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流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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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十四站在“天雷刺青”那扇漆黑的玻璃門前,晨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投在光潔如鏡的門板上,映出他依舊蒼白卻繃緊的臉。一夜未眠的疲憊和清晨決絕的奔走,讓他呼吸還有些急促,左手包裹下的傷口也隨著心跳隱隱作痛。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汲取足夠的勇氣,才抬起右手,敲響了門。
    店內似乎還很安靜,與他昨夜離開時並無二致。等待的幾秒鍾變得異常漫長,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過太陽穴的嗡嗡聲。
    門鎖輕響,開門的卻不是石龍,也不是陳墨。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穿著寬鬆潮牌t恤、頭發染了幾縷囂張藍色的年輕學徒,嘴裏還叼著半片麵包,睡眼惺忪。他看到門外的杜十四,明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著他那身與普瀾路格調格格不入的破舊行頭,眼神裏閃過詫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
    “喂,邊位啊?咁早,未開檔啊!”喂,哪位啊?這麽早,還沒開門營業啊!)他含糊不清地說著,語氣帶著被打擾清夢的不耐煩,下意識地想關門。
    “我找墨哥。”杜十四打斷他,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目光越過學徒的肩膀,試圖看向店內深處。
    “師父係你隨便見嘅?師父是你隨便能見的嗎?)”年輕學徒嗤笑一聲,更加不耐煩,“有冇預約啊?冇就…有沒有預約啊?沒有就…)”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店內傳來:“阿洋,邊個?”阿洋,誰?)
    是石龍。他高大的身影從工作區的方向走出來,似乎剛進行完晨間的打掃或準備,手裏還拿著一塊擦拭器械的無塵布。他看到門口的杜十四,粗獷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眼神銳利如刀。
    “龍哥,佢他)…”叫阿洋的學徒連忙解釋。
    石龍揮揮手打斷他,目光依舊鎖定在杜十四身上,帶著審視和毫不掩飾的壓迫感:“咁早又唻做乜?傷口有事?”這麽早又來幹什麽?傷口有事?)
    杜十四迎著他的目光,強迫自己站直身體,盡管在石龍魁梧的身形對比下,他顯得更加瘦削不堪。“換藥。墨哥說的。”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甚至帶著一點理所當然,盡管手心已經微微冒汗。
    石龍盯著他看了幾秒,像是在判斷他話裏的真實性以及他再次出現的意圖。那雙帶著疤痕的眼睛裏掠過一絲考量。最終,他側身讓開一條縫,語氣依舊硬邦邦:“入唻。企喺度,唔好亂摸亂睇。”進來。站著,別亂摸亂看。)
    杜十四立刻閃身進去,再次被店內那股混合著消毒水、色料和舊木的獨特氣息包裹。叫阿洋的學徒好奇地多看了他兩眼,被石龍一瞪,趕緊縮著脖子溜回裏麵去了。
    店裏隻有他們兩人。石龍沒再理他,自顧自地繼續擦拭著工作台上那些閃動著金屬冷光的紋身器械,動作仔細得像在對待珍寶。杜十四則依言站在原地,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快速掃視著周圍。
    白天的“天雷刺青”與夜晚又有些不同。陽光透過幹淨的玻璃窗,在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牆上的紋身手稿在光線下顯得更加色彩濃烈、細節驚人。那尊黑綠色的醒獅頭依舊威嚴地俯視著一切,獅瞳在日光下仿佛更具神采,透著一股不動如山的壓迫力。
    他看到石龍裸露的手臂上,那猙獰的盤蛇紋身在動作間肌肉賁張,仿佛活物蠕動,令人望而生畏。
    時間一點點過去,陳墨並沒有出現。店內很安靜,隻有石龍擦拭器械的細微聲響和遠處偶爾傳來的車輛噪音。
    杜十四的胃因為饑餓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昨晚吃的那頓粥早已消耗殆盡。但他隻是抿緊嘴唇,默默忍著。
    就在這時,石龍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似乎嚴肅了些,放下布,拿起手機走到稍遠處的資料室門口接聽。
    杜十四下意識地豎起了耳朵。石龍的聲音壓得很低,但他還是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詞語。
    “…迅達嗰邊仲係唔聽話?”…迅達那邊還是不聽話?) “…啲數拖咗幾耐了?”…那筆賬拖了多久了?) “…十四哥而家邊得閑理呢啲碎料…”…十四哥現在哪有空理這些碎料…) “…知啦…我會同墨哥講…”…知道啦…我會跟墨哥說…)
    “十四哥”?是在說陳墨嗎?還是…另一個人?杜十四的心猛地一跳。迅達?聽起來像是個公司名字。數?賬?這些詞語組合在一起,透出一股與他認知中紋身店完全無關的、令人不安的氣息。
    石龍很快結束了通話,臉色不太好看地走回來。他瞥了杜十四一眼,眼神更加深沉,似乎嫌他杵在這裏礙事。
    杜十四立刻垂下目光,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心跳卻莫名加速。
    就在這時,資料室的門開了。
    陳墨走了出來。他換了一身簡單的深色棉麻衣衫,看起來清瘦而平靜,手裏拿著一個厚厚的皮質筆記本。他似乎剛完成什麽案頭工作,目光沉靜,直接落在了杜十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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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哥。”石龍立刻開口,語氣恭敬,“佢唻換藥。”他來換藥。)他頓了頓,似乎想匯報剛才的電話,但看了一眼杜十四,又暫時咽了回去。
    陳墨微微頷首,臉上沒什麽表情。“過唻。”過來。)
    杜十四立刻跟上,再次坐到那張厚重的長木桌旁。陳墨重複了之前嚴謹的消毒程序,為他解開紗布。傷口情況比昨天好了很多,紅腫消退了些,顯出新肉的粉嫩。清創過程依舊疼痛,但已在可忍受範圍內。
    陳墨的動作依舊專業、冷靜、高效,沒有一句多餘的話。杜十四默默忍受著,目光卻忍不住瞟向一旁的石龍,後者正皺著眉,似乎還在想著剛才那通電話。
    換完藥,重新包紮好。陳墨清理著用具,終於開口,聲音平淡無波:“呢度唔係善堂。”這裏不是善堂。)
    杜十四的心猛地一沉。
    “你隻手,再過幾日就冇乜大礙。你的手,再過幾天就沒什麽大礙。)”陳墨繼續道,目光平靜地看著他,“之後,你有咩打算?”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問題來了。直白,冷靜,沒有任何迂回。
    杜十四的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跳動著。他能感覺到石龍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帶著審視。他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向陳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昨晚的恐懼、酒店的孤寂、石龍電話裏聽到的碎片、還有內心深處那股燃燒的恨意和不甘,在這一刻猛地匯聚起來。
    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我想留下。”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幹澀,但卻異常清晰,甚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堅決,“我咩都可以做!打掃、搬嘢、看門口……我唔怕辛苦!我什麽都可以做!打掃、搬東西、看門口……我不怕辛苦!)隻要……隻要有個地方落腳!”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說出這番話,眼神裏混合著懇求、倔強和一絲不肯熄滅的狠戾。
    石龍在一旁發出一個幾不可聞的嗤聲,顯然不信這瘦骨嶙峋的小子能幹什麽。
    陳墨沉默地看著他,目光像能穿透他的皮肉,直視他靈魂深處的所有掙紮和算計。時間仿佛凝固了。
    幾秒後,陳墨才緩緩開口,語氣依舊沒有任何起伏:“‘天雷’有‘天雷’嘅規矩。‘天雷’有‘天雷’的規矩。)”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杜十四包紮的手和他瘦弱的身體。
    “想留下,可以。”
    杜十四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但係,但是,)”陳墨的話鋒冷靜地一轉,“要睇下你係咪真係似你把口講嘅咁捱得。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像你嘴上說的那麽能熬。)”
    他朝石龍微微示意了一下。
    石龍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麽,臉上露出一絲有點殘酷的了然笑容,看向杜十四的眼神多了點別的意味——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可以打發時間的新玩具。
    陳墨不再看杜十四,拿起筆記本,轉身走向資料室,隻留下一句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話:
    “石龍,呢幾日,佢跟住你。這幾天,他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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