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的這個請求讓莫羅陷入兩難。在他的印象裏，唐瑞一向剛正不阿，從不屑於鑽營官場之道。可如今，這個曾經風骨錚錚的讀書人，竟也為了升遷之事低聲下氣地來求人。
    莫羅暗自歎息。他並非不願幫唐瑞，隻是朝廷官員升遷牽涉甚廣，若貿然向皇上開口，不僅顯得自己僭越，更可能引來非議。更何況，他如今因蒙古賜婚一事已處在風口浪尖，實在不宜再節外生枝。
    正躊躇間，東廂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劉顏緩步從屋內走出，一襲淡青衣裙，發髻鬆鬆挽著，雖未施粉黛，卻別有一番清麗。
    唐瑞連忙起身道："劉姑娘。"
    劉顏微微頷首，算是回禮，目光卻始終避開莫羅，徑直往廚房方向去了。
    莫羅望著她的背影，心中稍微放心了些——至少她今日肯出門，臉色也比昨日好了一些。
    "莫兄？"唐瑞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莫羅深吸一口氣，決定實話實說："唐兄，實不相瞞，朝廷用人之事非比尋常，我雖蒙皇上器重，卻也不敢妄議官員升遷之事。"見唐瑞神色黯然，他又補充道："不過若是有機會，我定會在皇上麵前為你美言幾句。"
    唐瑞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慢慢放下茶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莫兄，我明白了。"
    這幾個字說得極輕，卻讓莫羅心頭一緊。
    "唐兄，並非我不願相助，隻是......"
    "莫兄不必解釋。"唐瑞勉強扯出一絲笑意，"是唐某冒昧了。莫兄如今身居高位，自然要謹言慎行。"
    氣氛一時凝滯。
    恰在此時，小蓮端著早飯過來。熱氣騰騰的粥點香氣四溢，卻驅散不了兩人之間的尷尬。
    唐瑞起身拱手："莫兄，我突然想起衙門還有公務，就不叨擾了。"
    "唐兄何必著急？用了早飯再走不遲。"
    "不了。"唐瑞搖搖頭，笑容苦澀，"太仆寺員外郎雖是個閑差，但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
    莫羅看了眼桌上的畫，又道："唐兄，這幅畫還是請你帶回去吧。你的家境我是知道的，這畫想必花費不少......"
    唐瑞卻執意將畫推回："莫兄就收下吧。這畫留在我這兒也是無用，若是日後......"他頓了頓，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若是日後莫兄能在皇上麵前替唐某美言幾句，權當是謝禮了。"
    莫羅還想再推辭，唐瑞已大步朝門口走去。莫羅隻得跟上送他出府。臨別時，唐瑞忽然轉身："莫兄，你我相識於微時，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唐兄但說無妨。"
    "官場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唐瑞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如今風光無限，但也要當心......樹大招風。"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著遠去的唐瑞，莫羅總覺得唐瑞不像是之前剛認識那會的唐瑞了，自己離京的這段時間，他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莫羅無奈的歎了口氣就返回府中。
    待回到院中，莫羅望著桌上那幅精致的山水畫，不禁搖頭歎息。畫中遠山如黛，近水含煙，本是風雅之物，此刻卻讓他心頭沉甸甸的。
    "有時候啊......"他喃喃自語，"東西不是自己想要，是實在推脫不了。"
    小蓮正巧端著早飯過來，聽見這話，忍不住問道："少爺為何對著畫發愁？可是不喜歡？"
    莫羅苦笑道："喜歡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由不得自己。
    劉顏端著剛熬好的粥從廚房走出來時，正看見莫羅對著桌上那幅畫發呆。她本想轉身就走——可那幅畫的華麗裝裱還是讓她停住了腳步。
    "這畫..."她忍不住開口，聲音卻比預想的要冷硬。
    莫羅聞聲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顏兒。"他喚道，莫羅的稱呼讓劉顏心頭一顫。
    她走近幾步，看清了那幅山水畫。劉顏雖然不懂書畫，但那細膩的筆觸和泛著金光的顏料都顯示著這幅畫價值不菲。"唐大人送的？"她皺眉問道，想起那個在月來酒樓初次見麵時一身粗布衣裳、自稱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吏部官員。
    莫羅點點頭，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臉上。劉顏被他看得不自在，別過臉去："第一次見他時，他還與你大談如何在吏部斷了那些關係戶的路子，如今倒舍得送你這麽貴重的禮。"她頓了頓，終究還是忍不住提醒，"大人你要小心些。"
    莫羅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劉顏一驚，下意識要掙脫，卻被他牢牢握住。
    "顏兒，"他聲音低沉，"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
    劉顏感到臉頰發燙，嘴上卻不肯服軟："我才不是關心你！"她掙了一下沒掙開，索性任由他握著，"我是怕你被人陷害鋃鐺入獄。你若入獄連個送飯的人都沒有，而我跟你非親非故，大不了離開京城就是..."
    話未說完，莫羅忽然輕笑出聲："我若真進了大牢，還指望你給我送飯呢。"
    "誰要給你送飯！"劉顏氣得跺腳，"你在裏麵餓死才好！"
    莫羅不以為忤，拉著她在桌邊坐下。劉顏這才注意到桌上還攤著一套二品官服，金線刺繡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她心頭一緊，到底是擔心莫羅於是說："大人你如今風頭正盛，更要小心行事。"
    "我心裏有數。"莫羅安撫地拍拍她的手。雖然劉顏一直稱呼他為大人，但他也知道劉顏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今日能多說這些自己也知足了。
    這時，初雪揉著眼睛從西廂房走出來，看見院中情景，腳步微頓。昨夜輾轉反側的不甘與酸楚，在看到劉顏與莫羅交握的手時，竟奇異地平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走向他們。
    待初雪到桌邊坐下，莫羅從懷中取出那封信。"正好，你們都該看看這個。"他解釋道，"這是剛剛我阿瑪的來信，這也是我為什麽讓你們少出門的原因。"
    劉顏兩人湊在一起讀完信，初雪的手指緊緊攥住信紙邊緣。"陸中林這個畜生..."她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貴妃的弟弟，皇親國戚，能在大理寺關半個月已是皇上格外開恩了。
    "隻能忍一忍。"莫羅歎息道，"眼下我們拿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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