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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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拇指塞進頭巾下,看向那些守衛:“我不是故意要凶的。這一切……” 我揮了揮手,“…… 太奇怪了。讓我安心點,回答我的問題,拜托了。”
    過了一會兒,才有了回應:“好吧。” 瑪迪同意了。我皺起眉頭,“我們會盡力回答。”
    麗塔皺著眉頭,但還是同意了:“我能理解你為什麽會緊張,確實。聽著:錢是大家湊的,但命令都是塔利下的。我們是和她簽的合同。”
    我歎了口氣,看向周圍的環境。難民營被表情嚴肅的守衛隔開,幾乎無邊無際 —— 到處都是馬車、帳篷,還有眼神空洞的大人和孩子,都在想辦法找下一頓飯。他們逃離的赤貧,卻一路追隨著他們,像油膩的藤蔓,纏繞著他們的喉嚨,鑽進他們的五髒六腑,最終侵入心髒,讓黑色的絕望在血管裏流淌。
    難民營之外,是一片曾經的森林殘骸 —— 在獵手的獵殺和收割者的斧頭下,森林不斷縮減。透過焦黑的樹幹,能看到樹樁露出的肉紅色斷麵,仿佛它們的本體仍在地下糾纏,等待著人類越界的那一刻……
    在這片被砍伐的林地之外,才是真正的中心地帶 —— 即便尖塔拚命掠奪,這裏依舊是一片深紅色的猙獰景象。森林的樹冠下,無數尖牙隱藏其中。
    我揉了揉眼睛,能感覺到眼底的黑眼圈。疲憊從未如此沉重。“謝謝,” 我說,“現在,還有 ——”
    “—— 什麽樣的軍事經驗?”
    塔利挑了挑眉,疤痕在臉上格外明顯:“我說過了,我以前是副官。”
    我從牙縫裏呼出一口氣:“那包括策劃軍隊調動之類的事?”
    她慢慢點頭,頭部的動作讓車廂藍色燈光下的陰影扭曲:“對。”
    “現在你卻在填…… 表格…… 之類的。”
    女人微微仰頭,卻仍顯得居高臨下:“沒錯。”
    我咬了咬腮幫子:“落差挺大的,嗯?”
    “確實。” 她麵無表情地表示同意。
    我的手指癢得想拿雪茄。不過我得省著點 —— 不然到不了範恩堡,我的存貨就沒了。“你不介意嗎?”
    “不介意。”
    我聳了聳肩,暗自琢磨她為什麽沒阻止我問私人問題:“你以前是赫爾提亞家族的人 —— 肯定知道奧爾布賴特宣言的事吧?你們是因為這個才離開的?”
    塔利嗤笑一聲:“那全是編的 —— 不過是貝拉爾和艾斯法裏家族削弱赫爾提亞勢力的借口。奧爾布賴特家族早就想違背承諾了。”
    我立刻抓住她語氣中的不滿:“那個條約快有一百年了吧?曆史太久,很容易 ——”
    “尼爾姆頭領還活著的時候簽的條約,” 女人打斷我,“他 —— 現在還活著。”
    我咧嘴一笑:“可讓血脈者統治人,總歸是不對的。”
    她嘖嘖了兩聲:“要是其他人,或許吧。大多數血脈者都暴躁 —— 不像人 —— 但‘貓頭鷹血脈’者隻是內向而已。”
    “或許吧。我聽說他們都有點糊塗。” 她剛要反駁,我就搶在她前麵繼續說道,“但你不覺得,讓更像人的人來統治,會更好嗎?”
    她的目光比霜凍的寒風還冷:“那他們應該從家族裏選。” 塔利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不擔心其他家族嗎?”
    “擔心。所以我們才要走。”
    我噘了噘嘴,點了點頭,像是認可她的說法:“所以赫爾提亞家族沒有‘渡鴉血脈’者,對吧?”
    “赫爾提亞家族會第一個殺了‘渡鴉血脈’者。”
    我舉起手:“好吧,好吧。” 我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兩百銀幣,我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 你說每個小隊四十銀幣。對普通人來說,這夠做好幾年活了。其他馬車的人哪來這麽多錢?”
    “我不知道,” 她平淡地說,“你得問他們。”
    “行,好吧。” 我咬了咬嘴唇,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們倆都知道,這隻是裝的,“之前阿倫來馬車的時候,你怎麽知道是他?”
    “他敲門有特定的節奏。”
    那個節奏太刻意了 —— 除非這個男人有什麽怪癖。我以前的小隊裏有個人,做什麽事都喜歡按自己複雜的方式來,不那樣做就會焦躁。但阿倫看起來不像這種人。“是你讓他這麽敲的?”
    “是。”
    車廂裏的空間本就狹小,容不下我們兩個人。盡管座位很舒服,卻讓人窒息。我寧願去任何地方,和任何人待在一起,也不願在這裏。
    我咧嘴一笑,身體前傾:“公事問完了,但有幾個問題,我真的很好奇。”
    她沉默地考慮了一會兒我的請求,小眼睛始終沒離開過我的眼睛。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她會拒絕。
    “問吧。” 她說。
    我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為什麽是現在?‘陣痛’剛過,霜凍和大雪就要來了,這不是旅行的好時候。”
    “準備工作剛好在這個時候完成。等下去隻會餓死…… 或者,被某個家族趁機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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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或許吧。” 我握緊劍柄,“你是什麽血脈者?”
    塔利輕笑一聲,回答道:“我沒有血脈。你為什麽覺得我有?”
    “別裝了,你就是血脈者,” 我毫無根據地堅持道,“我知道,文知道,你自己也知道。”
    “我不是血脈者,基特。”
    “你趕出去的那個女孩 —— 是你親戚?”
    “我女兒。”
    “那她是異變者?”
    塔利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我不是血脈者。”
    我靠在車廂壁上,蹺起二郎腿:“比娜將軍的副官,會是什麽血脈者呢?嗯,答案幾乎顯而易見,不是嗎?” 我嗤笑一聲,“你是‘蜘蛛血脈’者。”
    她的手指突然不抽搐了。塔利慢慢前傾身體,直到臉離我隻有幾英寸。“我不是‘蜘蛛血脈’者。” 她的疤痕在燈光下格外清晰 —— 和我母親臉上的疤痕一模一樣。
    我控製不住自己:“你臉上有多少道疤?都很直 —— 是被人用刀劃的。”
    塔利向後靠了靠:“你的問題問完了。”
    “但太直了,我猜你當時被綁住了。到底是誰 ——”
    “基特,” 她低聲說,“你想得到工作嗎?想拿到錢嗎?想離開這裏嗎?想讓你的小隊失去這個機會嗎?”
    一句惡毒的咒罵到了嘴邊,又被我咽了回去。幸好,我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不敢再說話,隻能點頭。
    “很好。現在走吧。”
    我僵硬地站起身,推開馬車車門,彎腰走了出去 —— 車廂的車頂太低了。
    “這些疤是‘豺狼’弄的,很久之前了。”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她。塔利的眼睛盯著對麵的牆壁,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遙遠的地方。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踉蹌著走出了馬車。我的視線無法聚焦,呼吸急促而斷斷續續。
    不知為何,我的手指握不住劍柄了。
    我找到基特時,她正坐在空地邊緣發抖。因為霜凍臨近,天氣很冷,但我一眼就看出,她發抖不是因為冷。我一在她身邊坐下,女劍客的顫抖就停止了。她對我露出一個隻停留在嘴角的笑容。我沒戳穿她的偽裝,我們各自說了自己打探到的情況。
    瑪迪和塔利的說辭一致,不過我沒像基特那樣追問。他們雇我們的理由似乎很直白,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我們沒資格拒絕這個機會。
    我們同時捏碎了幾小時前拿到的小石頭 —— 分給其他組的石頭也會同時碎掉,這意味著我們的防備措施作廢了。
    我轉過身,盯著商隊、守衛、疤痕女人和裹著鬥篷的女孩。
    他們在撒謊,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我們都不知道,他們在撒謊什麽。
    我向後靠,盯著頭頂多雲的天空。這重要嗎?每個人都有秘密,說到底,都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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