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顯德七年八月十二·後周汴梁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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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太後的鳳駕剛落紫宸殿,殿前司的急報就跟著遞了進來。黃綢封皮上沾著草屑,她捏著奏折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掃過“北漢與契丹三萬聯軍屯兵晉州邊境”一行字,指尖的護甲幾乎嵌進紙裏。
    “太後,”樞密使魏仁浦躬身立在階下,聲音壓得極低,“晉州守將急報,北漢主劉鈞親率主力,契丹則派了彰國節度使蕭撻凜領兵相助,看勢頭是想趁新帝初立……”
    “趁火打劫。”符太後打斷他,語氣聽不出喜怒,卻讓殿內的空氣瞬間凝住。她抬手撫過案上的《周禮》,那是柴宗訓昨日纏著她問“諸侯相伐”時翻的書。幼帝此刻正在禦書房描紅,大概還不知道,北疆的狼煙已隱隱燒到了汴梁的簷角。
    “傳旨,”符太後站起身,鳳袍下擺掃過冰涼的金磚,“命天平節度使符彥卿領兵三萬,即刻馳援晉州。告訴符將軍,晉州是北疆門戶,丟不得。”
    魏仁浦應聲欲退,又被她叫住:“慢著。再傳一道令給東京巡檢趙匡胤,讓他加強京畿防衛,尤其是宮城內外——別讓宮裏的孩子聽見半點刀兵聲。”
    禦書房的窗紙被風掀起一角,柴宗訓握著狼毫的手頓了頓。方才內侍匆匆走過的腳步聲太急,他隱約聽見“契丹”“晉州”幾個詞,筆尖的墨珠滴在宣紙上,暈開一小團黑斑。
    “陛下,描歪了。”侍讀學士輕聲提醒。
    柴宗訓卻忽然放下筆,跑到窗邊往外望。宮牆盡頭的天空很藍,和平日裏沒兩樣,可他想起耶律延壽女臨走時說的“草原的風裏總藏著馬蹄聲”,心裏忽然揪緊了。他轉身抓著侍讀的衣袖:“先生,契丹是不是要打過來了?延壽女的父親……會不會也在軍中?”
    侍讀愣了愣,連忙溫聲安撫:“陛下多慮了,不過是邊境小擾,符將軍定會平定的。”
    可柴宗訓沒再動筆。他想起那卷被耶律璟拍在案上的盟約條款,想起延壽女信裏說“父汗其實想種好稻子”,忽然抓起案上的紙筆,歪歪扭扭地畫起來——不是描紅的楷書,是他見過的插秧圖,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狼頭,又在狼頭旁邊畫了顆金黃的稻穗。
    傍晚時分,符太後來看他時,見禦案上擺著那張畫,指尖輕輕點了點狼頭與稻穗相挨的地方:“陛下畫的這是?”
    “母後,”柴宗訓仰起臉,眼睛亮晶晶的,“契丹的可汗想要稻種,我們想要和平。要是他們不打了,我們多送些稻種好不好?延壽女說,草原上的人也不想餓肚子。”
    符太後的心輕輕顫了顫。她蹲下身,擦掉兒子臉上沾的墨漬:“陛下說得對,稻子確實比刀槍管用。但得等符將軍守住晉州,等那些想打仗的人知道,後周既種得好稻子,也握得穩刀槍。”
    這時,殿外傳來內侍的通報:“太後,遼上京使者求見,說奉遼可汗之命,送來了互市定價的回函,還……帶了公主托轉的一封信。”
    符太後拿起那封沾著幹草香的信,展開一看,裏麵沒有多餘的話,隻有耶律延壽女畫的小像——一個紮著雙髻的丫頭,正蹲在田埂上,旁邊是兩個並肩的稻草人,一個戴著中原的襆頭,一個頂著契丹的皮帽。
    她轉頭看向柴宗訓,見兒子正盯著遼使送來的回函,眼神裏滿是期待,忽然笑了。她把信遞給柴宗訓:“你看,延壽女和你想的一樣。等這場仗結束,我們就派人把新育的稻種送過去。”
    柴宗訓捧著信,指尖劃過兩個稻草人的影子,忽然大聲說:“母後,我還要學兵法!”
    “哦?陛下為何想學兵法?”
    “這樣將來有人想打仗,我就既能用稻子勸他們,也能用兵法護著稻子。”
    符太後望著兒子認真的模樣,望向窗外漸沉的暮色,輕聲道:“好,母後教你。”
    宮牆外,晚風帶著初秋的涼意,遠處的軍營傳來零星的號角聲。但禦書房的燈光很暖,照亮了案上的畫與信,也照亮了兩個孩子藏在紙筆裏的期待——期待那片草原上,馬蹄聲能讓位於稻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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