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神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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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那位婦人僵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孩子們在帳篷和馬車之間遊蕩,無精打采地用腳尖踢著石頭。兩個人吵了起來,最後其中一個把另一個推倒在泥裏。一個女人劃破孩子的手,讓鮮血滴進泥土裏 —— 這是在貧瘠的土地上進行的血液獻祭。遠處的土路上,一個男人躺在那裏,隻穿了一隻鞋,胸口再也沒有起伏。這樣的景象一遍遍重複,籠罩著數百人。
    我移開目光:“好了,我們走吧。”
    赫爾蒂亞的尖塔城獨一無二,是我記憶中從未有過的景象。底層的街道寬闊,聚集的人比我這輩子見過的總和還多。更不可思議的是,憑借一項被模糊記憶稱為 “管道係統” 的工程奇跡,這裏幾乎看不到糞便。要是沒有這東西,那些半大的蠢小子現在該拿什麽扔路人呢?說也奇怪,這座主城的橫向跨度其實隻有一裏格注:一裏格為古代長度單位,約合 4.8 公裏),單論寬度,連 “山腳鎮” 都比不上。
    但這些都不重要,不過是橫向維度上的景象罷了。每個來過尖塔城的人,都絕不會忘記一件事 —— 班曾告訴我,這是這座城市獨有的奇跡,全靠尼拉姆?赫爾蒂亞才得以實現。他是 “貓頭鷹血脈者”,也是整片大陸上唯一一位 “血脈家族族長”。
    據班說,還有幾個喝醉酒的赫爾蒂亞衛兵,以及至少兩個我曾一起喝過酒的乞丐透露,這座城市建立還不到一百年。當年尼拉姆協助初代奧爾布賴特國王平定了其他家族後,獲準建立自己的家族,並將 “中心地帶”—— 這片可能是世界上最詭異的地方 —— 劃為自己的領地。
    我一直覺得,建立城邦時,水源、食物,還有各種資源,總歸該是優先考慮的吧?可尼拉姆偏不。他一上來就盯上了中心地帶最粗壯的矛樹 —— 要知道,矛樹隻在中心地帶生長,說它們是世界上最高的樹也不為過。總共十六棵,兩兩成對,間距相等,硬度堪比骨頭,每棵樹的樹幹周長有兩百步,高度相當於一百個人疊起來。它們雖未刺破雲層,卻比我見過的大多數山峰都要高聳。而尼拉姆,竟想在這些樹裏麵建造城市。
    我第一次聽到這事時,當場就笑了。這簡直是蠢到家的壯舉,就像我以前演繹 “神明故事” 時,狐狸哄騙公牛去幹的蠢事。可等我們真的到了這裏,我隻剩下呆呆地凝視。
    我在底層人群中擠出一條路,基特跟在我身後。尖塔下方的空間總是籠罩著一層紫色光暈。扒手們像小魚一樣竄來竄去,卻唯獨繞著我們倆走。一個穿紫色長袍的女人 —— 很可能是赫爾蒂亞家族的人 —— 見我把積攢了幾周的汙垢蹭到她華美的衣服上,頓時皺起眉頭。我沒理會她,可基特顯然不打算放過對方:走了幾步,我發現她沒跟上來,正盯著那個滿臉困惑的女人。我擠回去,抓住她的腰帶原文 “got” 為筆誤,按上下文譯為 “腰帶”),把她舉過頭頂。她手腳亂蹬,對著我破口大罵,周圍的人卻都刻意裝作沒看見。
    一個瘦高的男孩站在一堆箱子上大喊,已經是第無數次宣布赫爾蒂亞家族終於抓住了 “豺狼”—— 那個在周邊地區為非作歹多年的土匪。這顯然是在炫耀他們的軍事實力。據說 “豺狼” 很快就要被處決,可從男孩的宣講來看,寫稿子的人似乎不敢給出具體日期。我們來的時候,他剛講完奧爾布賴特家族 “對中心地帶居民的敵視”“無視人類固有價值”,以及 “捏造窩藏渡鴉血脈者的罪名” 這些內容。
    旁邊一個男人聽到這些話,往地上啐了一口。我把基特放下來,兩人繼續沉默地往前擠。
    我們來到其中一座尖塔邊緣,那裏排著一隊人。按理說,每座尖塔都有正式名稱,大多以逝去的英雄命名 —— 這簡直是天大的不祥之兆,我真納悶怎麽沒人當初把尼拉姆這荒唐想法給掐滅在搖籃裏。但轉念一想,我也明白原因:他隻要打個響指,就能把任何想找他麻煩的人碾成肉泥。幸好沒人費神去記那些正式名稱 —— 要麽太長,要麽太難念 —— 大家都隻用昵稱稱呼它們。有個格外有才的詩人,給這座尖塔取名 “綠塔”,就因為它爬滿了青苔 —— 綠色的青苔。中心地帶的人,還真是與眾不同。
    我們排隊等了好幾分鍾,基特終於忍不住了:“我們就不能直接走進去嗎?” 她抱怨著,指了指 “綠塔” 上一個巨大的入口。裏麵透出柔和的藍光,能看到一條寬敞的通道。
    我點點頭:“行啊,你去吧。”
    女劍客跟著一小股人流走向入口,我們這隊人往前挪了挪。很快,就傳來她的喊聲 —— 聲音低沉圓潤,卻帶著生硬的口音 —— 罵著 “騙子”“赤裸裸的敲詐”,還有一句讓我忍不住笑出聲的 “歧視暴力分子”。片刻後,她回到了我身邊。
    “你早就知道。” 她站在我身後,眼神像要刺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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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什麽?”
    “他們進個門還要收銀幣。”
    “啥?” 我故意拖長語調,模仿 “尤特”注:原文 “yoot” 為設定中的神明,此處保留音譯)那種拖腔拉調的語氣,最適合往人傷口上撒鹽,“我?不知道啊。” 我把手按在胸口,裝作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連裝都懶得裝。”
    “我覺得你說得對,他們就是 —— 你剛才怎麽說的來著 ——‘歧視暴力分子’。” 我嗤嗤地笑。
    她動了動腳,接著我就感覺肝髒挨了一拳。我疼得彎下腰,心裏又一次後悔把盔甲當了。
    “你……” 我咳嗽著,吐出一小縷口水,“你吃什麽長大的?”
    “吃聰明人長大的。” 她的笑聲裏滿是得意。
    “該死的基特,‘歧視暴力分子’就是這麽來的。”
    她還想再來一拳,我趕緊把她的胳膊壓在自己胳膊下麵。本能裏的那股子衝動催著我要羞辱她 —— 用一種能讓她永遠記恨的方式傷害她 —— 但我努力裝作那不是自己的想法。相反,我用胳膊夾住她的頭,用指關節使勁揉她的頭皮 —— 這種羞辱方式,倒像是家人間的玩笑。
    終於輪到我們的時候 —— 我還在揉她的頭皮,她則在捶我的肚子 —— 迎接我們的是一個滿臉困惑的衛兵。他的紫色紋章外套搭在肚子上,裏麵的棉甲雖然天氣寒冷,卻還是被汗水浸透了。
    “代幣還是神血?”
    “代幣。” 我和基特異口同聲。為了省這點代幣,要忍受血脈科技抽血帶來的虛弱,實在不值。
    “兩位,一共十枚代幣。”
    我笑著遞過自己的五枚。
    基特掙脫出來,瞪了我一眼:“不給‘美人’付嗎?”
    “哪來的美人?” 我經典反問,“哦,你還不知道吧?真抱歉 —— 我猜大多數鏡子見了你都會碎 ——”
    她揮拳打來,我側身躲開。“蠢貨。” 她嘟囔著,不情願地從脖子上掛著的繩子上解下代幣。
    衛兵示意我們走到一個平台上,周圍還有幾十個一模一樣的平台。平台是用粉色心材木做的,兩側各有一道矮欄杆。每個平台的四角都係著滑輪,連接著中間的一個小祭壇。祭壇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棱角線條,螺旋纏繞,細節繁複到連我都看不清最細微的紋路 —— 那是符文,血脈科技的核心。
    我笑著搓了搓手,按下標著 “3” 的按鈕。指尖剛碰到,按鈕就亮起紫色光芒。升降平台發出一陣哢嗒聲,隨即猛地向上竄去,巨大的加速度讓我身邊的基特跪倒在地。
    風拍打著我的臉,腳下的世界以驚人的速度不斷下沉。我放聲大笑。
    上升的時候,我們沒法看到整座城市 —— 我們所在的尖塔擋住了視線,隻能看到另外四座尖塔 —— 但能看到的部分已經足夠震撼。每座尖塔之間,都布滿了用堅固鐵鏈連接的平台網絡。平台底部堆滿了金屬板和管道,都泛著讓人安心的青綠色光芒。
    接著,我們越過一層平台,更高處的景象映入眼簾。數百人在永恒燃燒的藍燈照耀下,行走在人工搭建的街道上,通過小巧靈活的橋梁穿梭於各個平台之間。燈光閃爍,說明這裏沒有使用神血供能。每片區域的邊緣都有商店,小貨攤則均勻地分布在每條通道的兩側。我聽說,以前日子好過的時候,這些貨攤會賣些便宜吃食 —— 烤玉米、紅薯、土豆、湯、餃子、麵包、麵條 —— 可現在,裏麵賣的都是別的東西:首飾、工具或武器、樂器,還有桌遊。還有幾個街頭藝人在表演:玩雜耍的、翻筋鬥的,甚至有個 “麵容”注:原文 “face” 為設定中演繹神明故事的職業,保留意譯 + 引號)正在表演 “神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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