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麵包碎屑攏到掌心，看著它們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化作星塵飄向窗外。陽光穿過指縫，能看見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流動，那是麵包的數據粒子——曾經咬下去會掉渣的麥香，現在隻剩冰涼的空茫。
    “哢嗒”，蘇曉的視頻電話切到了外放，她爺爺正舉著塊掰碎的餅幹，對著鏡頭演示：“你看，正常的餅幹掰開會掉渣，”老人鬆手，餅幹碎落在盤子裏，發出清脆的響聲，“但你試試用星界裏‘能量凝聚’的手勢捏它。”
    林野下意識地蜷起手指，模仿著釋放技能的動作。指尖剛碰到盤子裏的麵包屑，那些星塵突然“嗡”地聚成一團，像被無形的線捆住，然後“噗”地炸開，徹底消失了。
    “就是這樣！”老人的聲音透著焦急，“你大腦裏的星界操作邏輯正在覆蓋現實認知，身體已經開始‘執行指令’了。再這樣下去，別說麵包，說不定哪天你想開門，手直接穿過門板，那才麻煩。”
    正說著，廚房傳來“啪”的一聲——林野剛拿出來的雞蛋掉在地上，卻沒碎。蛋殼像層薄紙，蛋清蛋黃順著裂縫流出來，沒等落地就化作透明的液滴，在地板上暈開一圈淡藍色的光，幾秒鍾後連痕跡都沒留下。
    “雞蛋也……”林野的喉結動了動，突然覺得胃裏空蕩蕩的發慌。從早上到現在，他試著碰過麵包、牛奶、雞蛋，沒有一樣能像往常那樣“存在”在手裏，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變成隨時會消散的幻影。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是張阿姨帶著兒子小宇來了。小宇手裏攥著個鐵皮餅幹盒，盒子上畫著褪色的小熊圖案。“林哥，我媽說你沒吃早飯，這是我攢的餅幹，鐵盒裝的，說不定……”
    話沒說完，林野接過盒子打開，裏麵的動物形狀餅幹還帶著烘焙的焦香。他捏起一塊小熊餅幹，指尖剛觸到硬脆的邊緣，餅幹突然像被投入烈火的糖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最後在掌心縮成一小團金色的光，“啵”地消失了。
    小宇的臉瞬間垮下來，眼圈紅了：“怎麽連鐵盒裝的都不行啊……”張阿姨拍了拍他的背，看向林野時眼神複雜：“我家小宇說，星界論壇上好多人都這樣了，有人連握筆都握不住，寫出來的字全是亂碼。”
    林野把空盒子還給小宇，指尖還殘留著餅幹消失前的微熱。他走到窗邊，看見樓下的老槐樹——蘇曉爺爺說的“現實錨點”之一。樹皮粗糙的紋路在陽光下清晰可見，幾隻麻雀落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啄著樹籽。
    “我去摸摸樹。”他抓起外套往外走，張阿姨連忙讓小宇跟上：“你跟林哥一起去，盯著他別用星界裏的技能，昨天你爸就是摸樹時下意識用了‘攀爬’，結果半條胳膊卡進樹幹裏了。”
    老槐樹下，林野伸出手，指尖懸在樹皮前停了很久。他能感覺到星界裏“探查環境”的本能在蠢蠢欲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彈出屬性麵板。“別想技能，就當是小時候爬樹玩。”他在心裏默念，慢慢把掌心貼了上去。
    粗糙的樹皮刮過掌心，帶著樹汁的腥氣和陽光的溫度，真實得讓人心頭發酸。林野閉著眼，能聽見樹皮下流動的水聲，能感覺到風過時樹枝的震顫，這些細微的、不完美的“現實感”，像釘子一樣把他往地麵上釘。
    “林哥，你看！”小宇突然指著他的手腕，那裏的透明斑果然淡了些，“有用！”
    林野剛想笑，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哢嚓”一聲——一隻麻雀被風吹得沒站穩，掉了根羽毛。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接，指尖碰到羽毛的瞬間，那根灰白的羽毛突然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順著他的指尖往上爬，像條發光的小蛇。
    “不好！”林野猛地縮回手，可已經晚了，光點爬過的地方，皮膚瞬間變得透明，能看見底下青色的血管。小宇嚇得拽住他的胳膊：“別用手接！用衣服！”
    林野趕緊用外套裹住手，隔著布料再次按住樹幹，這次他死死盯著樹皮上的裂痕，在心裏數著數：“一、二、三……”強迫自己隻關注現實的觸感，把星界的反應模式壓下去。
    透明的皮膚慢慢恢複了血色，可掌心的樹皮卻在悄悄變化——幾道紋路變得模糊，像被雨水泡過，隱隱透出星界裏“能量樹”的紋路。
    “走吧，回去試試煮點粥。”林野放下手，聲音有點啞。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就像用手按住浮起來的木頭，一鬆勁還是會漂上去。
    回到家，林野找出砂鍋，往裏麵舀米時特意用了不鏽鋼勺子，避免手直接接觸。水燒開時，白汽氤氳，米香混著水汽漫出來，他盯著鍋底翻滾的米粒，突然覺得安心了些——至少現在，它們還老老實實地待在鍋裏。
    “林哥，我媽讓你去我家吃！”小宇突然跑進來，手裏舉著個搪瓷碗，“我媽說搪瓷的不容易被數據化，給你盛了點鹹菜。”
    林野接過碗，冰涼的搪瓷貼著掌心，鹹菜的鹹香鑽進鼻子。他小心地夾起一根，慢慢放進嘴裏——鹹澀的味道在舌尖炸開，真實得不像話。
    “好吃。”他含著鹹菜，突然笑了，眼角有點發熱。原來能好好吃口東西，竟是這麽讓人踏實的事。
    可沒等笑意褪去，砂鍋突然發出“啵”的輕響。林野回頭一看，鍋裏的粥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米粒像融化的糖塊，慢慢融進水裏，最後整鍋粥都化成了一汪清澈的、泛著藍光的液體，像星界裏的能量池。
    小宇“呀”了一聲，捂住了嘴。林野看著那鍋徹底變了樣的粥，慢慢放下手裏的搪瓷碗，鹹菜的鹹味還在舌尖，心裏卻空落落的。
    “看來……連砂鍋都擋不住啊。”他低聲說，聲音輕得像怕驚動什麽。窗外的老槐樹在風裏搖晃，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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