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淮南寒營議兵戈,北境遼主窺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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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德七年冬,淮南壽州城外三十裏的南唐臨時營寨,被鉛灰色的寒雲壓得喘不過氣。中軍大帳裏,燭火在穿帳的寒風中突突亂跳,映著南唐北麵行營招討使林仁肇緊繃的臉。他剛把一封揉皺的斥候密報拍在案上,黃銅酒盞裏的殘酒濺出幾滴,在案上暈開深色的漬痕。
    “都看清楚了?”林仁肇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急促,目光掃過帳內幾名核心將官,“自去歲七月柴榮崩逝,柴宗訓那娃娃繼位已半載有餘,如今剛滿七歲,符太後垂簾聽政,京城裏全靠範質、韓通撐著門麵。可真正掌兵權的是誰?是趙匡胤!”
    副將孫忌俯身撿起密報,指尖劃過“殿前都點檢兼領忠武軍節度使”的字樣,眉頭擰成疙瘩:“將軍,後周禁軍分侍衛司和殿前司,韓通掌侍衛親軍,趙匡胤掌殿前司,顯德六年末陛下初即位時,本是要借兩司互相製衡……”
    “製衡?”林仁肇冷笑一聲,伸手按住腰間佩劍,劍穗上的銅鈴輕輕作響,“李重進遠在揚州,袁彥守澶州,侍衛司能調動的兵力不足三成!殿前司的石守信、高懷德、王審琦,哪個不是趙匡胤的結義兄弟?連韓通麾下的禁軍小校,半數都受過趙匡胤的恩惠。這後周禁軍,打從顯德七年開春起,早成了他趙家的私兵!”
    帳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南漢靜江軍節度使潘崇徹帶著兩名偏將掀簾而入,身上還沾著嶺南北上的寒氣。他剛在西側營帳安置好,就聽聞南唐將領在議事,便徑直趕了過來:“林將軍倒是消息靈通,隻是我等奉命‘巡邊禦寇’,顯德七年以來周軍從未犯境,突然攻壽州,怕是……”
    “巡邊?”林仁肇轉頭看向他,眼底閃過一絲鋒芒,“潘將軍以為,等趙匡胤在汴梁動手奪權,咱們還能安穩‘巡邊’?柴榮在時,我南唐丟了兩淮十四州;趙匡胤若掌權,他比柴榮更狠,顯德七年這光景,後周內亂一定,下一個要滅的就是你我兩國!”
    潘崇徹身後的偏將伍彥柔忍不住開口:“可後周如今內外不穩,顯德七年以來災異頻發,趙匡胤既要防韓通掣肘,又要鎮撫朝堂,未必敢動南方吧?”
    “就是要趁他沒站穩腳跟!”林仁肇往前一步,手指在地圖上圈出壽州的位置,“壽州是淮南門戶,趙匡胤的殿前司禁軍自顯德七年秋便在晉州馳援,京畿隻剩韓通的老弱侍衛軍。咱們攻壽州,他若不回援,淮南必失;若回援,就得從晉州撤兵,遼和北漢那邊必然施壓——這是逼著他腹背受敵!”
    “可……”潘崇徹麵露難色,“我等是擅自調兵越過邊境,顯德七年陛下並無伐周詔命。若是打輸了,陛下追責下來,誰擔得起?”
    “打贏了呢?”林仁肇反問,語氣帶著蠱惑,“若能重創趙匡胤的殿前司,甚至奪回兩淮,李煜陛下隻會論功行賞;你家陛下盼著擴土久矣,荊南之地近在眼前,他難道會怪罪你‘見機行事’?顯德七年本就是亂世棋局,不搏一把,難道等著趙匡胤來滅國?”
    孫忌在旁附和:“將軍說得對,戰機稍縱即逝!趙匡胤在晉州與遼軍對峙月餘,顯德七年冬寒已重,糧草本就吃緊,最多三日必能收到壽州急報。咱們必須搶在他回援前拿下壽州外城,斷他的糧道!”
    潘崇徹仍在猶豫,伍彥柔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將軍,南漢久居嶺南,顯德以來中原諸侯誰曾正眼瞧過?若能借此時機立下大功,咱們在朝中的地位……”
    潘崇徹盯著地圖上壽州至汴梁的紅線,沉默片刻終是咬牙:“好!但得定個周全的進軍路線。我南漢軍從荊南出兵,沿淮河東進,攻壽州西南門;你們南唐軍從濠州北上,攻東北門,兩麵夾擊,讓後周守軍顧此失彼。顯德七年的這場仗,隻能贏不能輸!”
    “就這麽定!”林仁肇當即拍板,“孫忌,你帶五千精兵為先鋒,今夜三更出發,拔除壽州外圍的烽火台,別讓消息提前傳到晉州。潘將軍,你部明日清晨開拔,咱們午時在壽州城下匯合!”
    帳外突然傳來斥候的稟報,林仁肇抬手止住話音,示意斥候進帳。那斥候單膝跪地,遞上一封蠟丸密信:“將軍,派去汴梁和晉州的人傳回消息,趙匡胤已收到壽州異動的風聲,正召集將領議事,似有回援之意。另外,晉州以北的遼軍,昨夜突然後撤了三十裏。”
    “遼軍撤了?”孫忌詫異,“耶律璟顯德七年秋還催著北漢出兵,向來貪功,怎麽會無故退兵?”
    林仁肇捏著蠟丸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怕是遼人也看出後周的門道了。趙匡胤若回援淮南,晉州壓力大減,遼軍再耗著也沒好處。不過這樣也好,趙匡胤沒了遼軍牽製,回援會更快,咱們得加快速度!”他轉頭對潘崇徹道,“立刻傳令下去,讓弟兄們備好幹糧,今夜便拔營!另外,再派十名精銳斥候,喬裝成後周流民,死死盯著晉州方向的趙匡胤部隊,他一動身,立刻回報!顯德七年的冬至前,必須拿下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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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晉州以北三十裏的遼軍禦營,耶律璟正斜倚在鋪著狐裘的胡床上,聽著親信將領耶律敵烈的稟報。燭火下,他臉色蒼白,眼底帶著宿醉未醒的昏沉——這位被稱為“睡王”的遼主,顯德七年以來沉溺酒色更甚,昨夜又飲到深夜,直到方才才被軍報驚醒。
    “陛下,南唐和南漢真的攻了後周壽州?”耶律敵烈捧著密信,語氣難掩驚訝,“那林仁肇膽子倒不小,顯德七年未經兩國君主合議,竟敢擅自調兵。”
    耶律璟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接過密信,掃了幾眼便丟在案上。案上還擺著北漢使者顯德七年秋送來的求援信,墨跡早已幹涸。“後周那點破事,本就藏不住。柴宗訓是個娃娃,符太後是個婦人,趙匡胤手握重兵,顯德七年這局麵,不奪權才怪。”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南唐、南漢倒是精明,想趁火打劫,耗趙匡胤的兵力。”
    “那咱們……”耶律敵烈試探著問,“要不要再殺回去?趙匡胤若回援淮南,晉州必然空虛,正是拿下的好時機,也能給顯德七年的南征留個念想。”
    “拿晉州有什麽用?”耶律璟翻了個身,不耐煩地揮手,“後周內亂在即,咱們犯不著替北漢賣命。再說,趙匡胤若是死在淮南,後周又得亂一陣子,對咱們更有利。”他坐起身,指了指帳外,“傳朕的命令,再後撤二十裏,在滹沱河紮營。另外,派使者去北漢,就說‘周軍主力回援淮南,我軍需休整待命,讓劉鈞暫且固守太原’,顯德七年的冬天,犯不著跟周軍死磕。”
    耶律敵烈有些不解:“陛下,這不是幫了南唐和南漢嗎?”
    “幫他們?”耶律璟嗤笑一聲,端起桌上的奶茶抿了一口,“是幫後周‘走一步’——走一步分崩離析的死路。趙匡胤若贏了南唐,威望更盛,奪權更穩;若輸了,殿前司受損,韓通必然發難。不管哪樣,後周都得亂。咱們坐在這裏看戲就行,等他們打得兩敗俱傷,顯德七年開春再南下撿便宜不遲。”
    他放下茶碗,目光望向南方的夜空,眼底閃過一絲算計:“告訴使者,讓他給劉鈞透個話,若是趙匡胤回援,就派小股部隊襲擾他的糧道,別讓他走得太順。記住,別真跟趙匡胤拚命,點到為止。顯德七年的亂局,越亂越好。”
    耶律敵烈躬身領命,剛要轉身,就聽耶律璟又加了一句:“還有,密切盯著汴梁的動靜。趙匡胤一旦有奪權的苗頭,立刻報給朕。本倒要看看,顯德七年的後周江山,最後到底是誰的。”
    帳外的寒風卷著雪粒子打在氈帳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淮南的營寨裏,南唐和南漢的士兵已在夜色中整裝待發,鎧甲的碰撞聲與馬蹄聲交織在顯德七年的冬夜裏;晉州的遼營中,士兵們正忙著拔營後撤,篝火在寒風中漸漸熄滅;而汴梁的皇宮深處,符太後正握著柴宗訓的小手,聽著韓通奏報壽州告急的文書,臉色慘白如紙——顯德七年的冬至尚未到來,後周的國運已如風中殘燭。
    一場由南方點燃的戰火,正順著淮河往北蔓延,纏繞上晉州的硝煙,最終直指汴梁城裏那柄搖搖欲墜的皇權之劍。趙匡胤在晉州的中軍帳裏望著南方,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案上的兵符,他還不知道,自己已被推到了顯德七年多方博弈的正中央,前有南唐南漢的兵鋒,後有遼主的冷眼,而身後的汴梁城,正藏著無數雙盯著他兵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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