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混亂烏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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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你的夢出錯了!
夢境烏托邦的入口,藏在一家舊書店的最裏麵。
伊恩推開那扇掛著“休息中”木牌的舊門,迎麵而來的是鬆木和舊紙混合的香氣。
一個穿著米色針織衫的男人從書架後轉過身,笑容很溫和。“歡迎,我是貝克。朋友們更喜歡叫我『杜鬆樹』。”
卡洛斯挑了挑眉,小聲嘀咕:“聽起來像某種酒的名字。”
貝克,也就是『杜鬆樹』,不在意的笑了:
“『杜鬆樹』能在岩石縫裏紮根,朋友們。就像我們,在現實裏為自己找個能待的地方。”
“所以,”伊恩的聲音很平靜,“您隻是為那些痛苦的人提供一個能躲避的地方?”
“這是事實。”『杜鬆樹』雙手交疊,眼神裏帶著憐憫,“我給他們現實給不了的東西——第二次生命,在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裏。”
卡洛斯忍不住插嘴:“聽起來像是魔法麻藥。”
“不,年輕人。這是進化。”『杜鬆樹』輕輕搖頭,“當現實讓人痛苦,為什麽不能選個更好的活法?”
米迦爾坐在伊恩腳邊,尾巴不安的拍打著地毯。
這個地方太過正確了,每樣東西都在它該在的位置,連空氣的流動都好像有固定的規律。
這種過分的秩序讓他本能的感覺不舒服。
“我們需要親身體驗,”伊恩最後做了決定,“才能做出公正的評估。”
『杜鬆樹』微微彎腰:“當然。但請記住,危險的陷阱常常偽裝成你想要的東西。”
米迦爾的夢境:
維生裝置一啟動,米迦爾發現自己站在一座由規則建成的宮殿裏。
這裏的一切都遵循著固定的邏輯:光線走直線,水往下流,時間走的又穩又準。
“太無聊了。”米迦爾嘟囔著,金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壞笑。
他輕輕碰了下身邊的大理石柱,發動了『錯誤』序列。
石柱堅硬的屬性開始消失,變得像水波一樣軟。其他夢境訪客驚訝的躲開,米迦爾卻興奮的伸手,看著自己的指尖在石柱表麵蕩開一圈圈波紋。
“這才有意思!”
他蹦蹦跳跳的在宮殿裏走,他走過的地方,世界的規則都亂了套:
他讓重力犯錯——書飄向天花板,燭火卻往下燒;
他讓時間糊塗——沙漏裏的沙子同時向上和向下流動;
他教色彩叛逆——油畫上的藍色自動跟隔壁的黃色換了位置;
讓其他訪客驚恐的是,米迦爾開始改變概念的屬性。
他讓溫暖變得刺骨,光明帶來黑暗,安靜發出震耳的聲響。
但米迦爾自己卻玩得很開心。
他發現當『錯誤』成了新規矩,世界反而有了另一種好玩的秩序。
米迦爾創造了一個完全由『錯誤』屬性構成的世界。在這裏:
火焰能夠凍住水流。
影子比實體更亮。
回聲跑在聲音前麵。
遺忘讓記憶更清楚。
“看,這才是真實的世界!”米迦爾對著空蕩蕩的宮殿大喊,“沒什麽屬性是固定不變的!”
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伊恩夢境裏那種死板的秩序。
那個夢境太過正確,也太死板了。
米迦爾本能的分出一絲力量,讓伊恩夢裏的水晶杯不再是固體,讓牆上的畫像不再是靜止的。
這個小小的幹預起到了關鍵作用。
米迦爾突然覺得,與其自己在這玩,不如去把同伴們從那個正確的鬼地方救出來。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奇妙的世界,輕聲說:“完美的錯誤,也是一種無趣啊。”
帶著這個想法,他輕鬆的掙脫了夢境。
畢竟,他能改變屬性,“困住”這個詞對他來說,本身就是個隨時能改掉的『錯誤』。
伊恩的夢境:
斯圖亞特家族的宴會廳依舊金碧輝煌,但仔細看,水晶吊燈是由無數黃銅齒輪和發條驅動,燒的是煤氣;牆上掛的簾子,紋路竟然是細密的蒸汽管道圖。
“我的兒子。”老斯圖亞特伯爵用力的拍著他的肩膀,手上戴著白色的工程師手套,聲音伴隨著背景裏蒸汽機平穩的活塞聲。“你不僅洗清了家族的汙名,更讓斯圖亞特家的工廠成了整個工業帝國的核心。”
伊恩的母親微笑著遞來一杯紅酒,酒杯底座是個小小的、正在轉的離心調速器。“親愛的,那些信徒的騷擾,早就不是問題了。多虧了你,和『杜鬆樹』先生達成了協議。”
在宴會廳角落,那個“完美米迦爾”正和幾個穿燕尾服、戴高頂禮帽的工業大亨,圍著一個顯示股票和工廠產量的大電報機。
看見伊恩,他舉起杯子,杯裏不是酒,而是一小團旋轉的銀色水銀。
“這一切......”伊恩喃喃自語,感覺腳下傳來蒸汽管道有規律的輕微震動。
“都是你應得的。”父親的聲音很堅定。“你找到了讓家族和新時代一起發展的路。看,連至上四柱的工業顧問,亞曆克斯爵士都來向你道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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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完美米迦爾”突然打了個噴嚏。
這個噴嚏不一般,是一股帶著煤灰味的強風,瞬間讓宴會廳裏所有煤氣燈的火苗劇烈搖晃,天花板上的黃銅齒輪吊燈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幾個小齒輪崩飛出來,掉在地上變成滿地亂跑的金色甲蟲。
“抱歉抱歉!”那個米迦爾尷尬的笑著,用手帕捂住鼻子,手帕上卻印滿了亂七八糟的螺栓圖紙。
真正的異常現在才開始。
伊恩手裏的高腳杯,精致的玻璃杯壁突然浮現出裂紋,裂紋像活的藤蔓一樣蔓延,杯腳在他指間變軟、彎曲,像一根被加熱的鉛管。
他驚訝的鬆開手,杯子沒碎,而是像一團橡膠,扭曲著、蠕動著爬上餐桌,把腦袋埋進了一盤烤牛肉裏。
“這是什麽……最新的材料?”父親微微皺眉,但他那修剪整齊的八字胡突然脫離嘴唇,像兩條黑色的毛毛蟲,一拱一拱的爬向他的咖啡杯。
母親剛要說話,她裙子裏的鋼製骨架突然“吱嘎”一聲,整個裙擺像失控的傘一樣猛地撐開、旋轉,把她帶離地麵幾英寸,珍珠項鏈應聲斷裂,珍珠像子彈一樣射向四周。
更奇怪的是那個“完美米迦爾”。他那條筆挺的西裝褲縫線突然全崩開了,露出裏麵閃著金屬光的機械關節,而他那條總藏在褲管裏的尾巴,自己掙脫出來,在空中打了一個複雜到能讓任何工程師頭暈的結。
“等等......”伊恩猛的後退一步,撞到一個侍者,侍者手裏的銀托盤突然像紙片一樣被輕易揉成一團。“這種感覺...是『錯誤』...”
他環顧四周,發現牆上的煤氣壁燈火苗開始往下燒,把影子投在天花板上;那台大電報機開始瘋狂打印,吐出的紙帶上全是沒意義的符號和塗鴉。
卡洛斯的夢境:
在一個很大的工作室裏,像個機械展館,充滿了鑄鐵、黃銅和皮革的氣味。卡洛斯的父親——老輕語先生,一個表情嚴肅的頂尖機械師,正用卡尺和放大鏡看兒子那台結構複雜的“諧波共振定位儀”。
儀器主體是個嗡嗡響的線圈,周圍是精密的擺輪和遊絲。
“太棒了,兒子。”父親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他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你對共振的理解和應用,已經超越了韋伯兄弟......這台儀器甚至能捕捉到地磁場的微小波動。這簡直是工業上的一個大進步。”
卡洛斯的心跳得很快。“你真的……真的這麽認為嗎,父親?”
“我以我們輕語機械坊的聲譽擔保——”
“哐當!哢嚓!嘶——!”
一陣刺耳的金屬噪音爆開。定位儀上那些嚴絲合縫的齒輪突然集體罷工——它們不僅瘋狂反轉,甚至開始互相撞擊、彈射,像子彈一樣在工作室裏亂飛,打得周圍的玻璃櫥窗劈啪響。
那根最優質的彈簧鋼指針,從表盤上彈了出來,它在空中不是跳舞,而是像失控的連杆,瘋狂的上下運動,每次撞擊空氣都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呃……這是……某種新型的衝擊測試?”父親的聲音帶著不敢相信的顫抖,下意識躲到了一台蒸汽機後麵。
卡洛斯目瞪口呆。
“噗——嗤——轟!”
那台為整個係統提供動力的高效蒸汽機,它的安全閥突然像噴泉一樣噴出滾燙的、五彩斑斕的肥皂泡。
這些泡泡帶著濃重的煤炭和潤滑油味,在空中匯聚、排列,形成一行油膩膩、反著光的大字:
“鍋 爐 要 炸 了”
文字形成的瞬間,所有泡泡同時破裂,放出帶著硫磺味的白霧。
霧氣中,父親的影像開始像信號不好的老電影一樣閃爍、扭曲,他的臉在年輕學徒、衰老工程師、甚至一個咆哮的鍋爐安全閥之間瘋狂切換,聲音也變成了蒸汽哨聲、電報滴答聲和米迦爾誇張尖叫的混合體:
“卡洛斯——!!醒醒——!!你的扳手生鏽了——!!”
赫克托的夢境:
在收容所的指揮中心,這裏像個巨大的電報局和氣象站。赫克托坐在一堆儀表盤、示波器和電報機構成的控製台前,信息通過氣動管道和電線在他身邊流動。
“石紋先生,北大西洋航線的氣壓數據需要您分析!”
“赫克托主任,第三區電報網絡的冗餘碼率隻有您能優化!”
連伊沃爾都變成了一座巨大、沉默又穩定運行的差分機,向他輸出著打滿孔洞的紙帶,表示絕對認可。
就在赫克托即將下達那個能優化全城能源網絡的指令時,他控製台上那些精密的黃銅旋鈕突然全變成了正在嚼煙草、絮絮叨叨的碼頭工人的木頭雕像。
“嘿,夥計,你知道怎麽用摩斯電碼罵人嗎?”一個木頭雕像用濃重的口音問道。
他麵前那些顯示複雜數據的示波器屏幕,瞬間切換成了無數隻打瞌睡、戴著安全帽的狸貓,控製台上的按鈕不僅變成了粗糙的鑄鐵貓爪,一按下去就會發出蒸汽汽笛一樣震耳的貓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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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的是,他腦子裏那個完美的方案,突然被幹擾,變成了一首用工廠童工腔調唱的、關於“擰螺絲真好玩”的洗腦歌,在他腦子裏循環播放。
“秩序...我的數據...”赫克托的思緒被油膩嘈雜的工業噪音淹沒了。
伊沃爾的夢境:
一座巨大溫室裏的花園,鋼鐵骨架撐著玻璃穹頂,腳下是鋪好的鑄鐵格板。伊沃爾和他逝去的愛人十指相扣,周圍是靠蒸汽動力自動旋轉的噴泉和靠滑輪係統開合的花朵。
“我以為工業的濃煙已經把我們純真的過去永遠掩埋了。”伊沃爾的聲音平穩有力。
愛人微笑著,她的裙擺由最細的機械絲綢織成,在蒸汽的微風中輕輕擺動。
“我從沒離開,親愛的。在這個由齒輪和發條構成的永恒裏,生和死不過是不同的運轉狀態。”
突然,愛人那頭絲綢般的金發開始亂了——發絲不再順滑,而是像纏在一起的保險絲一樣冒出小電火花,還發出一股淡淡的燒焦味。
溫室裏的玫瑰不再按程序開放,而是像失控的活塞一樣瘋狂的上下抖動,花瓣像金屬碎屑一樣亂飛;腳下的鑄鐵格板像老舊的蒸汽火車連接處一樣劇烈起伏、撞擊,發出“哐哧哐哧”的巨響。
“這是……最新的電療護發技術?”愛人困惑的摸了摸自己劈啪響的頭發。
忽然,愛人似乎明白了什麽,湊在伊沃爾耳邊,聲音不再是熟悉的溫柔,而是一種像老式留聲機播放、帶著電流雜音的調子:
“其實我是大胃袋良子捏~”
現實世界:
伊恩第一個睜開眼,大口喘著氣。他的眼神從迷茫迅速變得清醒,立刻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緊接著,卡洛斯、赫克托和伊沃爾也陸續醒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震驚和恍然。
“該死的夢境......”卡洛斯揉著太陽穴,“我差點就信了。”
赫克托已經恢複了冷靜,快速檢查著周圍的環境:“夢境滲透現實的程度超出預估,建議馬上撤離。”
伊沃爾沉默的站起身,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還在運作的維生設備。
『杜鬆樹』傷心的看著他們:“你們為什麽要醒來?在夢裏,你們可以擁有想要的一切......”
“因為那不是真的。”伊恩堅定的說,同時把還有點迷糊的米迦爾從維生艙裏扶出來,“再美好的夢,也代替不了真實的重量。”
米迦爾疲憊但得意的晃著尾巴:“看吧,還是我的方法最管用。”
卡洛斯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下次能不能用溫和點的方式?我剛才差點以為世界末日了。”
“溫和的方式叫不醒裝睡的人。”米迦爾理直氣壯的回應。
『杜鬆樹』看著已經清醒的眾人,知道沒戲了。
他緩緩後退,身影開始變得透明:“總有一天,你們會明白,有些痛苦,本來就沒必要承受......”
就在他快要消失的瞬間,赫克托突然開口:“等等。那些沉睡的人......請至少給他們選擇的權利。讓每個人都能自由選擇醒來,或者繼續做夢。”
『杜鬆樹』停頓了一下,微微點頭:“如你所願。”
隨著他的消失,整個夢境烏托邦開始崩塌。
但這一次,是溫和、有序的消失。
離開時,米迦爾回頭看了一眼這座快要消失的夢境殿堂,輕聲對伊恩說:“其實......有那麽一瞬間,我也差點被騙了。”
伊恩揉了揉他的頭發:“但我們選擇了真實,這就夠了。”
勝利之後,空氣裏卻有些空蕩蕩的。
沒人說話,隻有卡洛斯無意識踢到一塊鬆動地板的聲音,和赫克托快速記錄時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伊恩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那個完美兒子的角色裏脫離出來。他轉向米迦爾,眼神很複雜。
他很感激米迦爾,沒有米迦爾那不講理的『錯誤』序列,他們所有人都會成為夢境烏托邦裏一具具帶著笑的活屍。
但同時,心裏又像是丟了什麽重要的東西,隱隱作痛。父母以他為榮的場景,卸下重擔的輕鬆感覺,還留在腦子裏。雖然是假的,但失去的感覺卻很真實。
他伸出手,不是像平時那樣揉亂米迦爾的頭發,而是輕輕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有點重。
“做得很好,米迦爾。”他的聲音有點沙啞,“謝謝你……把我們拉回來。”
米迦爾抬起頭,似乎想像平時一樣得意地吹幾句,但看到伊恩眼裏那股說不出的沉重,他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是用腦袋蹭了蹭伊恩的手掌,低低的“嗯”了一聲。
卡洛斯打破了沉默,他想用平時輕鬆的口氣說話,但聲音裏卻沒什麽精神:“好了,夥計們,任務……算是完成了吧?至少沒人變成永久睡美人。”他想擠出一個笑,但沒成功。“說真的,我現在有點想我那個總罵我‘不務正業’的老頭子了,至少那是真的。”
赫克托合上了他的筆記本,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而冷靜,但仔細看,能發現他捏著筆記本邊緣的指節有些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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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報告將由我主筆。初步結論:目標‘築夢師’,真名貝克,代號『杜鬆樹』,其能力具有很高的社會滲透性和精神成癮性。”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適的詞,最後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客觀繼續說:
“然而,根據現有證據及行為模式分析,其主觀意圖並非惡意傷害,而是提供‘替代性幸福’。其行為在特定倫理框架下,甚至可被部分合理化。因此,不建議將其列為需立即清除的敵對異常。”
伊恩點了點頭,接話道,聲音恢複了平時的沉穩,但似乎有點猶豫:
“建議修改為:‘收容所應對其進行長期、非介入性監控,評估其行為模式的演變,並優先確保其‘客戶’擁有在充分知情前提下做出選擇的自由——盡管這自由本身,就是一個倫理難題。’”
伊沃爾始終沉默著,他走到那扇已經變得很普通的書店木門前,伸手摸著粗糙的木紋,好像在確認現實的質感。
他沒有發表任何看法,但他比平時更挺直的後背和緊握的拳頭,說明他內心的波動並不比任何人小。
沒有人歡呼勝利。他們成功阻止了一場可能蔓延的精神瘟疫,叫醒了許多沉淪的人,但他們也親手毀掉了一個能讓痛苦靈魂得到永遠安寧的“可能性”。
他們的任務報告,肯定不是一份慶祝勝利的捷報,而是一份充滿難題和歎息的文件。
所有人都明白:他們贏得了一場戰鬥,但麵對“痛苦”和“虛幻幸福”之間永遠的戰爭,他們找不到任何簡單的答案。
而米迦爾,這個以前的“麻煩精”,現在在大家心裏,成了一個雖然痛苦但很管用的“清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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