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的指尖在最後一根銀線上打了個結，第300顆星子的輪廓在“星空被”上漸漸清晰——這是顆用淡紫色絲線繡的星，針腳細密得像真的落了層星光，是她特意留給祖父的位置。
    “還差最後幾針收邊。”她對著窗外喊，“小林，把上次那盒銀線遞過來，就是繡‘守護星’用的那種。”
    小林抱著線盒跑進來時，懷裏還揣著個舊相框：“晴姐，你看我在儲藏室找到啥？你祖父當年帶隊修星軌望遠鏡的照片，旁邊那個戴藍布帽的，是不是總幫你改代碼的張爺爺？”
    趙晴接過相框，指尖拂過照片裏祖父的側臉——他正彎腰焊鋼筋，火花濺在工裝褲上，卻笑得一臉燦爛，手裏的焊槍像支畫筆，在夜空似的鐵板上“畫”出閃亮的弧線。這畫麵突然和“星空被”上那顆最大的橙星重疊起來，那顆星的針腳裏，藏著她偷偷繡進去的焊槍圖案。
    就在這時，“星空被”突然輕輕顫動起來，所有星子的輪廓都泛起銀白的光。趙晴手裏的銀線像有了生命，自動從線軸上鬆開，順著星子的軌跡飛快穿梭。她想按住線頭，卻發現銀線穿過那些繡著記憶碎片的星子——繡著阿九吹哨時鼓起的腮幫的星子，繡著張爺爺改代碼時皺起的眉頭的星子，繡著母親哼搖籃曲時晃動的發梢的星子……
    “這是……”小林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銀線在星子間織出張透明的網，網眼裏漸漸浮出無數笑臉：阿九吹哨時憋紅的臉，祖父焊鋼筋時眯起的眼，張爺爺敲代碼時突然亮起的屏幕，連鄰居家小胖偷吃餅幹時沾著糖渣的嘴角都清晰可見。
    趙晴的指尖被銀線帶著，劃過那顆繡著焊槍的橙星，網麵上突然浮現出祖父的聲音，帶著焊槍的滋滋聲：“晴丫頭，記住，星子會暗，但人心裏的光不會。”
    話音剛落，網麵猛地向外擴張，將整個房間罩在裏麵。牆角陰影裏，那些被趙晴加班時的疲憊吸引來的惡念，像一群受驚的蝙蝠，尖叫著撞向光網。
    “噗——”第一團惡念撞上光網，瞬間被分解成細碎的光點，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其他惡念顯然沒料到這網如此堅硬，卻依舊不死心，接二連三地撲上來，結果都一樣，在接觸光網的刹那便化作光點，融入星子的光芒裏。
    “原來這些記憶碎片，才是最好的防線。”趙晴恍然大悟，看著銀線將祖父的焊槍圖案與張爺爺的代碼符號繡在了一起，又把阿九的哨聲輪廓和小胖的笑臉縫成了相鄰的星子，“單顆星子的光或許弱，但攢在一起，就能燒盡惡念。”
    小林突然指著網麵：“晴姐你看！張爺爺的星子旁邊，多了行小字！”
    趙晴湊近一看，銀線自動繡出的小字歪歪扭扭，正是張爺爺改代碼時總說的那句話：“孩子別怕，有bug就改，有裂縫就補，咱們手裏的線，比惡念長。”
    銀線還在穿梭，將更多記憶織進網裏：有趙晴第一次獨立完成星軌校準的笑臉，有團隊熬夜攻克難題時分享的半包餅幹，甚至有上次暴雨天，鄰居王奶奶送來的那碗薑湯的熱氣輪廓。網麵越來越亮，那些原本灰暗的星子都被鍍上了金邊，連空氣裏都飄著股淡淡的、像曬過太陽的味道。
    “你聽。”趙晴示意小林安靜。
    網麵上傳來細碎的聲響，像是無數人在輕聲笑，有祖父的，有張爺爺的，有阿九的，還有許多陌生卻溫暖的聲音，它們混在一起，像風吹過麥田的沙沙聲，又像無數根銀線同時被拉緊的嗡鳴。
    惡念終於放棄了衝撞，縮在牆角瑟瑟發抖，最後化作幾縷青煙，消失在光網投下的陰影裏。
    趙晴拿起剪刀，將最後一根銀線剪斷，“星空被”上的300顆星子同時亮起，網麵緩緩收回到被麵裏，那些笑臉和聲音也隨之隱去，隻在星子的針腳裏留下淡淡的光痕。
    “收工！”小林舉起相機，對著“星空被”拍了張照，“明天給張爺爺看看，他肯定說‘咱晴丫頭比當年的老夥計們會繡’。”
    趙晴笑著點頭，指尖撫過那顆橙星，能清晰地摸到銀線凸起的焊槍輪廓。她知道，這床“星空被”再也不是普通的被子了，它是用記憶織成的鎧甲，是無數雙手共同焐熱的光，隻要這些記憶還在，惡念就永遠闖不進來。
    就像祖父說的，星子會暗，但人心裏的光，攢多了，就能亮成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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