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羅？”傅清額額頭上的青筋猛地暴起，拳頭在袖中攥得死死的，語氣卻依舊帶著諂媚，“他不過是個副使，跳梁小醜罷了！我才是朝廷正式委任的正使，談判的一切事宜，都由我說了算！”伊萬諾夫瞥了他一眼，顯然不信，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擺了擺手：“我沒心情跟你扯這些虛的。除非你現在就把那三個俄國士兵放回來，否則免談。”
    傅清額早有準備，連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放人事小，隻要咱們能談妥條件，我回去就找個由頭把人放了。”聽到“放了”二字，伊萬諾夫這才正眼看向傅清額，坐直了身子：“哦？你想談什麽？我的條件你也知道，額爾古納河下遊二百裏河穀、周邊牧場劃歸我方，開放三處互市場所並由我方主導，外加滿洲裏城外五十裏專屬區域。少一樣都不行。”
    “這些條件我都可以答應！”傅清額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生怕伊萬諾夫反悔，“但我有一個條件。”伊萬諾夫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笑道：“你說。”傅清額的臉頰微微泛紅，語氣帶著幾分急切：“明日正式談判時，你們必須給我足夠的尊重！要稱我為‘傅大人’，凡事先與我商議，不能隻盯著莫羅說話！”
    伊萬諾夫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連眼淚都快出來了。他原本以為傅清額會提什麽苛刻要求，沒想到竟是為了這點“麵子”。笑夠了，他才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點頭道：“沒問題！不就是尊重你嗎？小事一樁！明日談判，我們隻跟傅大人你談，保證讓你風風光光的！”
    傅清額見伊萬諾夫答應，頓時喜上眉梢，連忙道：“好！一言為定！明日我會在談判桌上提出讓步，咱們盡快敲定協議！”伊萬諾夫卻突然收了笑，身子微微前傾，眼神冷了幾分，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協議的事明日再說，但我的人，今天必須見到！你現在就回去放了他們，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城外的兵馬還沒撤，真要鬧起來，誰都不好看！”
    傅清額心頭一跳，沒想到伊萬諾夫突然變卦催著放人，但轉念一想隻要人放了，明日談判的“默契”便能達成，這點要求算不上什麽，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這有何難！不過是放三個人，我回去就吩咐手下辦，保管讓他們天黑前回到大營！”伊萬諾夫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揮了揮手，語氣滿是不耐煩：“行了，話就到這，你回去吧。”
    傅清額連連應諾，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如獲至寶般帶著隨從轉身離開。走出大營翻身上馬時，他甚至沒留意到伊萬諾夫派了兩個兵士遠遠跟在身後——顯然是要盯著他是否真的放人。回程的馬背上，傅清額越想越得意，嘴角忍不住上揚：隻要明日談判順利敲定，自己作為正使，必然是首功！皇上見他能如此迅速擺平俄國人，定會讚他處置得當。
    他在理番院侍郎的位置上已經蹉跎五年，若能借著此次功勞晉升，最差也是外放一省巡撫，那可是實打實的一方諸侯，遠比在京城當個閑散侍郎風光；若是皇上格外賞識，直接擢升理番院尚書也並非不可能！一想到自己身著尚書官服、在朝堂上位列九卿的模樣，傅清額便心潮澎湃，忍不住狠狠揮鞭抽在馬臀上，催促馬匹加速：“駕！”他恨不得立刻回城辦好放人之事，為明日的“大功”鋪平道路。
    傅清額催馬揚鞭，不多時便帶著三個隨從衝進城中，直奔關押俄國士兵的縣衙大牢。此時他滿心都是“放人邀功”的念頭，連路過驛館時都沒多看一眼，腳下的馬速絲毫未減。大牢門口的差役見是談判正使傅大人親自駕到，連忙躬身行禮：“小的參見傅大人！”
    “少廢話，開門！”傅清額翻身下馬，語氣急切，連官腔都顧不上擺。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牢門前，朝著裏麵關押俄國士兵的牢房努了努嘴，“把那三個俄國人給我放了！”差役愣了愣，遲疑道：“傅大人，這……這三個家夥可是犯了重罪的，不能就這麽便宜他們啊。”
    “你說什麽？”傅清額臉色一沉，掏出腰間的令牌拍在牢門的木柱上，“本官才是朝廷委任的談判正使！這裏一切都由我做主，出了事情本官擔著，快開門！”差役見他動了怒，又看了看令牌上的“理番院侍郎”字樣，不敢再違抗，連忙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的大鎖。
    牢房裏的三個俄國士兵正靠在牆角磨牙，聽到開門聲猛地抬頭，看清來人是傅清額後，瞬間炸了毛。這三人前些日子在談判會館見過傅清額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此刻更是毫無顧忌，用俄語破口大罵，汙言穢語接連不斷——無非是嘲諷傅清額膽小如鼠，現在這條哈巴狗又出現在幾人麵前自然少不了一頓罵。
    傅清額聽不懂俄語，但看他們齜牙咧嘴的模樣也知道沒說什麽好話。可他此刻滿心都是“討好伊萬諾夫”的念頭，竟半點怒氣都沒發作，反而擠出一副諂媚的笑容，對著三人連連擺手，又做出“請”的手勢，用生硬的俄語蹦出幾個詞：“走……自由……伊萬諾夫……”
    三個俄國士兵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這個膽小的清朝官員，是來放他們的！為首的高個子士兵嗤笑一聲，用俄語對同伴說道：“看看這個軟骨頭，伊萬諾夫大人一施壓，他就乖乖聽話了。清朝的官員，不過如此！”另一個矮胖的士兵也跟著笑起來：“等回去告訴大人，就說我們靠罵聲就讓他服軟了，真是有趣！”
    三人大搖大擺地走出牢房，連正眼都沒看傅清額一眼。傅清額卻毫不在意，親自引著他們往大牢門口走，嘴裏還不停念叨：“馬……備好……回營……”走到門口，果然見三匹健壯的戰馬拴在樹旁，馬鞍馬鐙一應俱全——這是他特意讓人從驛館馬廄牽來的好馬。
    高個子俄國士兵滿意地拍了拍馬脖子，用俄語對傅清額說了句“算你識相”，便翻身就要上馬。可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疾馳而來，塵土飛揚中，一隊人馬如旋風般逼近，為首那人一身鑲藍旗盔甲，眼神如刀，正是莫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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