰可見。
而當縫隙完全打開時,露出的並非空洞,而是裏麵一團凝固的血紅色!
那是一種極其濃烈、仿佛要滴出水來的血紅色,如同野獸隱藏在偽裝下的眼珠!無數血紅色的“眼珠”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岩壁上,隨著苔蘚的生長,它們微微轉動,齊齊地望向峽穀內的人群!
那感覺,仿佛整片山崖都活了過來,布滿了數不清的窺視者,帶著冰冷的惡意和狩獵者的興奮。
“跑!”
幾乎在那些“眼珠”完全顯露的同一時刻,煜霄爆發出一聲厲喝。他的反應最快,劍光一閃,已經斬向了最先從岩壁上探伸下來的藤蔓。那藤蔓粗如兒臂,表麵布滿墨綠色的疙瘩,如同一條扭曲的毒蛇,正帶著一股腥風朝人群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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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
劍刃精準地斬在了藤蔓的中段。然而,預想中的藤蔓斷裂並沒有發生,取而代之的,是斷口處噴湧而出的東西——那並非綠色的汁液,也不是白色的漿液,而是一種粘稠如瀝青,顏色漆黑如墨,散發著濃烈惡臭的粘稠黑血!
黑血潑灑在地麵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瞬間腐蝕出一個滋滋作響的小坑,冒著縷縷黑煙。
這絕不是普通的植物!這是怪物!是陷阱!”
人群中有人失聲尖叫。那“銅錢苔”覆蓋的山崖仿佛活了過來,無數藤蔓如同觸手般從岩壁上彈射而出,帶著破空之聲,朝著人群席卷而來。每一根藤蔓的斷口,都似乎蘊藏著那致命的黑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雪白的影子如閃電般掠過人群。那是雪狐,它那原本並不算誇張的九條尾巴此刻猛然暴漲,如同九團蓬鬆的雪球,帶著強大的氣浪,瞬間將兩個年紀尚小的孩子護在身下。
“上來!”雪狐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九條尾巴猛地一卷,如同九條柔軟卻力大無窮的繩索,瞬間將兩個孩子牢牢縛住,然後不等他們反應,便馱著他們,化作一道白色的殘影,箭一般朝著峽穀深處若隱若現的石階衝去。
那石階,是在這危急關頭,被泠霜和胡三娘等人合力催動陣法,勉強顯現出來的逃生之路。它們在夜色中時隱時現,每一級台階的邊緣,都刻著一朵奇異的蓮花。這些蓮花並非靜止的紋路,而是仿佛真的在燃燒,跳動著幽幽的青色火焰,散發著微弱卻穩定的光芒,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快走!不要停留!”煜霄再次大喝,同時身形一晃,已經衝到了人群最前麵。他手中的長劍不再是鞘,而是已經出鞘的利刃,劍光霍霍,不斷斬斷襲來的藤蔓。每一次斬擊,都伴隨著黑血的噴濺,但他不敢有絲毫猶豫,隻能拚命向前,朝著那燃燒蓮花指引的石階方向衝去。
胡三娘的嫁衣再次無風自動,紅綢邊緣的金色紋路愈發熾烈,仿佛要將那撲麵而來的藤蔓熔化。她一邊催動法力,試圖加固石階的顯現,一邊護住身後的族人。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腥臭味和草木燃燒的焦糊味,混合著人們因為恐懼和奔跑而發出的粗重喘息。
整片峽穀仿佛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捕獸夾,而他們,就是那些被逼入絕境的獵物。無數“銅錢苔”覆蓋的山崖如同巨獸的背脊,那些血紅的“眼珠”死死盯著他們,藤蔓如同巨獸的觸手,瘋狂地抽打、纏繞。
前方的路,是那閃爍著幽幽青光的燃燒蓮花石階,而身後,是步步緊逼、充滿惡意的黑暗。子時前的 deadine,此刻顯得如此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燃燒生命。
第二節:殘碑血讖
破曉時分,晨曦微露,天地間漸漸泛起一絲亮光。眾人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在半山腰處發現了那棟傾斜的道觀。
這棟道觀看上去異常詭異,與其說是一座建築,倒不如說是一個用焦黑骸骨堆砌而成的巢穴。每一塊牆磚都呈現出人的骨骼形狀,仿佛是由無數具屍體的骨頭拚湊而成。而屋簷下懸掛的鈴鐺,竟然是用孩童的顱骨製成,讓人毛骨悚然。
道觀前的石碑也已殘破不堪,隻剩下半截孤零零地立在那裏。石碑上原本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上麵用血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和圖案,這些血字在晨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恐怖。
"離火焚心七日,銅錢蝕骨三秋"
碑文滲血,那不是幻覺。
起初隻是幾滴,暗紅如墨,緩緩從冰冷的石碑縫隙中滲出,滴落在阿毛腳邊,迅速洇開,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鐵鏽與腐朽的腥甜氣味。
但很快,那滲血的速度加快了,仿佛石碑本身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管,正瘋狂地往外泵出血液。血珠連成細線,沿著碑文的筆畫蜿蜒而下,那些原本模糊難辨的古老文字,此刻在血色的浸潤下,竟仿佛活了過來,扭曲、蠕動,像是在訴說著什麽。
阿毛手腕上的紅痕,像是被這碑文的滲血牽引著,突然爆發出灼人的高溫。
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仿佛要燒穿皮膚的熱力,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他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模糊,身體不受控製地踉蹌著,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撲到了那麵不斷滲血的碑前。
他的臉幾乎要貼上冰冷的石麵,呼吸都帶著涼意。碑的正麵似乎並無特別,但他的目光卻不受控製地滑向了碑的背麵。
那裏,密密麻麻地刻滿了名字,小如蚊足,卻又異常清晰。每一個名字都仿佛帶著一絲不甘的怨氣,在黑暗中隱隱發亮。
阿毛的視線急切地掃過,心髒越跳越快,一種莫名的預感攫住了他。
當他的目光停在最後一個名字上時,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林寒江”三個字,刻得比其他名字稍大,筆畫間似乎還殘留著某種特殊的痕跡,像是被火焰炙烤過,邊緣微微卷曲,泛著一絲焦黑。這正是當年那位以犧牲自己為代價,封印地獄之門,將失控的離火暫時鎮壓的林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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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所有人銘記,又被所有人以為早已安息的英雄的名字,此刻竟出現在這不斷滲血的碑上!
“這是往生碑。”胡三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悲傷。
她身上那件原本在離火刺激下泛起金邊的嫁衣,此刻卻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剝奪了色彩,瞬間褪去了所有的紅暈與金芒,變得雪白如新雪,連一絲褶皺都顯得聖潔而淒涼。
“每個被離火燒死的魂魄,無論是自願犧牲還是不幸殞命,他們的名字都會被刻在這裏。這是他們最終的歸宿,也是他們未了的執念之所。”
她的話語沉重,像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往生碑,一個如此溫柔的名字,卻承載著如此殘酷的現實。
林寒江……他並未真正安息,他的魂魄,連同那些被離火吞噬的無數冤魂,都困在這裏,隨著離火的每一次波動而躁動不安。
碑文滲血,是他們的哀嚎,是他們的警告,還是……離火徹底掙脫封印的前兆?
“哢噠”一聲。
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金屬碰撞聲,像是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此刻凝重的空氣。這聲音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瞬間緊繃。
緊接著,道觀那厚重的大門,毫無征兆地,緩緩向內打開了。
大門的邊緣與門框摩擦,發出低沉的“吱呀”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門內一片黑暗,看不清深淺,隻有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夾雜著淡淡的焚香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甜膩的腐敗味道,飄散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緊緊地盯著那緩緩開啟的大門。隨著門縫逐漸擴大,眾人的心跳也愈發急促,仿佛那門後隱藏著什麽驚天秘密一般。
終於,門完全敞開了,視野也稍稍清晰起來。然而,就在這一刹那,人們的呼吸幾乎同時停滯,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上湧起,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門檻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七雙繡花鞋。這些鞋子顏色各異,但每一雙都精致無比,上麵的刺繡更是巧奪天工。然而,在這詭異的氛圍中,這些原本美麗的鞋子卻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那是一種典型的、屬於年輕女子的繡花鞋,它的尺寸小巧玲瓏,仿佛是為了襯托女子那纖細的雙足而特意設計的。
鞋頭微微尖銳,線條流暢自然,給人一種精致而優雅的感覺。然而,與這精致的外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鞋幫上卻沾染著些許微塵,仿佛這雙鞋剛剛經曆了一段漫長的旅程,被人從遠處匆匆趕來時匆忙脫下一般。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七雙鞋的鞋麵竟然都用金線繡著同一個圖案——燃燒的銅錢!那金線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使得這詭異的圖案更加醒目。
燃燒的銅錢,這個圖案既神秘又恐怖,讓人不禁想起了一些古老的傳說和迷信。它似乎在暗示著這七雙鞋的主人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者遭遇了不幸的事情。
那銅錢圖案栩栩如生,火焰的曲線在金線的勾勒下顯得妖異而熾熱,仿佛隨時會從鞋麵上跳脫出來,將一切吞噬。
七雙鞋,無聲地排列在道觀的大門內,像是在等待著什麽,又像是在……歡迎著什麽。每一雙鞋,都仿佛是一個沉默的祭壇,一個通往更深沉、更黑暗恐怖世界的入口。
那詭異的排列,那燃燒銅錢的圖案,與之前阿毛看到的銅錢苔蘚、以及二妞子背上的銅錢烙印,隱隱形成了一種令人絕望的呼應。離火觀的大門,似乎已經為最終的爆發,敞開了。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雪狐那原本柔順如綢的皮毛瞬間根根倒豎,炸開成一片銀白色的怒濤,它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嗚咽,九條毛茸茸的尾巴如同九道靈活的鎖鏈,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死死纏住了二妞子,將她整個人牢牢護在中央,仿佛在用盡全身力氣對抗著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七雙繡花鞋上。起初,什麽都沒有發生,隻有那燃燒銅錢的圖案在夜色中泛著詭異的光澤。
但就在眾人幾乎要鬆一口氣時,最中央那雙繡花鞋,最靠近道觀大門陰影裏的那一雙,突然動了一下。
那動作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就像有人輕輕碰了一下鞋尖。
然而,在此時此刻,在經曆了無數詭異事件之後,這微小的動作卻像一道驚雷,在每個人心中炸響。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們。
緊接著,第二下,第三下……那繡花鞋開始有節奏地輕輕晃動,仿佛裏麵有什麽東西正在努力地想要掙脫束縛。
終於,鞋口微微掀起,一個巴掌大小的東西,緩緩爬了出來。
那是一隻蜘蛛。
一隻完全超乎人類認知的蜘蛛!
它有著堅硬如鐵的背甲,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暗紅色,而在那背甲之上,竟然天然地生長著一道清晰的紋路,赫然是一個“離”字!那“離”字筆畫剛勁,仿佛不是天然生成,而是被某種無形的刻刀狠狠烙印上去的一般,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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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它的八條腿——那根本不是肉長的腿,而是由細小的、泛著森冷白光的白骨拚接而成!每一條骨腿的關節處都泛著幽藍的光澤,隨著蜘蛛的移動,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這隻骨甲蜘蛛剛一爬出繡花鞋,整個空間的溫度似乎都驟然下降了十度。
泠霜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她甚至沒有絲毫猶豫,右手袖中寒光一閃,三根閃爍著凜冽銀芒的細針已經脫手飛出,如同三點流星,精準無比地射向那隻骨甲蜘蛛的要害。
然而,就在銀針即將觸及蜘蛛身體的刹那,那骨甲蜘蛛突然發出一聲尖銳到刺破耳膜的嘶鳴!緊接著,它整個身體猛地膨脹,然後“砰”的一聲,如同爆竹般炸開!
但炸開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團熾熱無比的火焰!
那火焰並非普通的火,而是呈現出一種妖異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猩紅色,帶著刺鼻的硫磺氣味,瞬間在空中炸開成一個直徑近丈的火球。火焰的邊緣如同活物般跳動、扭曲,仿佛有生命一般。
幾乎在火焰炸開的同一時刻,泠霜的銀針還未觸及火焰核心,便被那高溫瞬間熔化,連帶著她指尖都傳來一陣灼痛。
但更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那團懸停在空中的猩紅火焰,並沒有持續燃燒,而是在達到某個臨界點後,猛地收縮、凝聚。火焰的溫度似乎在降低,顏色也逐漸變得深沉,最終,竟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凝聚成了一行懸浮在半空中的血字!
那字,是用一種比火焰更加灼熱、比血液更加粘稠的猩紅光芒構成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劇毒,散發著令人心膽俱裂的威壓。字跡扭曲、狂亂,如同來自地獄深淵的詛咒。
血字在空中緩緩浮現,映照著每個人驚恐的臉龐。那上麵寫著的,是……
"午時三刻,離火煉魂"
第三節:心燈祭
在這正午時分,太陽竟然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色,仿佛被一層神秘的力量所籠罩。陽光透過雲層灑下,卻沒有帶來一絲溫暖,反而讓人感到一股寒意。
道觀的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青銅鼎。這座鼎曆經歲月的滄桑,表麵布滿了斑駁的銅鏽。然而,令人驚訝的是,鼎內的離火竟然在沒有柴薪的情況下自行燃燒起來,熊熊的火焰舔舐著鼎身上那七個人形的凹槽。
阿毛站在鼎旁,凝視著這奇異的景象。他注意到每個凹槽的心口處都鑲嵌著一枚銅錢,這些銅錢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更讓他震驚的是,其中有三枚銅錢已經變成了血紅色,仿佛被某種邪惡的力量侵蝕過一般。
那行懸空的血字仿佛帶著某種無形的重力,壓得人喘不過氣。
火焰凝聚成的文字尚未完全清晰,卻已經透出一種令人絕望的冰冷意味。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空氣中的緊張感幾乎要凝成實質。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寡言的煜霄突然動了。他猛地扯開自己的衣襟,動作粗魯而決絕,仿佛在對抗某種內心的掙紮。
月光下,他心口處那道蓮花狀的舊傷疤赫然出現。那傷疤顏色深淺不一,邊緣有些發黑,顯然不是尋常的傷痕,更像是一道被強行壓製下去的強大力量留下的烙印。
傷疤中央,似乎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光在脈動。
“要救村子,”煜霄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就得有人當燈芯。”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我的青霄劍氣,可以暫時鎮住離火,大概有三個時辰的時間。”
三個時辰,四個半小時。這對於他們來說,依舊是太短了。但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嗎?眾人看向煜霄,他雖然話不多,但此刻的眼神卻像磐石一樣穩固。
他似乎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用自己體內那道顯然極為不穩定的劍氣,去暫時壓製那失控的離火。
那道蓮花傷疤,恐怕就是他當年強行使用青霄劍氣對抗離火留下的印記,如今,他打算再次動用它,用生命去爭取那短暫卻至關重要的時間。
然而,就在眾人被煜霄的決絕所震撼,心中百感交集之際,一直相對冷靜的胡三娘卻突然開口了。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隻見胡三娘身上那件原本雪白的嫁衣,此刻竟開始浮現出點點血色的咒文。那些咒文如同活物般在布料上遊走、閃爍,仿佛有什麽古老的契約在蘇醒。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指尖處空氣微微扭曲,緊接著,三滴鮮豔如朝霞的金紅色血珠便凝聚而成,懸浮在她的指尖上方,微微晃動著,散發著溫暖而奇異的能量。
“狐族心尖血,”胡三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語氣卻異常清晰,“能騙過離火。”她解釋道,“離火最忌諱純陽至淨之物,狐族心尖血蘊含著特殊的靈力,可以暫時掩蓋我們身上的氣息,讓離火難以精準鎖定目標,至少能爭取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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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手腕一抖,那三滴金紅色的血珠突然各自分裂、蠕動,最終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每一滴血珠裏都蜷縮出一隻巴掌大小、毛茸茸的迷你小狐狸!它們通體金紅,毛色如同流動的火焰,眼睛黑亮如寶石,此刻正驚恐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二妞子,阿毛,還有泠霜,”胡三娘的目光依次掃過三個孩子,聲音變得柔和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快,喝下去,別怕,它們會保護你們。”
她將三隻迷你狐狸分別推向三個孩子。二妞子因為之前被離火反噬,身體最為虛弱,看到突然出現的狐狸,嚇得往後縮了縮。阿毛則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可愛又詭異的生物,一時不知所措。
隻有泠霜,眼神依舊冰冷,但麵對胡三娘的命令,她沒有絲毫猶豫,接過其中一隻迷你狐狸,毫不猶豫地張嘴含了進去。
那狐狸在她口中並未掙紮,反而化作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喉嚨滑下,瞬間就消失不見。泠霜的臉色似乎平靜了一些,但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奇異的波動。
胡三娘迅速將剩下的兩隻狐狸遞給阿毛和二妞子。阿毛在短暫的猶豫後,也學著泠霜的樣子將狐狸含了下去。
二妞子則被嚇得哭了起來,胡三娘隻能蹲下身,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撫:“別怕,孩子,這是為了保護你,為了救大家。快,快喊住它。”
在胡三娘的催促和雪狐九尾的輕輕拍打下,二妞子終於含淚將最後一隻迷你狐狸含入口中。三隻狐狸的靈力同時融入孩子們的體內,一股暖流迅速傳遍他們的四肢百骸,之前的虛弱和恐懼似乎都被暫時驅散了。
“好,”胡三娘站起身,看著三個孩子眼中重新燃起的生機,長舒了一口氣,“離火觀的大門已經敞開,碑文也給出了提示。
煜霄用劍氣鎮住離火三個時辰,我們其他人,必須利用這段時間,找到林寒江醫師當年封印地獄之門的方法,或者,找到徹底熄滅離火的關鍵。”
她的目光掃過那七雙繡著燃燒銅錢的繡花鞋,又落在道觀大門內那片被銅錢苔蘚覆蓋的黑暗中,“時間不多了。走!”
沒有再多言,胡三娘率先提氣,朝著道觀深處那片更加詭異的黑暗走去。煜霄深吸一口氣,雙手按在心口那道蓮花傷疤上,青色的劍氣開始在他體內緩緩流轉,準備承受那足以焚毀神魂的痛苦,去爭取那三個時辰的寶貴時間。
雪狐則九尾齊張,警惕地守護在孩子們身邊,九條尾巴如同九道銀色的堤壩,抵擋著來自黑暗中的窺探。
泠霜、阿毛和二妞子,雖然心中依舊恐懼,但在胡三娘和雪狐的帶領下,也緊隨其後,一步步踏入了那充滿了未知與危險的離火觀深處。
就在雪狐準備再次抓住二妞子的時候,隻見二妞子突然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猛地掙脫了雪狐的束縛,然後像離弦之箭一樣,直直地朝著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銅鼎撲了過去!
這一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至於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二妞子如飛蛾撲火般衝向那滾燙的銅鼎。
然而,就在二妞子即將撞上銅鼎的瞬間,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隻見她鎖骨下方那個原本黯淡無光的“離”字烙印,突然間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綻放出耀眼的紅光。
與此同時,銅鼎中的火焰也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猛地向上噴湧而起,與二妞子身上的紅光相互呼應,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色旋渦,在鼎口處急速旋轉著。
這詭異的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愕不已,他們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二妞子會突然有如此舉動,而她身上的“離”字烙印又為何會與銅鼎中的火焰產生共鳴。
就在眾人震驚之時,隻見那血色旋渦越轉越快,仿佛要將二妞子整個人都吸進去一般。眼看著二妞子就要被卷入那恐怖的旋渦之中,突然,一道金光如閃電般疾馳而來。
就在眾人被煜霄和胡三娘的決絕舉動震得一時失語,目光還在那道蓮花傷疤和三滴金紅血珠之間來回切換,心中五味雜陳之際,異變陡生!
二妞子臉色煞白,雖然體內有了狐族心尖血的力量,但那來自道觀深處、仿佛與生俱來的恐懼感並未完全消散。她下意識地又往雪狐身後縮了縮,卻沒注意到,在她腳邊不遠處,那片剛剛被雪狐尾巴掃過的地麵,不知何時滲出了一絲絲暗紅色的液體。
那液體如同擁有生命般,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轉眼間就在二妞子腳下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旋渦。旋渦的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紅,如同凝固的血塊被重新攪動,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旋渦越轉越快,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但力量卻異常恐怖的吸力場。
“二妞子小心!”雪狐最先反應過來,尖銳地叫了一聲,九條尾巴猛地向後一甩,試圖阻止那旋渦靠近。
然而,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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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妞子隻覺得腳下一空,仿佛踩在了棉花上,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吸力從腳底傳來,直直地拉扯著她的身體。她驚恐地尖叫起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斜,整個人眼看就要被那血色旋渦整個吞沒!那旋渦仿佛一個貪婪的巨口,邊緣翻卷著粘稠的暗紅色泡沫,散發著腐蝕一切的氣息。
“抓住她!”胡三娘臉色一變,玉手剛要伸出。
“晚了!”煜霄厲喝一聲,雙手按在心口,青霄劍氣瞬間爆發,一道青光如匹練般射向二妞子。但那血色旋渦的力量遠超想象,劍氣剛一接觸,就被那粘稠的吸力硬生生扯散了大半,剩下的力量根本無法觸及到二妞子。
眼看二妞子就要被卷入那恐怖的旋渦之中,她的衣角已經沾上了暗紅色的液體,頭發也被那股力量扯得散亂,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金光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以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速度疾馳而來!那光芒熾烈而純粹,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突破了血色旋渦的邊緣,徑直射向二妞子。
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泠霜手腕上的七星鐲!
隻見那原本靜靜盤繞在泠霜手腕上的銀色鐲子,此刻已經脫離了她的身體,在空中急速旋轉著,發出嗡嗡的輕鳴。鐲子上的七顆星辰紋路同時亮起微光,如同七輪小太陽。而其中第三顆星辰,不知為何突然爆發出最為刺目的金光,那光芒仿佛活了過來,如同實質的金色火焰,瞬間籠罩了整個鐲子!
這道金光,如同從九天之上垂下的一隻無形的大手!它精準無比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緊緊地抓住了二妞子那即將被吸入漩渦的腳踝!那力量之大,遠超之前的青霄劍氣,甚至讓那血色旋渦都發出了一聲仿佛痛苦的“嘶啦”聲,吸力明顯減弱了一瞬。
緊接著,那道金光猛地將二妞子向後一拽!
“嗖——!”
二妞子如同被一根無形的金線拉扯的布偶,身體瞬間被從那血色旋渦的邊緣硬生生地拉了回來!她整個人在空中劃出一道驚險的弧線,重重地摔在了雪狐的尾巴上,驚魂未定地癱軟在那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中還殘留著極度的恐懼。
而那道金光,在將二妞子拉回來的瞬間,也迅速收縮,化作一道流光,“叮”的一聲輕響,重新套回到了泠霜的手腕上。七星鐲恢複了平靜,隻是第三顆星辰的位置,似乎比之前亮了一些,隱隱有光華流轉。
泠霜站在原地,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刀,死死地盯著那片剛剛吞噬了二妞子的血色旋渦。旋渦似乎受到了重創,旋轉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顏色也變得有些暗淡,但依舊在頑強地旋轉著,仿佛在積蓄著下一次攻擊的力量。
“七星鐲……”胡三娘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原來,它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
雪狐警惕地豎起耳朵,九條尾巴再次盤繞在二妞子身邊,將這個差點遭遇不測的孩子保護得嚴嚴實實。
煜霄也收回了按在心口的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看向泠霜。剛才那一瞬間的危機,若不是七星鐲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
眾人驚魂未定,剛剛那一幕太過驚險,讓每個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而那片平靜之下暗流湧動的離火觀,顯然還隱藏著更多未知的危險。二妞子被救回,暫時安全了,但真正的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那血色旋渦的詭異,七星鐲的神秘力量,都讓他們明白,眼前的道觀,絕非善地。
二妞子癱軟在雪狐的尾巴上,剛才被七星鐲拉回來的衝擊和那血色漩渦帶來的驚嚇,讓她臉色蒼白如紙,渾身顫抖得像片秋風中的落葉。她的大眼睛裏原本還有驚恐,但此刻那驚恐似乎被一種更深的、難以言喻的迷茫所取代,眼神渙散,仿佛靈魂剛剛經曆了一場漫長而恐怖的遠行。
“我看到了……”她嘴唇翕動,聲音細若蚊蚋,帶著一種夢囈般的空洞感,但說出的話卻讓在場每個人的血液都幾乎要凝固。
“離火觀底下……”
她抬起一隻手,瘦小的手指指向道觀那厚重而古老的地麵,仿佛透過那堅硬的石頭,看到了另一個世界。“全是銅錢……”
不是普通的銅錢,而是……會動的銅錢。
這個描述讓胡三娘秀眉蹙,泠霜的七星鐲也微微震動了一下。銅錢,這個意象一再出現,從阿毛手腕的紅痕,到岩壁上的苔蘚,再到門檻上的繡花鞋,現在又出現在了道觀底部的幻象裏。這絕不是簡單的巧合。
“二妞子接下來的話,更是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每個人心頭。
吃地脈?這是什麽概念?地脈,那是大地的脈絡,是山川河流得以存在的能量源泉,是維係一方水土生機的根本。如果地脈被“吃”了,那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這片土地會枯竭,生機斷絕,變成死地!
想象一下,無數枚帶著邪異力量的銅錢,如同貪婪的甲蟲,蟄伏在離火觀的地底,啃噬著大地的根基。它們不是靜止的,而是在移動,在繁衍,在壯大,以一種違背自然規律的方式,吸取著最本源的力量。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邪祟作祟,而是對整個世界秩序的顛覆和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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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它們吃得很慢,但一直沒停過……”二妞子仿佛還在那個恐怖的幻境裏,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地脈像……像一條條粗粗的、亮晶晶的線,被它們咬住,一點一點地……吸進去……吸進去……”
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抓撓著空氣,仿佛想要抓住那些被吞噬的光線,臉上露出極度的痛苦和恐懼,“觀裏的蓮花台階……也是它們變的……那些燃燒的蓮花,就是地脈被吸走後,最後一點力氣發出來的光……”
“不!”胡三娘失聲叫道,她看著前方那若隱若現、刻滿燃燒蓮花的石階,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所有的線索都串聯起來了!離火觀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陷阱,一個建立在被侵蝕的大地之上的祭壇!那些銅錢苔蘚、銅錢繡鞋,都是地脈被侵蝕後,在地表留下的扭曲投影!
“林醫師當年封印的,不僅僅是離火本身,更是這些東西!”胡三娘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封印會鬆動,為什麽離火會反噬,為什麽這裏的一切都充滿了詭異和惡意。地脈被侵蝕,封印的根基動搖,離火自然就會趁機而入,為禍人間!
“子時……”她喃喃著那個最後的時限,心中一片冰涼。原來,村子之所以會遭遇不測,不僅僅是因為離火的反噬,更是因為這片土地本身已經病入膏肓,而離火觀,就是病灶所在!要救村子,不僅要對抗離火,更要阻止地脈被徹底吞噬!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沉重。二妞子看到的幻象,如同一個沉重的判決,宣告了他們麵臨的敵人遠比想象中更加龐大和可怕。那地底蠕動的銅錢,那被啃噬的大地脈絡,構成了一個龐大而恐怖的陰謀,而他們,隻是被卷入其中的渺小存在。時間緊迫,危險重重,他們不僅要對抗眼前的邪祟,更要深入地底,去麵對那吞噬一切的銅錢之海。
雪狐突然人立而起,前爪結出複雜法印。九條尾巴在地上拍出北鬥七星陣,陣眼處浮現出半枚殘缺的玉符——正是當年林醫師留下的離火觀鎮物!
第四章:地脈驚變
子夜時分,仿佛是某種古老契約的節點,離火觀內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更加深沉、更加詭異的寂靜之中。
連風聲都仿佛被某種力量扼住,凝固在夜空中。原本還算堅實的道觀地磚,此刻開始不安分起來,一絲絲、一縷縷粘稠如瀝青般的黑色黏液,如同擁有生命般,從磚石的縫隙中緩緩滲出,匯聚在地麵上,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著鐵鏽和腐朽的氣味。
阿毛看著那詭異的黑色黏液,心中充滿了恐懼,但她還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七色梅。那是她從家裏帶來的,母親親手繡的,本該是帶來平安和溫暖的小物件,此刻卻染上了她自己的血,紅得刺眼。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或許是潛意識裏覺得,這些汙穢的東西,應該用這沾染了血與淚的繡花針去刺破,用這染了血的布去擦拭。
她顫抖著,將那染血的七色梅輕輕按在滲出黑色黏液的地板上,想要擦去那令人不適的觸感。然而,當布料接觸到地磚的瞬間,異變突生!
那黑色黏液非但沒有被擦去,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瘋狂地向七色梅匯聚過來。阿毛隻覺得手心一沉,仿佛按在了某種極其粘稠的膠狀物上。
她驚恐地抬起頭,卻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在她擦拭過的地方,地磚的表麵如同活過來一般,開始扭曲、變形。那些滲出的黑色黏液,如同擁有了自我意識,在七色梅的邊緣匯聚、堆積,勾勒出線條。這些線條越來越清晰,越來越...人”的臉孔!
那張臉孔巨大,幾乎占據了半個地麵的空間,麵容扭曲而猙獰,充滿了痛苦和怨毒。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張臉的構成——它並非由血肉或泥土,而是由無數細小的、暗淡無光的銅錢拚湊而成!每一枚銅錢都隻有指甲蓋大小,邊緣參差不齊,錢文模糊不清,但那輪廓卻無比清晰。
它們如同被強行鑲嵌在一起,組成了這張恐怖的人臉。而在這張巨大人臉的正中央,本該是嘴巴的位置,赫然是一個深邃、旋轉的旋渦!
那旋渦如同一個無底洞,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仿佛要將人的靈魂都吸進去。就在眾人驚駭欲絕,連呼吸都幾乎停止的瞬間,那旋渦之中,突然伸出了一隻手!
那是一隻白骨手,指骨嶙峋,關節扭曲,上麵還掛著些黑色的腐肉碎屑,看起來就像是從地獄深淵中伸出來的惡鬼之手。它以一種極其緩慢卻又無比詭異的速度,從旋渦中伸出來,最終停在了半空中。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攥著一塊燃燒的龜甲!
那龜甲並非普通的龜殼,而是被某種強大的火焰灼燒著,火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既不熾熱,也不寒冷,卻帶著一種能腐蝕靈魂的冰冷。龜甲在火焰中不斷跳動,發出“劈啪”的輕響。而就在這時,龜甲的表麵,竟然浮現出幾行古老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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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文字如同活物般在龜甲上流動、旋轉,最終定格,化作清晰可見的筆畫。當所有人看清那文字內容時,無不變色,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銅錢噬地脈,離火焚天柱。七符碎其五,鬼判臨塵世”
短短十六個字,卻像是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心中炸響!
銅錢噬地脈——這驗證了二妞子看到的幻象,也解釋了道觀地底那令人不安的黑暗源頭。那些銅錢,真的在啃噬著維係這片土地生機的地脈!
離火焚天柱——離火反噬,不僅僅是因為封印鬆動,更是因為它要焚燒的,是支撐這片天空、維係這個世界平衡的“天柱”!天柱焚毀,天地秩序將徹底崩壞!
七符碎其五——這是一個令人絕望的數字。似乎原本有七道符咒或者七道封印,但現在已經有五道被破壞或碎裂了。這解釋了為什麽離火會如此猖狂,為什麽封印會如此脆弱。
鬼判臨塵世——這是最可怕的一句!鬼判,那是陰司的執法者,是掌管生死輪回、審判罪孽的存在。它們本該在幽冥地府,此刻卻要降臨塵世?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人間將迎來前所未有的浩劫,生靈塗炭,秩序崩壞!
就在眾人被這可怕的預言驚得呆若木雞之際,腳下的大地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不再是地磚滲液帶來的微小顫動,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地動山搖!整個道觀都在搖晃,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塵土簌簌落下。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在道觀西側炸開。眾人甚至來不及反應,隻見那厚重的牆壁如同被無形巨手推倒的積木,轟然倒塌,碎石與瓦礫四處飛濺。灰塵彌漫中,一道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赫然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原本應該堅實的山體,在那麵倒塌的牆壁後麵,竟然……竟然被蛀空了!
不是普通的空,而是被某種東西從內部徹底掏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洞穴。而構成這個洞穴內壁的,赫然就是那些無處不在的銅錢!
無數、無數、數不清的銅錢,像蜂巢一樣緊密地排列在一起,構成了整麵山體的內部結構。它們不再靜止,而是像活物般在緩慢地蠕動、流動,仿佛一個巨大的、由銅錢構成的活體巢穴。
每一枚銅錢的眼部位置,都伸出了一根細如發絲、卻帶著濃鬱血色的線,這些血線如同植物的根須,深深紮進山體的岩層之中,貪婪地、源源不斷地吸收著地脈深處湧出的靈氣與生機。
那景象,就像一個巨大的、由銅錢構成的吸血怪物,正趴伏在這座山上,吮吸著它的生命之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恐怖的景象吸引,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而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吸引了過去——在那由銅錢構成的巨大巢穴的最中央,懸浮著一口水晶棺。
那水晶棺晶瑩剔透,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將棺內的一切都清晰地展現在眾人眼前。棺中躺著一個身影,那人戴著象征陰司判官的冠冕,麵容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層薄霧籠罩,但依稀能看出一種死寂般的沉睡狀態。
更令人心驚的是,圍繞著水晶棺,懸浮著七枚巨大的銅錢!這些銅錢非同尋常,每一枚都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顯然蘊含著不凡的力量。它們在空中緩慢地旋轉,如同一個精密的齒輪組。
而其中三枚銅錢,此刻正將它們吸收來的、帶著濃鬱血氣的地脈靈氣,通過某種無形的通道,源源不斷地輸入到那水晶棺內,輸入到棺中判官的身影之中!
“來不及了。”泠霜的聲音突然響起,她的話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絕望。她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腕,沒有任何猶豫,利落地割了下去!鮮血噴湧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淒豔的紅線。她迅速捏訣,鮮血在空中迅速凝結、交織,形成了一個複雜而古老的符文——鎮魂符!
“必須有人進銅錢巢切斷……”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雪狐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那嘯聲穿透了地動的轟鳴,穿透了銅錢巢穴的詭異蠕動聲,如同利刃般劃破了夜空,也驟然打斷了她的話音。
就在雪狐長嘯的同一時刻,泠霜剛剛凝聚成的鎮魂符,突然毫無征兆地炸裂開來!沒有爆炸的聲響,隻有一道七彩的光芒瞬間爆發,化作漫天光雨,溫柔卻堅定地籠罩了整個道觀。
而在這七色光雨籠罩的瞬間,道觀中央那座一直燃燒著離火的青銅鼎,火焰突然瘋狂地暴漲起來!
那火焰不再是之前的幽藍或猩紅,而是變成了一種熾烈到極點的、仿佛能焚盡一切的純白!火焰瞬間膨脹,如同一個巨大的火球,猛地將道觀內的所有人吞沒!
高溫瞬間席卷,但奇怪的是,那火焰並沒有灼傷任何人,反而像一層溫暖的屏障,將他們與外麵那瘋狂的世界隔離開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絕非好事。被離火吞噬,本身就意味著一種更深的、難以言喻的危險。
他們被保護了起來,但外麵,銅錢巢穴在蠕動,判官棺在吸收,離火在瘋長,時間,真的已經來不及了嗎?
【感謝大家送的禮物,感謝催更,現在流量不好,全靠大家的喜歡,讓我有動力寫下去,嗚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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