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莫羅在府中費盡口舌安撫初雪二人時，此時的紫禁城內，鎏金獸爐中龍涎香嫋嫋升起，在殿內投下淡淡的青煙。乾隆帝朱筆一頓，在奏折上留下一個鮮紅的批注。
    "微臣瓜爾佳文敬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隆緩緩抬眼，見殿中跪著的身影紋絲不動，連衣袍的褶皺都規整得一絲不苟。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起來吧。"
    "謝皇上。"文敬起身後垂手而立，目光始終落在殿中的金磚上。三寸日光從雕花窗欞斜射進來，正好照在他絳紫色的官服補子上，那隻孔雀紋樣顯得格外鮮活。
    殿內靜得能聽見更漏滴答。約莫過了三分鍾，乾隆才將朱筆擱在青玉筆山上，慢條斯理地開口："愛卿知道朕叫你來是何事嗎？"
    乾清宮內，鎏金香爐中龍涎香嫋嫋升起。乾隆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落在恭敬立於殿中的瓜爾佳文敬身上。
    "臣知道，是莫羅與蒙古貝子達爾罕的婚事。"文敬垂首答道。
    乾隆微微頷首："沒錯。朕給莫羅賜婚，你作為莫羅的阿瑪，朕未提前知會於你，可會介意？"
    文敬立即躬身："臣惶恐。皇上賜婚於莫羅，實乃犬子之福。"
    "明日琪琪格就要到京了。"乾隆指尖輕叩禦案，"如今莫羅已另立府邸。待他與俄羅斯勘定邊界歸來，朕打算讓二人在其府邸完婚，愛卿以為如何？"
    文敬神色不動："但憑聖意。"
    乾隆目光微轉，忽然話鋒一轉："你在三品上有些年頭了吧？去年雖從都察院副都禦史調任大理寺卿，品級卻未提升。"
    "微臣不知官職高低，"文敬恭敬答道，"隻知實心為皇上、為朝廷當差。"
    "哈哈哈！"乾隆突然爽朗大笑，"好！說得好！"笑聲在殿內回蕩，卻讓文敬後背微微發緊。
    笑聲漸止，乾隆意味深長道："前兩日你助莫羅捉拿貴妃胞弟陸中林一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讓那小子在牢裏關上半月，吃些苦頭便放了吧。"
    文敬袖中的手微微攥緊，他知道乾隆能做出這樣的讓步不過是看莫羅現在還有一點利用價值，這樣做也不過是安撫一下莫羅的情緒罷了。而文敬又何嚐不想將陸中林繩之以法？但皇命難違，隻得躬身："臣謹遵聖命。"
    "你兒子莫羅..."乾隆忽然語氣轉緩，"這個年輕人不錯，朕很欣賞他。"說罷揮了揮手，"好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文敬跪地叩首，緩步退出大殿。
    踏出宮門的瞬間，文敬長舒一口氣。宮牆夾道間的穿堂風掠過他的官服，帶來一絲涼意。他望著朱紅宮牆上方的四角天空，眉頭微蹙——莫羅的處境，似乎比他想象中更為複雜。
    瓜爾佳文敬坐在回府的轎子裏，眉頭緊鎖。轎簾隨著行進微微晃動，偶爾透進一絲暮色，映在他沉思的麵容上。
    “皇上賜婚，到底意欲何為？”
    他細細琢磨著乾隆的話，越想越覺得此事不簡單。莫羅雖為鑲藍旗滿洲副都統、二等男爵，但若說拉攏蒙古貝子達爾罕，這身份顯然不夠分量。皇室宗親聯姻才是常理，為何偏偏選中莫羅？
    “除非……皇上另有打算。”
    文敬曾聽聞達爾罕貝子與俄羅斯使臣往來密切，邊境貿易頻繁。若說朝廷忌憚蒙古與沙俄勾結，那琪琪格嫁入京城，倒更像是個人質。可達爾罕有三子四女，即便疼愛琪琪格，也不至於因她一人而受製於朝廷。
    “莫非……琪琪格身上有什麽秘密？”
    他搖了搖頭，不再深想。莫羅雖年輕，但處事沉穩，此事莫羅自己應當能應付。
    此刻莫府，往日熱鬧的飯桌上，今日卻氣氛沉寂。劉顏低頭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米飯，初雪則悶悶地夾菜，誰也不說話。莫羅看在眼裏，心中苦澀，卻也隻能強撐著打破沉默。
    “顏兒，最近京城不太平，酒樓那邊，你就先別去了，我已經吩咐王紹虎讓他照看著。”
    劉顏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沒有往日的神采，隻輕輕“嗯”了一聲。
    莫羅繼續道：“賬目的事，我讓王紹虎每三日送府裏來，你照常核對就行。”
    劉顏依舊沒多言，隻是點了點頭。
    莫羅頓了頓，又道：“你在酒樓的專用房間，明日我讓小荷、小蓮去收拾回來，可好？”
    劉顏手指微微一頓，隨即低聲道：“隨你安排。”
    初雪在一旁聽著，忍不住插嘴：“劉顏姐姐不去酒樓了，那以後豈不是天天悶在府裏？”
    莫羅看了她一眼，溫聲道：“你若覺得悶，可以陪顏兒在府裏繡繡花，或者去後園走走。”
    初雪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以前還能去酒樓逛逛，現在倒好，連門都不讓出了……”
    莫羅知道她心裏有怨氣，也不再多言，隻默默夾了一筷子她愛吃的清蒸魚到她碗裏。初雪看了一眼，沒動筷，但也沒再說什麽。
    晚飯過後，莫羅獨自在房內思考最近發生的事，忽聽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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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他警覺地抬頭。
    門被輕輕推開，劉顏披著一件素色外衫，靜靜地站在門口。
    “顏兒？”莫羅有些意外，“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休息？”
    劉顏走進來，反手關上門，低聲道：“我有話問你。”
    莫羅放下手中文書，示意她坐下。劉顏卻沒動，隻是盯著他，緩緩道：
    “那個蒙古格格，你說你見過兩次，她是什麽樣的人？”
    莫羅一怔，隨即苦笑：“其實我不清楚，我跟她見過兩次但也並沒有多說幾句話，就更加談不上對她有多了解了。”
    劉顏搖頭：“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皇上為何偏偏選中你？”
    莫羅沉默片刻，終於歎了口氣：“我也在猜。或許……蒙古諸部與俄羅斯的局勢有關。”
    劉顏眸光一閃：“你是說，皇上想借這樁婚事牽製琪琪格的家族？”
    莫羅點頭：“達爾罕貝子與俄羅斯人走得太近，皇上或許是想借琪琪格這件事給他提個醒。”
    劉顏沉吟片刻，忽然冷笑一聲：“所以，我們這些人的幸福，不過是朝廷棋局裏的一枚棋子？”
    莫羅心頭一緊，起身握住她的手：“顏兒，不管皇上如何安排，我對你的心意不會變。”
    劉顏抽回手，淡淡道：“可她的身份擺在那裏，日後這府裏，誰才是女主人？”
    莫羅一時語塞。
    劉顏不再多言，轉身離去，隻留下一句：
    “莫羅，但願你能說話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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