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點的木門被從外麵閂死，風拍打著鐵皮屋頂，發出嗚咽般的聲響。老吳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著牆角，雙腿伸直，像截被棄置的木頭。他的目光越過人群，死死盯著窗外——那方向，是第三醫院住院部的燈火，307病房的燈光亮著，像顆微弱的星。
    “公會的規矩，叛者死。”
    鐵山的聲音在據點裏回蕩，沒有一絲波瀾。他雙手握著戰斧的柄，斧刃在煤油燈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寒光，映得他半邊臉都浸在陰影裏。周圍的鐵鷹成員屏住呼吸，沒人說話，隻有阿凱攥著弓箭的指節在發抖。
    老吳慢慢轉過頭，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嘴角卻扯出一抹慘淡的笑：“我認了。”他看向鐵山，眼神裏沒有恨，隻有懇求，“鐵山，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照看好萌萌。別讓她知道她爸是個叛徒，就說……就說我出遠門了。”
    鐵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應聲。他抬起戰斧，手臂上的肌肉繃得像塊鐵塊。
    “還有，”老吳又看向林野，聲音輕得像歎息，“天磊生物的實驗室在……”話沒說完，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腰，半晌才緩過氣，“算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是我對不起大家。”
    林野的指尖發涼。他看到老吳懷裏露出半截紙，是張揉皺的病曆單，上麵“吳萌萌”三個字被淚水洇得發藍。
    鐵山的戰斧舉過了頭頂。
    “會長！”一個年輕的鐵鷹成員突然喊出聲，“吳哥也是為了救女兒……”
    “閉嘴！”鐵山猛地轉頭，眼神像淬了冰，“規矩就是規矩！今天放過他，明天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叛徒！到時候誰來護著你們？誰來守著據點？”
    那成員被他吼得一哆嗦，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老吳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目光又投向窗外的燈火，輕聲說：“動手吧。”
    鐵山深吸一口氣，揮斧的瞬間，猛地別過了臉。
    “噗嗤——”
    沉悶的聲響過後，是液體濺在地上的聲音。林野下意識別開視線，看向牆角的陰影，那裏堆著幾個備用的彈藥箱，箱麵上的鐵鏽在光線下剝落。蘇曉站在他身側，悄悄按下了筆記本電腦的電源鍵——剛才為了讓外出執行任務的成員同步看到“清理門戶”的場麵，她開啟了內部直播，此刻屏幕暗下去，像隻閉上的眼。
    老吳倒在地上，眼睛還望著窗外，仿佛最後一刻，還想再看一眼女兒病房的光。
    鐵山拄著戰斧，肩膀劇烈地起伏，斧刃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暈開一朵朵深色的花。他沒回頭，啞著嗓子說：“阿凱，找個地方，把他……處理幹淨。”
    “是，會長。”阿凱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招呼兩個同伴上前，用帆布將老吳的身體裹住，拖向據點後門的雜物間。帆布拖過地麵，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跡。
    據點裏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煤油燈的火苗在跳動。
    鐵鷹成員們的目光慢慢轉向林野和蘇曉，那眼神複雜得像團亂麻——有戒備，有怨懟，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
    “要不是你們把視頻發出來……”一個絡腮胡成員突然開口，聲音悶悶的，“吳哥或許還有回頭的餘地。”
    “就是，”另一個人接話，“咱們自己的事，用得著外人來指手畫腳？”
    蘇曉皺起眉：“我們隻是把證據……”
    “夠了。”林野打斷她，他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的。鐵山處決老吳，是為了維護公會規矩，可在鐵鷹成員眼裏，這場處決的導火索，是他林野帶來的視頻。臨時同盟本就脆弱，此刻像被劃了道深不見底的裂痕。
    鐵山突然轉過身，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這事不怪他們。”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是老吳自己犯的錯，怨不得別人。”話雖如此，他看林野的眼神裏，也少了之前的熱絡，多了層疏離。
    林野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他知道，有些東西碎了，就再也拚不回去了。
    “我們先回去了。”林野對蘇曉遞了個眼色，兩人轉身走向門口。經過鐵山身邊時，他停下腳步，低聲說：“天磊生物不會善罷甘休，你們多加小心。”
    鐵山沒應聲，隻是握緊了手裏的戰斧。
    走出據點，晚風灌進衣領，帶著深秋的涼意。蘇曉回頭望了眼那扇緊閉的木門，輕聲說：“他們好像……真的把我們當外人了。”
    林野望著遠處天磊生物大樓的方向，那裏燈火通明，像頭蟄伏的巨獸。“沒關係，”他說，“等解決了趙天磊，一切都會好的。”
    話雖如此，他心裏卻清楚——這條同盟之路，從老吳倒在戰斧下的那一刻起，就變得越發難走了。據點裏的煤油燈還亮著，卻照不亮那道剛剛裂開的、深不見底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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