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劉均問郭無為:郭愛卿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郭無為:聯後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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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鈞問郭無為:郭愛卿,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郭無為:陛下,聯後周
暖閣裏的炭火燒得正旺,卻驅不散劉鈞眉宇間的愁雲。他將那份被茶水浸濕的密報揉在掌心,粗糙的紙張邊緣硌得指腹發疼,目光落在窗外茫茫風雪中,似要穿透這漫天白幕望見介休的戰局。
“郭愛卿,”劉鈞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劉繼業去設伏了,可就算能擊退那三千遼兵,介休拿不下來,糧道就通不了。耶律罨撒葛既已出手,後續定然還有動作,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郭無為正俯身整理案上的絹帛,聞言抬起頭,目光在劉鈞泛青的眼下停頓片刻,才緩緩開口:“陛下,眼下的困局,靠與遼人周旋隻能暫緩,若想真正破局,需走一步險棋——放棄遼,聯後周。”
“聯後周?”劉鈞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猛地鬆開掌心的密報,紙張飄落案上,“郭相莫不是被風雪凍糊塗了?當年後周太祖郭威弑我堂兄劉贇,世宗柴榮又在高平大敗我軍,此仇不共戴天!何況後周才與遼結盟,我們此刻去聯,豈不是自投羅網?”
“陛下,仇恨與國運,孰輕孰重?”郭無為上前一步,青布官袍掃過案邊的粟米筐,“高平之戰已過去五年,後周早已不是柴榮在世時的模樣。柴宗訓年幼,朝政盡歸趙匡胤,此人雖有野心,卻深知遼人是心腹大患。此次遼周結盟,您以為真是兩國同心?不過是各懷鬼胎的權宜之計。”
他拿起案上的絹帛,指尖點在“耶律延壽女”幾字上:“臣已查明,此次結盟的由頭,並非遼王耶律璟本意,全因耶律延壽女在禦駕前哭鬧,說要見柴宗訓,耶律璟素來寵溺此女,又恰逢耶律罨撒葛想借結盟謀私,才順水推舟應下。這樣的結盟,本就如空中樓閣,一推就倒。”
劉鈞眉頭緊鎖,指尖無意識地叩著案麵:“可後周畢竟是天下第一強國,趙匡胤麾下禁軍戰力滔天。就算結盟是假,我們北漢與遼聯手,也未必能勝他,你怎敢說聯後周?”
“正因為後周強盛,才要聯。”郭無為語氣堅定,“陛下試想,若我們仍依附遼人,最終無非兩種結局:要麽被遼人榨幹民力而亡,要麽成為遼周交易的籌碼,被趙匡胤順手剿滅。可若聯後周,情況便截然不同——後周雖強,卻忌憚遼人在北的勢力,我們北漢地處太原要衝,正是後周抗擊遼人的天然屏障。趙匡胤若想穩固權力,甚至圖謀天下,必然需要我們牽製雲州遼兵。”
“牽製?”劉鈞冷笑一聲,“他趙匡胤何等精明,怎會讓我們坐收漁利?怕是利用完我們,轉頭就會滅了北漢。”
“陛下所言不無道理,但這正是臣要說的第二層考量。”郭無為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寒風卷著雪沫撲在臉上,他卻渾然不覺,“聯後周,並非長久依附,而是借力打力。我們先與後周定下盟約,共同抗擊遼人,待擊退遼兵、奪回雲州周邊失地後,再徐圖後計。後周雖強,卻也有內部矛盾——趙匡胤與後周舊臣貌合神離,各地藩鎮亦有異心,隻要我們找準時機,未必不能借勢崛起,最終統一天下。”
劉鈞沉默了,他靠在龍椅上,望著暖閣角落那筐幹癟的粟米,想起介休百姓煮觀音土的慘狀,想起太原城外凍僵的流民。依附遼人是苟活,對抗後周是死戰,而郭無為提出的“聯後周”,竟是條看似荒謬卻可能走通的活路。可這活路,卻布滿了荊棘。
“郭愛卿,你想法是好的。”劉鈞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無力,“可你想過沒有?我們已經出兵了。李筠昨日已領五千兵馬趕赴晉州,先鋒部隊怕是已經與後周守軍交上了手。此刻撤兵求和,後周豈會相信我們的誠意?怕是隻會覺得我們怯戰,反而會加緊攻勢。”
郭無為早有準備,從袖中取出另一卷絹帛,上麵是李筠的行軍路線圖:“陛下放心,李筠的先鋒部隊隻是在晉州外圍試探,並未真正攻城。臣已讓人快馬傳信,讓他以‘遼兵增援介休’為由,暫緩進攻,原地待命。隻要說辭得當,後周那邊隻會以為我們是被迫調整部署,不會起疑。”
“那遼人呢?”劉鈞又問,“我們建國之初,高祖皇帝為求遼人庇護,被迫稱‘兒皇帝’,這份屈辱北漢人記了二十年。如今若突然背棄遼人,轉而聯後周,朝野上下怕是會一片嘩然。劉繼顒那些老臣,第一個就會站出來反對。”
“屈辱與生存,陛下當斷則斷。”郭無為的聲音沉了些,“高祖皇帝稱‘兒皇帝’,是為保北漢一脈存續,並非要子孫永遠做遼人的傀儡。如今遼人視我們為魚肉,歲貢逐年加碼,劫掠邊境不止,這份‘庇護’早已成了枷鎖。隻要陛下能讓百姓吃飽飯,能讓北漢不再受遼人欺淩,即便暫時放下仇恨,百官與百姓隻會感念陛下的英明,而非指責。”
他頓了頓,補充道:“至於劉繼顒大人,他並非迂腐之人,隻是憂心北漢安危。隻要陛下將遼周勾結的實情告知於他,再曉以利害,他定會明白,聯後周才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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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鈞仍在猶豫,指尖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雕花,那是他父親留下的遺物,刻著北漢建國時的艱辛。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囑托:“守住太原,守住北漢百姓。”可守住的方式,難道一定要依附他人嗎?
“郭愛卿,你這想法太遠大了。”劉鈞歎了口氣,“後周與遼剛剛結盟,就算結盟是假,可他們至少在表麵上是‘盟友’。我們貿然提出聯後周抗遼,趙匡胤怎敢答應?他若與我們結盟,豈不是公然與遼人撕破臉?”
“趙匡胤巴不得有人幫他撕破這層臉。”郭無為眼中閃過一絲銳利,“陛下有所不知,趙匡胤早已對遼人占據燕雲十六州心懷不滿,隻是礙於後周新君年幼,不敢貿然與遼開戰。我們主動提出聯後周抗遼,正好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既能打擊遼人,又能借此掌控後周軍權,何樂而不為?”
他走到案邊,拿起那份汴梁密報,指著“十年之約”四字:“何況,這‘十年之約’本就是趙匡胤放出來的幌子,他內心深處,未必願意與遼人糾纏。我們此時遞出橄欖枝,正是恰到好處。”
正說著,內侍在門外稟報:“陛下,劉大人、李大人求見,說有要事啟奏。”
劉鈞與郭無為對視一眼,劉繼顒與李筠此刻一同前來,想必是為了聯遼還是抗周之事。
“宣他們進來。”
片刻後,劉繼顒與李筠並肩踏入暖閣。劉繼顒花白的胡須上還沾著雪粒,臉色凝重;李筠甲胄未卸,腰間佩劍的劍穗還在微微晃動,顯然是剛從軍營趕來。
“陛下,臣聽聞郭相勸您聯後周?”劉繼顒剛行過禮,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語氣帶著幾分急切,“萬萬不可啊!後周與我有血海深仇,遼人雖貪,但畢竟是我們的‘宗主國’,背棄遼人聯後周,這是忘恩負義啊!”
李筠也跟著附和:“陛下,末將也覺得不妥。後周軍力強盛,我們主動送上門去,豈不是任人拿捏?不如繼續聯合遼人,先拿下晉州再說。”
郭無為不等劉鈞開口,已率先接過話頭:“劉大人,李將軍,你們隻知仇恨,可知遼人早已與趙匡胤暗中勾結?”
他將案上的絹帛遞給兩人:“這是雲州細作的密報,耶律罨撒葛三日前密會趙匡胤,帶去的賀禮實則是交易的籌碼。他們約定,耶律罨撒葛助趙匡胤掌控後周,趙匡胤則默許遼國內亂時不插手燕雲事務。而我們北漢,不過是他們交易的籌碼,若繼續依附遼人,遲早會被他們聯手剿滅!”
劉繼顒接過絹帛,顫抖著手指看完,臉色瞬間慘白:“這……這是真的?遼人竟如此背信棄義?”
“千真萬確。”郭無為語氣沉重,“介休守將是遼人安插的心腹,耶律罨撒葛又派親信領兵增援,分明是不想讓我們打通糧道。他們要的,是讓北漢永遠困在太原,成為他們牽製後周的棋子,待無用時再一腳踢開。”
李筠也湊過去看完絹帛,眉頭緊鎖:“那……那我們也不能聯後周啊!高平之戰的仇,怎能說放就放?”
“仇恨能當飯吃嗎?”郭無為反問,“李將軍,你在邊境見過遼兵劫掠村落,見過百姓無糧可食,難道要讓北漢人繼續在遼人的壓榨下餓死,才算不忘仇恨?聯後周是權宜之計,待擊退遼人,我們有了立足之地,再報高平之仇,豈不是更有底氣?”
李筠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他想起邊境百姓的慘狀,想起禁軍將士吃摻了沙土的麥餅,那些血海深仇,在生存麵前,似乎也變得不那麽絕對了。
劉繼顒沉默良久,忽然躬身道:“陛下,郭相所言極是。老臣先前隻慮及盟約與仇恨,卻忘了遼人早已狼子野心。若聯後周能救北漢百姓,能讓北漢擺脫遼人控製,老臣願支持陛下的決定。”
李筠也跟著單膝跪地:“末將愚鈍,險些誤了大事。若陛下決定聯後周,末將願領兵前往晉州,向趙匡胤表達誠意。”
劉鈞望著兩人,又看向郭無為,心中的猶豫漸漸消散。他站起身,走到暖閣中央,目光掃過三人,聲音雖不高,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好!就依郭相所言,聯後周,抗遼人!”
郭無為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躬身道:“陛下英明。事不宜遲,我們需立刻做三件事。”
“你說。”
“其一,陛下親筆寫一封密信,說明遼周勾結的實情,表達聯後周抗遼的誠意,派心腹送往汴梁,直接交給趙匡胤。”郭無為條理清晰地說道,“信中可許諾,若後周願與北漢結盟,北漢願出兵牽製雲州遼兵,待擊退遼人後,晉州以北之地歸北漢所有,晉州以南仍屬後周。”
“其二,李將軍即刻返回晉州,命令部隊停止進攻,原地紮營,並派使者與後周守軍接觸,說明暫緩進攻的原因是遼兵增援介休,同時暗中傳遞陛下的密信。”
“其三,劉大人負責安撫朝中文武,將遼人勾結趙匡胤的實情公之於眾,消除百官對‘聯後周’的疑慮,同時加緊籌集糧草,支援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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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鈞一一記下,指尖在案上重重一點:“就按你說的辦。密信朕即刻動筆,李筠、劉繼顒,你們二人務必辦好各自之事,不得有失!”
“臣遵旨!”李筠與劉繼顒齊聲領命,轉身大步離去。
暖閣裏又隻剩劉鈞與郭無為兩人,窗外的雪勢漸漸小了些,一縷微弱的天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案上的密報上。
劉鈞拿起筆,蘸了蘸墨,卻遲遲沒有落下。他忽然問道:“郭愛卿,你說趙匡胤會答應嗎?我們與後周積怨太深,他若不信我們,怎麽辦?”
郭無為走到他身邊,望著案上的紙筆:“陛下,趙匡胤是政治家,更是野心家。他不會放過這個打擊遼人、掌控軍權的機會。何況,我們有他需要的東西——牽製遼人的兵力,以及太原這塊戰略要地。他即便心存疑慮,也定會先與我們虛與委蛇,這便給了我們爭取時間的機會。”
他頓了頓,補充道:“退一步說,即便趙匡胤不答應,我們也沒什麽損失。至少我們看清了遼人的真麵目,斷了依附遼人的念頭,往後便可專心備戰,另尋出路。”
劉鈞點了點頭,不再猶豫,提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趙匡胤台鑒:遼人狼子野心,與公暗中勾結,實乃欲借後周之力謀奪遼室江山,北漢不過棋子……”
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每一個字都似承載著北漢的命運。郭無為站在一旁,望著劉鈞專注的側臉,心中清楚,這封信一旦送出,北漢便徹底走上了一條全新的道路——沒有回頭路,也不能回頭。
窗外的風雪終於停了,太原城的輪廓在陽光下漸漸清晰。暖閣裏的燭火還在燃燒,卻已不再搖曳。郭無為知道,聯後周隻是第一步,接下來要麵對的,是遼人的震怒、後周的試探,以及朝野內外的暗流湧動。但至少,北漢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而是終於握住了自己命運的韁繩。
劉鈞放下筆,將密信折好,遞給內侍:“立刻送往汴梁,務必親手交給趙匡胤。”
“奴才遵旨!”
內侍匆匆離去,劉鈞走到窗邊,推開了整扇窗。清新的空氣湧入暖閣,帶著雪後的寒意,卻也讓人精神一振。他望著遠處的太原城頭,喃喃道:“父親,孩兒沒有辜負您的囑托,定會守住北漢,守住這片土地。”
郭無為走到他身邊,輕聲道:“陛下,路雖難走,但隻要我們同心協力,定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劉鈞轉過頭,望著郭無為,忽然笑了。這笑容裏沒有了往日的疲憊,隻有堅定與決絕:“郭愛卿,往後北漢的安危,便托付給你了。”
“臣萬死不辭。”
兩人並肩站在窗前,望著初晴的太原城。陽光灑在城牆上,融化的積雪順著磚縫流下,似在衝刷著往日的屈辱。一場關於北漢命運的豪賭,已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而他們,隻能迎著光,一步步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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