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複中心的日子像沉在湖底。時間流逝變得模糊，窗外是修剪整齊卻毫無生氣的庭院。陳默的身體在精密儀器的監測和無聲無息送來的清淡飲食中，一點點找回力氣。蘇清月並不總是在，但她存在感強烈，哪怕不在房間，空氣裏也仿佛殘留著她帶來的那種冷冽秩序。
    這天下午，陽光斜照進室內，暖洋洋的。陳默正嚐試自己下床走幾步，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是他母親的號碼。
    他心頭莫名一緊，接通電話。
    “小默……”母親的聲音帶著極力壓抑的哭腔，背景音有些嘈雜，“你……你那邊方不方便說話？”
    “媽，我在。你說，怎麽了？”陳默穩住聲音，手不自覺握緊了手機。
    “家裏……家裏出事了。”母親的哽咽再也壓不住，“隔壁街新開了家大超市，搞惡性降價，咱家小店這個月根本沒人來……貨款、房租都快續不上了。你爸他……他著急上火，昨天夜裏血壓飆升，暈倒了，現在還在醫院觀察……”
    陳默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竄上來。家裏那個小小的便利店，是父母半輩子的心血。父親身體一向不算硬朗……
    “醫生怎麽說？爸現在怎麽樣？”他聲音發急。
    “醫生說是急性應激，要靜養，不能再受刺激。可是……可是這店……”母親的聲音充滿無助，“小默，媽知道你也難，但……但家裏實在……”
    後麵的話，母親說得斷斷續續，滿是焦慮和對現實的無力。陳默聽著，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呼吸困難。他躺在這樣奢華到不真實的病房裏，而他的父母卻在為生計和健康苦苦掙紮。一種強烈的愧疚和自身無能為力的憤怒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甚至沒注意到蘇清月是什麽時候悄無聲息走進房間的。
    他掛了電話，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胸口劇烈起伏著，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家裏有事？”
    蘇清月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不是詢問，而是陳述。她站在幾步外，目光落在他失血的臉上。
    陳默猛地抬頭，看到她，一種混雜著難堪和急切的情緒湧上來。“我……我家裏的店……”他語無倫次，試圖用最簡短的話說明情況，父親的病，店麵的困境，像兩塊巨石壓得他語無倫次。
    蘇清月聽完，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她隻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知道了。”
    她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機，走到窗邊，開始撥號。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沒有半分遲疑。
    第一個電話，她的語氣簡潔直接。“是我。查一下xx市xx區，圍繞‘陳家便利店’近期的商業動態。重點排查惡意競爭。十分鍾內我要結果。”
    第二個電話，更短。“有個位置，需要一位心腦血管方麵的專家，立刻過去。地址和聯係人我發給你。確保是最好的治療方案。”
    第三個電話，她聽著那邊匯報了不到一分鍾，眼神微冷。“讓對方破產。收購那條街所有合適的鋪麵，規劃成社區商業示範點。原來的‘陳家便利店’，給他預留位置最好、麵積最大的單元。條件按最優等給。”
    她沒有提高音量，每一個指令卻都像冰冷的刀鋒，精準而高效。陳默站在房間中央，聽著她用一種他完全陌生的語言，在幾分鍾內，將他視為滅頂之災的難題，如同拂去灰塵般輕鬆解決。
    他甚至能隱約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恭敬無比的“是，蘇總”、“立刻去辦”。
    蘇清月收起手機，轉過身，看向依舊僵立的陳默。“解決了。你父親會得到最好的醫療，店鋪的問題不會再是問題。”
    陳默張著嘴，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解決了？就這麽……簡單？他感覺自己像站在一場無聲的雷霆風暴中心，目睹了毀滅與重建在瞬息間完成。震撼之餘，一種更深的東西紮進心裏——他與她之間，那無法逾越的鴻溝。
    “……謝謝。”千言萬語，最終隻能化作這兩個蒼白無力的字。
    蘇清月沒說什麽，隻是走過來，將他因為緊張而碰倒的水杯扶正。
    就在這時，陳默的手機又響了，是他母親打來的。他趕緊接通。
    “小默！小默！”母親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激動，“剛才……剛才來了好幾位大專家給你爸會診！說是……說是京城來的！態度特別好！還有，街道辦的人也來了，說我們店被選入什麽示範點，以後租金全免還有補貼！隔壁那家超市……聽說老板卷錢跑了！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陳默聽著電話那頭母親語無倫次的喜悅和困惑，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神色平靜無波的蘇清月。他喉嚨發緊，半晌才對著話筒說，“……媽，沒事了。遇到……遇到貴人了。你們安心就好。”
    掛了電話，房間陷入一種奇異的寂靜。
    【羈絆再生任務取得重大進展。】
    【基礎屬性麵板解鎖。】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適時響起。
    緊接著，陳默的視界邊緣，如同數據流般悄然浮現出幾行清晰的字符。
    【體質 e緩慢恢複中）】
    【精神 d困惑不安）】
    【魅力 c】
    【幸運 ？？】
    這超現實的界麵讓他瞳孔微縮，再次清晰地認識到，他所處的世界，已經徹底偏離了常軌。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王胖子。陳默幾乎是機械地接通。
    “我靠！默哥！你總算接電話了！你人間蒸發啊？”王胖子的大嗓門立刻炸開，“我聽說你出車禍了？嚴不嚴重？現在在哪兒呢？還有……還有小道消息說，你被一個巨有錢巨牛逼的富婆給……給‘接管’了？真的假的？！”
    陳默聽著好友咋咋呼呼的關心和八卦，目光掃過眼前懸浮的數據麵板，又落回窗邊那個翻看著平板電腦、仿佛剛才隻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女人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對著話筒低聲說，“胖子……說來話長。”
    窗外，陽光依舊明媚，他卻感到一陣寒意，以及一種身不由己、被巨大浪潮推動著前行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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