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羅拍了拍阿林保的肩膀，忽然笑道：“說起來，我雖是指揮火器營，卻還未親手放過鳥槍。今日既然來了，不如讓我也試試？”
    阿林保一愣，隨即笑道：“大人既有興致，屬下自當效勞！”說罷，他親自取來一支精製鳥槍，又命人備好火藥和彈丸，仔細為莫羅演示裝填步驟。
    莫羅學著他的樣子，將火藥倒入槍管，壓實後再裝入彈丸，動作雖有些生疏，卻也一絲不苟。裝填完畢後，他舉起鳥槍，瞄準遠處的靶子，扣動扳機——
    “砰！”
    槍聲震耳，後坐力讓莫羅肩膀微微一震。再定睛一看，彈丸雖未正中靶心，卻也擦著邊緣而過，對於初次試射的人來說，已算不錯。
    阿林保笑道：“大人初次使槍，能有此準頭，實屬難得！”
    莫羅哈哈一笑，將鳥槍遞還給他，道：“看來這玩意兒還真得練練，否則上了戰場，我可不好意思指揮你們。”
    阿林保連忙道：“大人運籌帷幄即可，衝鋒陷陣自有屬下等效勞！”
    莫羅搖頭笑道：“為將者，若連麾下將士的能耐都不清楚，又如何帶兵打仗？今日這一槍，倒是讓我更明白你們的辛苦了。”
    他說著，抬頭望了望天色，又道：“時候不早，今日前來還沒去見過翼長大人。鳥槍營的訓練就交給你了，三日後我再來檢閱，希望到時能看到長進。”
    阿林保抱拳鄭重道：“屬下必不負大人所托！”
    莫羅點點頭，轉身離去。走出幾步，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操練的鳥槍手們，心中暗想：“此去金川，凶險難料，但這些將士若能練出真本事，勝算便又多了一分……”
    莫羅離開訓練場後，徑直前往位於火器營城內的衙門找翼長阿穆魯。穿過校場時，幾個正在擦拭火炮的兵丁見他經過，連忙起身行禮。莫羅擺擺手示意他們繼續，心中卻想著：雖說自己即將率隊入川，但眼下畢竟還是阿穆魯的下屬，該盡的禮數一樣都不能少。
    上次在醉仙樓與阿穆魯、炮甲護軍校以及三位鳥槍隊護軍校阿林保、慶泰、常安把酒言歡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那日眾人推心置腹，阿穆魯更是拍著胸脯保證火器營上下必定全力支持。不過官場上的承諾歸承諾，自己還是謹慎點好。
    火器營衙門青磚灰瓦的院牆已映入眼簾。奇怪的是，今日衙門口竟無兵丁值守。莫羅略一遲疑，還是整了整衣冠邁步而入。穿過前院時，他注意到廊下幾個書吏正忙著清點文書，竟無人上前盤問。
    大堂內，阿穆魯端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左右兩側各坐著一位身著三品武官補服的將領。左邊那位生得虎背熊腰，濃密的絡腮胡中嵌著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右邊那位麵容白淨，手指修長，一看就是常年擺弄火器的好手。
    "卑職莫羅，參見大人。"莫羅上前打了個千兒。
    阿穆魯連忙起身虛扶："快快請起莫大人。"那兩位將領聽到"莫羅"二字，目光頓時銳利了幾分。他們早聽說這個禦前侍衛出身的年輕人深受聖眷，如今更是破格提拔為副參領，統領入川的火器營精兵。
    待莫羅起身，阿穆魯捋著胡須介紹道："這位是外火器營署翼長營總巴特吉，今日特來交接火藥。"那蒙古將領抱拳時，腕上的狼牙手串嘩啦作響。"這位是內火器營鳥槍護軍參領阿爾赫。"白淨將領拱手時，莫羅注意到他虎口處有一道明顯的火燎疤痕。
    莫羅向二人依次還禮，眼角餘光卻瞥見巴特吉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自己。這時阿穆魯對阿爾赫吩咐道："你帶巴特吉去火藥庫交接吧，本官與莫參領還有要事相商。"
    待二人退出大堂，阿穆魯頓時鬆弛下來，隨手解開領口的盤扣："莫老弟今日怎麽得空過來？"莫羅接過親兵奉上的茶盞，笑道："剛去校場看了炮甲和鳥槍隊的操練，順道來給大人請安。"
    "你呀，就是太較真。"阿穆魯搖頭笑道，"都要帶兵出征的人了，還講究這些虛禮。
    兩人又聊了幾句家常。莫羅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看了眼窗外的日頭："臨近午時，要不請大人去城外醉仙樓“吃晌飯”？
    阿穆魯擺擺手，苦笑道："今日怕是不巧。這批火藥交接還需本官親自用印，午時兵部的郎官要來核對數目。"說著指了指案頭堆積如山的賬冊，"你看這些，沒一個時辰怕是理不完。"
    "既然如此，那卑職過兩日再來叨擾。"莫羅放下茶盞起身，對阿穆魯一拱手。阿穆魯也站起身，隨手整了整莫羅的箭袖："莫老弟且安心準備出征事宜，火器營這邊自有我會為你做好準備。"
    兩人相視一笑。他們都是簡親王門下，這些場麵話自然心照不宣。阿穆魯親自將莫羅送到儀門，望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照壁後，才轉身對候在一旁的筆貼式吩咐道："去把火藥庫的簽押單取來。"
    莫羅出了火器營城門，策馬便向城內趕去，策馬穿過德勝門時，腹中頓時傳來一陣鳴響。想到府裏應該已經備好午飯，不由得加了一鞭。
    莫羅剛跨進府門，就聽見花廳裏傳來陣陣笑語。繞過影壁，隻見八仙桌旁圍坐著六七個人。初雪正夾著一塊魚肉往劉顏碗裏放，兩個姑娘都穿著家常衣裳，發間隻簪著素銀簪子，倒比平日更顯親切。
    "大人回來了！"初雪眼尖先看見他，連忙起身相迎。劉顏也跟著站起來，柔柔地喚了聲："大人。"兩人一左一右向著莫羅迎了過去。
    桌邊四個精壯漢子立刻放下碗筷起身，抱拳對莫羅行禮："大人！"
    莫羅擺擺手，幾位兄弟不必多禮，坐下吃飯吧，我都要餓扁了，說著莫羅便在桌邊坐了下來。
    "小荷，給大人盛碗熱飯。"初雪吩咐道，"記得多盛些，大人都餓壞了。"
    小荷脆生生應了，立即去盛了滿滿一碗白米飯。莫羅接過飯碗時，小蓮不小心碰翻了醋碟，深色的醋汁濺在莫羅的衣袖上。
    小荷嚇得臉色一白就要躬身道歉，莫羅卻一把扶起她："不妨事，正好這衣裳該換了。"說著還故意用筷子蘸了蘸衣袖上的醋汁，嚐了嚐道："這香醋不錯，下飯正好。"霎時間笑聲充斥著整個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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