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羅，今日與舒祿結為異姓兄弟，同心同德，共輔進步，禍福與共，不離不棄！幹！”莫羅也高聲說道，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默契，隨後一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液辛辣，卻暖透了心肺。兩人重新落座，舒祿親熱地拍了拍莫羅的肩膀：“莫老弟，來，吃菜！這醬牛肉是驛館的招牌，味道不錯。”莫羅自然不客氣，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嘴裏，兩人一邊吃喝，一邊聊起邊疆的風土人情、軍中的瑣事，氣氛愈發融洽。屋外的巴特魯等人雖聽不到屋內的談話，卻能清晰地聽到兩人爽朗的笑聲，時不時還夾雜著碰杯聲，心中都暗自詫異——這兩位大人前些日子還針鋒相對，今日怎會如此投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舒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道：“莫老弟，俄國人還在城外虎視眈眈，軍營裏離不開人，老哥我得先回營坐鎮了。今日就先到這裏，改日咱們再好好喝一場。”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給你留了一百精銳兵士，都挑選的是弓馬嫻熟之人，老弟你可隨時差遣，守城也好，護衛也罷，都夠用了。”
    “舒大哥說得是。”莫羅也起身相送，“俄國人陰險狡詐，營中確實需要你坐鎮。我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隨後一起下了樓，兩人並肩走到驛館門口，舒祿翻身上馬時，突然想起什麽，勒住馬韁，俯身湊到莫羅耳邊，壓低聲音道：“老弟，你我結為兄弟之事，在公開場合可千萬不能提及。官場險惡，咱們交往過密，縱是你我兄弟情深，但怕是會引起皇上猜忌，反倒壞了大事。”
    莫羅心中了然，舒祿能想到這一層，倒是比他預想的更通透。他點了點頭，沉聲道：“舒大哥放心，我有數。朝廷的規矩，我懂。”
    舒祿滿意地點點頭，又和莫羅寒暄了幾句，便帶著十幾個親兵策馬離去。莫羅站在驛館門口，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今日與舒祿結拜，雖然是利益驅使，但無疑也是為自己在軍中埋下了一顆重要的種子，隻要自己經營得當之後說不定也會長成大樹。他轉身回到驛館，心中已然開始盤算後天的談判——有了舒祿的兵馬支持，就算傅清額從中作梗，他也有把握讓俄國人乖乖讓步。
    回到驛館後，莫羅屏退了所有人，獨自坐在書房直至深夜。燭火搖曳中，他將俄國人此前提出的各項條件逐條寫在紙上，又在旁邊標注出聖祖仁皇帝年間的舊約疆界，筆尖在“額爾古納河下遊河穀”“五十裏隔離帶”等關鍵處反複圈畫。他知道，明日的談判不僅是口舌之爭，更是國力與底氣的較量——伊萬諾夫吃了前日的虧，定會在談判桌上加倍刁難；而傅清額一心想盡快了事，難保不會暗中拆台。思來想去，莫羅最終在紙上寫下“以舊約為綱，以兵力為盾，寸土不讓”十二個字，這才吹滅燭火，稍作歇息。
    一夜無話，次日天大亮時，莫羅便召集了巴特魯、色勒等人，又讓人去請舒祿派來的那百名兵士的頭領，詳細布置談判期間的安保事宜：“會館內外分三層布防，前門由八旗兵士值守，後門和側門交給驛館差役，巴特魯你帶兩人守在談判廳外，一旦聽到裏麵有異動，立刻帶人進去。”眾人領命而去後，莫羅想著就算用強也不能讓俄國人占到便宜，隨後又拿出乾隆的密信重新看了一遍，心中的底氣更足了幾分。
    就在莫羅為談判諸事忙得不可開交時，傅清額卻帶著三個心腹隨從，鬼鬼祟祟地出了滿洲裏城。他裹緊了身上的棉袍，壓低了帽簷，一路繞開守城門差役的視線，朝著城外四十裏處的俄國大營走去。此刻他心中既緊張又興奮——隻要能私下與伊萬諾夫達成協議，明日談判時自己便能掌控全局，讓莫羅那個小子顏麵掃地，也能在皇上麵前落下“辦事得力”的名聲。至於私會敵營的風險，早已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俄國大營外，哨兵見四個陌生人靠近，立刻舉著火槍喝問：“什麽人！再往前走就開槍了！”傅清額連忙讓隨從停下，拱手道：“煩請通報伊萬諾夫大人，就說大清談判正使傅清額求見，有要事相商。”哨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衣著華貴，不像奸細，便轉身跑進大營通報。
    伊萬諾夫正坐在大帳裏，把玩著一把之前從達爾罕那裏換來的蒙古彎刀，聽到哨兵的稟報，不由得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傅清額？那個膽小如鼠的清廷正使？他來幹什麽？”一旁的副手猜測道：“大人，說不定是他不甘心被莫羅壓著，想私下跟我們做交易。”“交易？”伊萬諾夫嗤笑一聲，將彎刀放在桌上，“正好，我倒要看看這個家夥能拿出什麽籌碼。帶他進來。”
    傅清額走進大帳時，第一眼便看到了靠在虎皮座椅上的伊萬諾夫。對方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雙腿交疊，一手搭在扶手上，眼神傲慢地掃過他，用蹩腳卻清晰的中文說道：“這不是傅大人嗎？不在城裏準備談判，跑到我這蠻荒大營來，有何貴幹？”這些年伊萬諾夫常年在邊境與大清官員打交道，日常中文交流早已不成問題，隻有涉及複雜且咬文嚼字時才需要翻譯，之前第一次談判時需要翻譯不過是他裝腔作勢罷了。
    傅清額心中一陣窩火，可想到自己的目的，還是強壓下怒氣，臉上擠出討好的笑容，拱手道：“伊萬諾夫先生，我是特意來跟您商討明日談判的細節，也好讓談判能順利進行。”“跟你商討？”伊萬諾夫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嗤笑一聲，“你們那邊不是莫羅做主嗎？昨日他在城外那麽威風，怎麽不見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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