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也沒帶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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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在空中旋轉,以快得令人難以理解的速度掠過穿透森林樹冠的晨光。卡尼的力量讓我能看清嵌入骨麵的細微紋路 —— 每個點數周圍都環繞著海浪渦旋般的花紋,那是我花了十幾個小時才刻出來的 —— 但我卻根本無法預判骰子的旋轉軌跡。
“拜托,” 我急促地嘟囔,“拜托了。”
眼角餘光裏,我瞥見惠普的臉沉了下去。那對骰子落在鋪滿地麵的腐殖層上,在深紅色的落葉間翻滾了幾下,最終正麵朝上。一對豆大的 “蛇眼”兩點)仿佛在嘲諷地瞪著我。這已經是第三次擲出這種糟心的點數了。
“哈!” 老斯內普咯咯笑道,“連三點都沒超過。小子,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運氣這麽差的人!”
我懊惱地長歎一聲,用雙手捂住了臉。“你作弊了,肯定是。”
“我根本沒必要作弊!” 這白胡子老頭笑得直顫,臉上的老年斑都擠成了深色紋路,“就算不算你這倒黴運氣,你玩得也爛透了。”
“呃。”
“他說得對,文,” 惠普附和道,她的拐杖橫放在大腿上,“你確實很菜。明擺著一直在輸,為什麽還非要下注?”
“我得把輸掉的贏回來啊!” 我委屈地抱怨。
“沒門,你的木籌碼都歸我了,” 斯內普輕笑,“不過要是你想用錢接著賭,我隨時奉陪。”
我和斯內普在老頭的馬車後麵坐了快一個小時了,等著商隊其他人慢悠悠地完成他們的晨間準備。惠普和羅尼在一旁看著,反正他們也沒別的事可做。
我們小隊把預先拿到的五十枚銀幣分成了六份,每個人得八枚,剩下的兩枚歸入小隊公庫。雖然我和斯內普用的是木籌碼賭,但他已經從我這兒贏走了快一枚銀幣的價值。
羅尼站在原地做著伸展動作,同時比了個手勢。他們的狗 “嚎叫者” 正趴在種植者的馬車旁,在一小片難得的陽光下打盹。“你該別賭了,文,” 惠普替羅尼翻譯道。
我嗤笑一聲:“憑什麽?讓他把我的錢都拿走?”
那高大的家夥扭了扭背,骨頭發出一連串讓人牙酸的響聲。“他已經把你的錢拿走了。”
“沒有,” 我固執地小聲反駁,“再說了,我不賭的話,錢留著還能幹嘛?”
“你可以存起來啊?” 惠普提議。羅尼沒再打手勢,看來這話是惠普自己的想法。
我抬頭望向天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存起來?” 我說,“聽著就蠢透了。”
“你才蠢透了呢。” 斯內普模仿著我的語氣。
我聳了聳肩。
“呸!” 他啐了一口,“你以為我能在‘中心地帶’擁有第九大農場,是靠賭錢賭來的?” 老頭咂了咂嘴,“再這麽賭一個小時,我就能把給你的工錢全贏回來了!”
我皺起眉:“你什麽意思?八枚銀幣足夠撐大半天了。”
“哈!還挺自大。要不咱接著 ——”
我的眼睛微微睜大,隨即舉起一隻手打斷他:“今天就到這兒吧。下次我肯定贏你,老頭。”
“行啊,行啊。” 斯內普了然地笑了笑,“我得去攔住阿提菲,別讓他總想著跟我女兒搞對象。”
我更困惑了。奧丁又不能生育,而且還是 “血脈者”。米麗埃爾怎麽可能跟他有孩子?羅尼卻恍然大悟地睜大了眼睛,還舔了舔嘴唇。老頭撐著身子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回種植者的馬車旁。
我的感知邊緣突然闖入了三道不同的生命氣息。沒有一道像人類 —— 它們體型太小,移動又太飄忽,不可能是孩子。這意味著它們要麽是動物,要麽是怪物;但沒有哪種動物會蠢到靠近一群吵吵鬧鬧的人。這種弱小的生物通常不構成威脅,難就難在要以自然的方式提醒隊友。
我直起身,拍掉粘在褲子後側的濕泥塊,活動了一下肩膀。商隊其他人還在忙著拆營地,而且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做這事,進度慢得很。隻有羅尼、戴恩、兩個衛兵和我收拾得又快又輕便;惠普和老斯內普雖然想幫忙,但隻清了些輕東西就被勸走了。
戴恩正在放哨,他那雙不對稱的眼睛掃視著森林邊緣。通常都是他比我先發現 “神裔”,但這次不是。羅尼見我突然站起來,比了個 “怎麽了” 的手勢,還指了指我。我回了個我僅會的幾個手勢之一:“尿尿”。
我活動著肩膀,朝商隊營地周圍的黑心木林走去。這些樹高聳入雲,比房子還高,樹幹也和房子一樣粗,瘋狂分叉的樹枝纏繞著附近的樹木,鑽過其他樹的枝椏,最後甚至紮進對方的樹幹裏,留下一道道滲著樹液的 “傷口”,樹液順著樹幹緩緩流下。樹冠濃密得遮天蔽日,樹頂上永遠是一片漆黑。
我們能見到陽光,全靠旁邊潺潺流過的伊恩河。與它穿過的粉紅色泥土和陰森森林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河水清澈見底,水流聲歡快悅耳,偶爾還能看到水中生物閃過的微光。雖然真正的黎明還藏在樹後,沒照到我們這邊,但伊恩河還是把天空的紅暈倒映給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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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跡” 小隊裏的每個人都知道水是神聖的。在那些滿是洞穴、孔洞和數不清的眼睛與嘴巴的噩夢洪流中,我有時會瞥見大海的影子。班跟我講過好幾次大海的事。對他和他的族人來說,大海充滿了可悲的誘惑 —— 他說,就像一個受雇來殺你的美男子。“海豚神” 在海中遊弋,體型龐大,無所不包,它的神裔會對著船上或岸上的人唱歌。在海邊長大的人,從小就學會了不相信自己的感情。但這阻止不了旺普。
我自己從沒見過大海,但能想象出來。在腦海中勾勒太陽沉入無垠海麵的景象,將它珍藏在心。可除非親眼所見,否則我永遠無法真正捕捉到那種美,隻能徒勞地追逐它的影子。
不,不管班跟我說過多少關於大海的事,水本身是無辜的。它造成的任何傷害,都源於一種天生的純粹 —— 源於它對自身存在法則的遵循。如果它從山上奔流而下時衝毀了東西、淹死了人,那也不能怪它。畢竟水不可能往高處流。班的痛苦,源於另一種更濃稠、更強大的物質 —— 那種在神明及其後裔血管裏流動的東西。怪物靠著它,能做出可怕的事。全人類都知道這一點,而我比大多數人都更清楚。
走進黑心木林時,我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和水一樣,血液也隻能遵循自己的本性。這麽說來,我的想法一定有問題。血液是可悲的,它的罪孽無可否認。
一道黑影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頗具諷刺意味的是,它驅散了我腦海中那些陰鬱的想法。這倒也合理,畢竟驅使我來到這裏的液體,既不是水也不是血。我自嘲地笑了笑,準備解決生理需求。瞄準那三道生命氣息藏身的灌木叢時,我突然有種瘋狂的興奮感,仿佛被多年前的自己附了身。
最初的幾秒鍾裏,那三個家夥一動不動,好像被我的大膽嚇呆了。接著其中一個低吼一聲,朝我 “作案的工具” 撲來 —— 它體型瘦削,要是忽略掉前腿上方寬闊的肩膀、關節異常靈活的活動範圍和能抓握東西的爪子,倒像一隻餓極了的狗或狼。我尖叫起來 —— 一半是真的害怕,一半是裝出來的 —— 一腳把這怪物踹回另外兩個同伴身邊。
“戴恩!” 我大喊,“是狐裔!”
身後傳來 “血脈者” 們忙碌的動靜,顯然他們正在準備戰鬥。戴恩的腳步聲已經進入樹林,但他至少還得十幾步才能趕到能幫忙的位置。我慌忙把褲子拉好,另外兩隻怪物立刻撲了上來。躲閃是愚蠢的 —— 那樣會讓它們衝過去攻擊戴恩或商隊,也會辜負我作為小隊 “盾牌” 的職責。於是我抬起腳跟,踩向其中一隻,同時用前臂砸向另一隻。
可惜,我麵對的是狐裔。一隻暫時被我的靴子和纏繞地麵的樹根夾在中間,另一隻卻纏上了我的胳膊。它的爪子刺入我的手臂皮膚,但還沒等它借體重把我拽倒,我就調整站姿,把它砸向另一隻怪物。撞擊的衝擊力震得我骨頭發麻,但這一擊也暫時打懵了它們,給了我喘息的機會。
第三隻在我的視野邊緣徘徊,利用黑心木林的黑暗把自己變成了一閃而過的影子。這招本來可能奏效,但在我的第六感裏,它就像昏暗森林中一團醒目的火焰。雖然這三隻對沒準備的人來說可能很致命,但就算是惠普也能解決掉至少一隻。就算手無寸鐵,我也能把三隻都收拾了。盡管如此,我還是開始朝戴恩的方向後退。
保護隊友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其他任何選擇都有風險 —— 對我來說。
戴恩的腳步聲在我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我沒法瞄準,” 這位中年血脈者低聲說,“太黑了。”
“我也沒帶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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