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失控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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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墨那句“全麵開戰”如同最終審判,冰冷地砸落在死寂的店內,激起的卻不是歡呼,而是某種更沉重、更血腥的共振。
    石龍臉上的橫肉因極度興奮而扭曲,咧開的嘴裏發出嗬嗬的、近乎窒息的低笑,眼中爆發出餓狼般的嗜血綠光。他幾乎能聽到自己血液沸騰的聲音,仿佛已經看到“洪盛”地盤在自己腳下哀嚎燃燒的景象。他猛地一捶胸口,發出沉悶的響聲,轉身就要去抄家夥。
    “等等!”癱坐在地的李誌榮卻像是被這兩個字燙到,連滾帶爬地撲過來,一把抱住石龍的腿,涕淚橫流地哀嚎:“唔好啊龍哥!唔好打啊!再打落去…再打落去我間廠就真係渣都冇得剩啦!佢哋會殺咗我全家嘎!嗚啊啊…”不要啊龍哥!不要打啊!再打下去…再打下去我的廠就真的渣都不剩了!他們會殺了我全家的!嗚啊啊…)
    他的哭嚎淒厲絕望,像一個被推上絞刑架的囚徒,恐懼最終壓垮了一切。
    這突如其來的阻攔和哭訴,像一盆帶著冰碴的汙水,兜頭澆在了石龍那熊熊燃燒的戰意之上。
    “屌!放手!你個廢柴!”石龍暴怒地試圖甩開他,但李誌榮卻像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般死命抱住,哭得渾身抽搐,“驚乜春!我哋天雷幫你出頭!你仲喺度阻手阻腳!”操!放手!你個廢物!怕什麽!我們天雷幫你出頭!你還在這裏礙手礙腳!)
    “唔係啊!唔係啊龍哥!你唔明…佢哋唔係人嚟嘎!係畜生啊!…”不是啊!不是啊龍哥!你不明白…他們不是人啊!是畜生啊!…)
    兩人拉扯哭嚎間,杜十四卻像一尊瞬間被點燃的冰冷雕像,僵立在原地。
    李誌榮那充滿恐懼的哭訴,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他的耳膜,刺入他沸騰的血液!
    “…見乜砸乜…” “…潑曬紅油…” “…留低字…” “…這就是同天雷做生意嘅下場!”
    這些詞語在他腦中瘋狂碰撞、重組,化作一幅幅極具衝擊力的畫麵——無辜者崩潰的哭臉、被砸爛的家具、肆意流淌的猩紅油漆、那行醜陋而囂張的警告字句!
    這不僅僅是破壞,這是最卑劣、最懦弱的羞辱!是對“天雷”名號的踐踏!更是對他內心深處那條關於“強弱”界限的最粗暴的侵犯!
    他們怎麽敢?!
    一股遠比上次在茶餐廳時更凶猛、更暴戾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胸腔內轟然爆發!那怒火灼燒著他的理智,吞噬著陳墨關於“握住刀柄”的警告,喚醒了他血液中最原始、最黑暗的毀滅欲!
    保護?規矩?冷靜?
    去他媽的!
    麵對這種徹頭徹尾的渣滓,隻有一種語言他們能聽懂——那就是更直接、更殘忍的暴力!
    他的雙眼瞬間爬滿血絲,眼底那簇幽暗的火苗騰地一下竄起,化為實質般的赤紅!呼吸變得粗重灼熱,周身肌肉繃緊如鐵,骨骼發出輕微的爆響!
    一直壓抑在冰冷外表下的野獸,在這一刻,被徹底激怒,掙脫了所有枷鎖!
    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言語。
    杜十四猛地動了!
    像一道黑色的閃電,他猝然轉身,幾步就跨到牆角那堆雜物旁,一把抄起一根小臂長短、沉甸甸的實心鋼管!冰冷的金屬觸感非但沒有讓他清醒,反而更像是在滾油上潑了一瓢冷水!
    “十四?!”王啟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驚呼出聲。
    石龍也停下了和李誌榮的拉扯,愕然地看著杜十四那副殺氣衝天、如同修羅降世般的模樣。
    杜十四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他的世界裏隻剩下沸騰的血色和那根能砸碎一切的鋼管!他握著鋼管的手臂青筋虯結,轉身就朝著店門猛衝過去,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踩裂地麵!
    他要去找喪狗!去找所有“洪盛”的人! 他要砸爛!撕碎!用最血腥的方式,讓他們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頂你個肺!你做乜?!我靠!你幹嘛?!)”石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鬆開李誌榮,想去攔他。
    但杜十四的速度太快,氣勢太凶!那撲麵而來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暴戾殺意,竟讓身經百戰的石龍都下意識地頓了一下!
    就在杜十四的手即將觸碰到門把的刹那——
    “十四!”
    一個聲音響起。不高,甚至沒有什麽力度,平靜得像是在呼喚他吃飯。
    是陳墨。
    他就站在原地,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過,隻是微微抬起了眼皮,目光落在杜十四那繃緊如弓、殺氣沸騰的背影上。
    就這麽一聲平淡的稱呼。
    卻像一道絕對零度的冰流,瞬間灌頂而下,強行凍結了杜十四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狂暴衝動!
    杜十四衝刺的動作猛地僵住,手指離門把隻有一寸之遙,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他全身的肌肉依舊保持著發力的狀態,劇烈地顫抖著,像一匹被強行勒住韁繩的烈馬,喉嚨裏發出一種困獸般的、壓抑至極的嗬嗬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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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水從他額角滲出,沿著緊繃的側臉滑落,砸在地上。
    那根沉重的鋼管,還死死攥在他手裏,因極致的用力而微微嗡鳴。
    店內空氣凝固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這驚心動魄的對峙。
    陳墨緩緩踱步上前,走到杜十四身後,距離很近,卻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幾乎能灼傷人的暴戾熱氣。
    他沒有動手去搶那根鋼管,甚至沒有碰杜十四一下。
    他隻是看著他那因暴怒而劇烈起伏的後背,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能穿透瘋狂、直抵核心的冰冷力量:
    “衝出去打交,”衝出去打架,)
    “同佢哋,”和他們,)
    “有乜分別?”有什麽區別?)
    有什麽區別?
    這輕飄飄的幾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杜十四那被怒火填滿的神經上!
    有什麽區別?
    和他們那些隻懂得砸東西、欺負弱小的混混…有什麽區別?
    難道他也要變成那樣,隻憑一股蠻力去發泄,去製造更多的破壞和恐懼?
    一股強烈的屈辱和不甘猛地衝上頭頂,幾乎要讓他爆炸!但與此同時,一種更深層的、來自對陳墨絕對敬畏的本能,以及那被強行點醒的、關於“力量”本質的刺痛認知,像冰水般混合著澆下!
    “吼——!”杜十四發出一聲痛苦而不甘的低吼,猛地揚起手中的鋼管,似乎想要砸碎什麽來發泄這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矛盾和怒火!
    但他最終沒有砸下去。
    那鋼管懸在半空,劇烈地顫抖著。
    他死死咬著牙關,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赤紅的眼睛裏充滿了掙紮、暴戾、痛苦,還有一絲被強行喚醒的、不願承認的…清醒。
    陳墨不再說話,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又仿佛隻有一瞬。
    終於——
    哐當!
    一聲刺耳的巨響。
    那根實心鋼管從杜十四顫抖的手中脫落,重重砸在地麵上,彈跳了幾下,滾到角落,發出沉悶的滾動聲。
    杜十四猛地轉過身,背對著所有人,雙手撐在膝蓋上,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如同溪流般從他額頭、鬢角湧出,滴落在地麵,形成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他的肩膀因為急促的呼吸而大幅度起伏,整個人的氣勢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迅速萎頓下去,隻剩下一種脫力後的虛脫和…難以言喻的狼狽。
    失控的野獸,終於被強行關回了籠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籠門,方才差一點就徹底崩碎。
    店內一片死寂,隻剩下杜十四粗重壓抑的喘息聲。
    李誌榮嚇得噤若寒蟬,連哭都不敢哭了。 王啟明大氣不敢出。 石龍眼神複雜地看著杜十四的背影,第一次在這個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令他都為之心悸的、毀滅性的能量。
    陳墨的目光從杜十四身上移開,落在那根滾到角落的鋼管上,眼神深邃莫測。
    他知道,有些力量,一旦蘇醒,就無法再真正沉睡。
    而如何駕馭這頭日益強大的野獸,將是他和杜十四之間,一場更為漫長和危險的博弈。
    店外,陽光正好。
    卻無人知曉,一場針對“天雷”真正弱點的致命撲咬,正在陰影中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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