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的空調風帶著紙漿味吹過來，林野盯著投影幕布上的項目報表，指尖在鍵盤上懸了三秒——他明明記得昨晚改到淩晨的方案重點，此刻腦子裏卻像被塞進了團浸了水的棉花，混沌一片。ppt上的“季度目標”四個字突然扭曲，變成星界安全屋的能量條，旁邊的“預算分配”化作閃爍的“技能冷卻中”提示。
    “林哥？”實習生小李怯生生地提醒，“該你講第三部分了。”
    林野猛地回神，張口想解釋成本核算的調整，話到嘴邊卻成了：“這個方案的‘冷卻時間’太長，核心參數跟不上‘能量輸出’，得加個‘緩衝裝置’平衡‘技能循環’……”
    話音落下，會議室靜得能聽見空調外機的嗡鳴。同事們麵麵相覷，副總皺著眉敲桌子：“小林，你說什麽呢？什麽冷卻時間？咱們在說市場推廣方案，不是玩遊戲。”
    林野的臉瞬間發燙，後頸的星核紋路突然像被烙鐵燙過，疼得他差點撞翻椅子。他死死按住後頸，那裏的紋路正發燙，進度條在意識裏跳成刺眼的9——比早上又漲了1。
    “抱歉，”他勉強擠出笑，“最近加班有點累，腦子糊塗了。”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剛才那串星界術語，是脫口而出的本能，比現實裏的方案細節還要清晰。
    散會後，蘇曉的電話追了過來，背景音裏混著她爺爺的咳嗽聲：“我爺爺剛檢測到你的記憶波動！他說這不是累，是‘記憶置換’——你大腦的存儲空間快被星界記憶占滿了，現實記憶正在被當成‘冗餘數據’刪除！”
    林野捏著手機，站在消防通道裏發抖。他突然想起早上的事：出門時對著防盜門愣了三分鍾，鑰匙就藏在門墊下——這個藏了五年的習慣，居然想不起來了。而星界裏七個安全屋的密碼，從一級到特級，他能倒背如流，連哪個安全屋的能量盾有裂痕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我剛才想不起小李的名字了。”林野的聲音發顫，“就是那個總穿黃裙子的實習生，我帶了她三個月，剛才居然叫她‘小周’。”
    “我爺爺說這是‘優先級錯位’！”蘇曉的聲音帶著哭腔，“星界記憶被你的大腦標成了‘核心數據’，現實記憶成了‘可刪除項’！他讓你現在就去拿你家相冊，強迫大腦回憶現實細節，不然下次可能連自己名字都記混！”
    林野衝進家門時，翻箱倒櫃找出落滿灰塵的相冊。指尖撫過小學畢業照，照片上紮羊角辮的自己旁邊，站著個圓臉男生，他盯著那張臉看了十分鍾，才猛地想起：“陳陽！你是陳陽啊……小時候總搶我冰棍的家夥。”
    手機突然震動，是蘇曉發來的視頻。鏡頭裏，蘇曉的爺爺舉著個金屬儀器，屏幕上兩條波形糾纏在一起——紅色的是星界記憶，藍色的是現實記憶，紅色波形已經壓過藍色，像條張牙舞爪的蛇。
    “看到沒？紅色的星界記憶在吞噬藍色的現實記憶！”老人的聲音透著焦急，“趕緊想現實裏的事！想你第一次談戀愛的場景，想你爸媽的生日，想你剛入職時的尷尬事……越具體越好！”
    林野的目光落在相冊最後一頁——大學畢業照，他穿著學士服，旁邊站著笑成花的父母。他盯著照片裏媽媽的白發，突然想起高考那天，媽媽煮的雞蛋是雙黃的；想起爸爸送他去大學，在火車站偷偷塞給他的銀行卡，密碼是他的生日；想起入職第一天，因為緊張，把咖啡灑在了副總西裝上，對方沒罵他，反而笑著說“年輕人難免犯錯”。
    這些被忽略的現實碎片，像投入水中的墨滴，慢慢在意識裏暈開。後頸的疼痛漸漸消退，進度條在8.5停住了。
    “有效！”蘇曉在視頻裏拍手，“我爺爺說你得每天抽時間‘複習’現實記憶，不然下次真要變成‘星界人’了！”
    林野看著相冊裏笑得模糊的自己，突然一陣後怕。那些被星界記憶擠到角落的現實片段，才是支撐他走過二十多年的根基。他摸著後頸的紋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他可以是星界裏的“縫合者”，但首先，他得是林野——那個會忘記鑰匙在哪，卻記得媽媽煮雙黃蛋的林野。
    窗外的路燈亮了，林野拿起手機，給小李發了條消息：“抱歉早上叫錯了你的名字，明天請你喝奶茶。”發送成功的瞬間，他仿佛聽見後頸的紋路輕輕“哢”了一聲，像冰雪在陽光下融化的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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