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濃煙的火車拉響汽笛，停在了蘭利卡羅北部邊境的小鎮——鐵砧鎮。
    這裏的空氣不一樣了，工廠的硫磺味沒了，風裏帶著鬆木、凍土和野獸的味道。
    往北看去，黑色的山脈連綿起伏，橫在天邊，山頂蓋著常年不化的雪。那就是熊族獸人的地盤。
    小鎮車站外，聚著一些等著拉活兒的車夫和他們的獸車。
    伊恩找了輛看起來很結實的獸車。車夫是個臉上帶著凍瘡疤痕的人類老頭，不怎麽說話，常年在邊境和獸人地盤邊緣做些以物換物的生意。
    “去北邊，能走多遠走多遠。”伊恩付了一大筆赤羽幣，聲音很沉。
    老頭掂了掂錢幣，渾濁的眼睛看了看伊恩，又瞟了眼他身後用厚鬥篷裹得嚴嚴實實的米迦爾。米迦爾連尾巴都小心地卷了起來。老頭沒說話，點點頭讓他們上車。
    獸車是敞篷的，座位隻是簡單的木板。
    車輪壓過凍硬的土地，嘎吱作響。獸車載著他們離開了小鎮，開進了蒼茫的荒野。
    起初，米迦爾還看看窗外的景色，比如長滿苔蘚的石頭，在寒風裏發抖的針葉林，還有偶爾飛過天空的、翼展很大的怪鳥。但車越往北開，他就越安靜。
    獸車沿著一條壓出深溝的舊路，爬上了一片怪石高地。車夫頭也不回的用沙啞的聲音說：
    “前麵是龍脊隘口，算那幫大爺的地盤邊緣了。穿過去，才算進了熊崽子們的地方。”
    “龍脊隘口...”米迦爾低聲重複這個名字，身體輕輕抖了一下。
    伊恩注意到不對勁，低聲問：“怎麽了？”
    米迦爾沒回答，隻是把鬥篷裹得更緊，把頭埋了進去，隻露出一雙金色的豎瞳，警惕的盯著路兩邊高聳的灰白色岩石。
    風從隘口呼嘯而過，發出尖嘯。
    空氣裏有股很淡、卻讓米迦爾發抖的氣息——那是龍族獸人強大又冰冷的氣息，雖然這裏隻是他們地盤的邊緣。
    就是這種氣息...和他記憶裏，黑暗地牢中那些龍族守衛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腦子裏閃過一些畫麵——冰冷的金屬摩擦鱗片，鎖鏈在地上拖動的聲音，還有那些俯視著他、充滿貪婪的金色龍瞳...記憶裏的痛苦和害怕一下子全湧了上來。他好像又感覺到了工具割開皮肉的劇痛，聽到了自己在石壁間回響的哀嚎。
    “米迦爾？”伊恩的聲音讓他回過神。
    米迦爾發現自己的爪子正死死抓著木板，指尖都白了。他深吸幾口冷氣，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尾巴還是在鬥篷裏不停地抖。
    “沒...沒事。”他的聲音很幹，想裝作正常，卻掩蓋不了害怕，“就是...風有點大，冷。”
    伊恩看了他一眼，沒拆穿。他坐近了些，用身體擋住隘口吹來的風，又遞給他一條更厚的毛毯。
    獸車好不容易穿過了龍脊隘口。
    當那股讓他喘不過氣的氣息慢慢變弱，眼前是一片更荒涼、蓋著厚雪的黑色山脈時，米迦爾才感覺能喘上氣，但那份害怕還纏在心頭。
    就在這時，前麵隘口盡頭突然亮起幾道銀光。
    四個穿著銀甲、身材高大的龍族守衛攔在路中間，他們手裏都拿著槍。
    “停車，接受檢查。”
    車夫的臉都白了，死死拉住韁繩，牛族獸人不安的噴著氣停了下來。
    伊恩心頭一緊，感到身邊的米迦爾僵住了。
    龍衛隊長不理車夫，拿著靈性探測晶石直接掃過車廂。晶石掃到米迦爾時，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叫和一團亂七八糟的彩光！
    龍衛隊長眼神一冷，伸手就去抓米迦爾：“你，下來！”
    “大人，他隻是...”伊恩想攔住他。
    “滾開！”龍衛隊長隨便一揮，伊恩就被一股大力撞在車廂壁上。
    粗糙的龍爪扯掉了米迦爾的兜帽和鬥篷，露出了他的銀發和臉頰邊的龍鱗。
    “這家夥，是那個能讓龍族繁榮的肉畜！”
    就在這時，一個強大的氣息從遠處飛快靠近。
    一個穿著銀藍色長袍的龍族老頭從天而降，眼睛直接盯住了米迦爾。
    “索拉克斯大人！”龍衛們馬上恭敬的行禮。
    索拉克斯根本沒看別人，淡金色的豎瞳死死盯著米迦爾，眼裏閃過驚訝和貪婪。
    伊恩擦掉嘴角的血，擋在米迦爾身前：“他是我的搭檔！龍族要隨便抓人嗎？”
    “合法？”索拉克斯像是聽到了笑話，他指著米迦爾：“帶著我族的奴隸，這也叫合法？”
    他的目光在伊恩和米迦爾身上掃來掃去，最後停在米迦爾因為害怕和生氣而起伏的胸口上，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
    “不管你們是誰，這個特別的小家夥，我們扣下了。我對他...很感興趣。”
    他話一說完，更多的龍族守衛從周圍的影子裏冒出來，把獸車圍得水泄不通。
    冰冷的殺氣散開，在恐懼中，米迦爾好像又聽到了鎖鏈拖動的聲音，看到了地牢裏那些俯視他的、沒有感情的金色龍瞳。
    他們被徹底包圍了，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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