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鷹公會的據點裏，煤油燈的火苗被穿堂風吹得搖晃，映得鐵山的臉一半明一半暗。他剛結束外圍巡邏，肩上還沾著草屑，手裏攥著個搪瓷缸，裏麵的濃茶已經涼透了。
    “老吳那事，我不信。”鐵山把搪瓷缸往桌上一頓，茶水濺出半杯，“他跟我在遊戲裏守過三年據點，現實裏一起扛過債，他女兒住院，老子把準備換機甲的錢都墊了，他能反水？”
    旁邊的阿凱欲言又止，手裏的弓弦被捏得咯吱響。據點裏的氣氛很沉，幾個知道名單的成員都低著頭，沒人敢接話——鐵山護短是出了名的，老吳又是他最信任的副手，誰都怕觸這個黴頭。
    林野站在角落，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懸了很久。蘇曉剛發來消息，說天磊生物的運輸車已經開出總部，看路線是衝鐵鷹公會的備用倉庫去的，而那個倉庫的位置，隻有核心成員知道。
    “會長，”林野終於開口，聲音打破了沉默，“有些東西，你得自己看。”
    他走到鐵山麵前，點開那段在醫院錄下的視頻。手機屏幕的光映在鐵山臉上，畫麵裏老吳遞出芯片卡的手、李默的白大褂、那句“他們的死活我管不了了”……像針一樣紮進每個人的眼睛。
    “哐當！”
    鐵山手裏的搪瓷缸掉在地上，摔成了三瓣。他盯著屏幕裏老吳的背影，喉結滾動了兩下，指節捏得發白，連骨節都泛出青紫色。據點裏靜得能聽見燈芯爆燃的聲響，沒人敢喘大氣。
    “不可能……”鐵山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低得幾乎聽不見，“他女兒的病……他昨天還跟我說，醫生說有好轉了……”
    他猛地抬頭，眼睛裏布滿紅血絲，死死盯著林野：“這視頻是假的吧？天磊那幫孫子會合成影像！你看這光線，明顯不對勁！”
    “是真的。”蘇曉抱著筆記本走過來，屏幕上是視頻的元數據，“沒有合成痕跡，時間戳和醫院的監控能對上。而且……”她調出另一段畫麵，是天磊生物運輸車的實時監控，“他們正在往備用倉庫去，那個位置，除了會長和吳哥，隻有三個核心成員知道。”
    鐵山的目光掃過那三個成員，他們都慌忙搖頭：“會長，不是我們！”
    “我知道不是你們。”鐵山的聲音突然軟了，他蹲下去，撿起地上的搪瓷缸碎片，手指被劃破了也沒察覺，“老吳……他怎麽能……”
    阿凱突然想起什麽，急聲道：“會長，吳哥昨天找我問過備用倉庫的巡邏排班，我還以為他是關心防務……”
    “夠了！”鐵山猛地吼了一聲，拳頭砸在桌上，震得油燈都跳了跳，“都出去！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成員們互相看了看，都悄悄退了出去。據點裏隻剩下鐵山、林野和蘇曉。鐵山背對著他們，望著牆上掛著的公會合照——照片裏老吳站在他旁邊，笑得一臉憨厚，胳膊搭在他肩上。
    “他女兒叫萌萌，今年才八歲。”鐵山的聲音悶悶地傳來，“第一次來據點，還給我們帶了她畫的畫，說長大要當公會的專屬畫家。”他頓了頓，“老吳那時候說，拚了命也要讓女兒好好活著。”
    林野沒說話。他想起醫院裏萌萌的哭聲，想起老吳那句哽咽的“爸隻想讓你活著”，心裏像堵了塊石頭。
    蘇曉輕輕歎了口氣：“天磊生物的星核製劑根本不是治病的，是提取舊文明基因的催化劑。他們抓高適配性玩家，就是為了這個。”
    鐵山猛地轉過身，眼睛紅得嚇人：“我知道！但老吳他……他不該用兄弟的命去換！”他抓起桌上的戰斧，斧刃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我去找他！”
    “等等。”林野攔住他，“現在去找他，隻會打草驚蛇。天磊的人還在盯著，我們得先把備用倉庫的人撤出來。”
    鐵山盯著他，半晌，突然一拳砸在自己胸口：“是我瞎了眼！我對不起兄弟們！”他深吸一口氣，戰斧往地上一拄，“阿凱！通知備用倉庫的人立刻轉移！蘇曉，定位老吳現在的位置！林野……”
    他看向林野，眼神複雜：“這事，謝了。”
    林野搖搖頭：“當務之急是保住人。”
    鐵山沒再說話，轉身往外走，步伐卻比剛才沉重了許多。走到門口時，他停了停，望著牆上的合照，聲音低得像歎息：“我總以為，兄弟比什麽都重要……”
    風吹進據點，油燈的火苗劇烈搖晃，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個孤獨的剪影。林野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突然覺得，有些信任一旦碎了，就像地上的搪瓷缸，再也拚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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