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牧清寒緩緩睜開眼，指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他望著洞頂凹凸不平的岩石，眼神裏滿是詫異。
    他這是…喝到失去意識了？
    這般失了分寸的模樣…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目光掃過洞內橫七豎八躺著的眾人，有的枕著酒壇酣睡，有的蜷縮在角落裏囈語，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笑意。
    他緊繃的嘴角緩緩漾開一抹淺淡的弧度。
    這般卸下防備的肆意，倒也難得。
    如此這般，好像也不錯。
    他緩緩起身，動作很輕，避免驚醒沉睡的同伴。
    洞外的陽光透過石縫斜射進來，在地麵投下長長的光斑。
    刺眼的光線讓他下意識地眯起眼，適應了一會兒，才邁開腳步走出山洞。
    洞口的空地上，一抹綠影靜靜佇立。
    少女身著淡綠羅裙，烏黑的長發鬆鬆挽著。
    她正仰頭望著東方緩緩升起的暖陽，金色的光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是青木媛。
    “你醒啦，清寒。”
    青木媛的聲音傳來，帶著微微的顫抖。
    尾音輕顫著，泄露了她藏不住的緊張。
    她依舊沒有回頭，目光牢牢鎖在那輪初升的太陽上。
    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攢夠開口的勇氣。
    “嗯，剛剛醒。”
    牧清寒走到她身側，目光落在遠處的晨霧上，語氣依舊是慣有的清淡。
    “你想對我說什麽嗎？你的呼吸很亂。”
    青木媛的呼吸猛地一滯，隨即無奈地淡淡一笑，聲音裏帶著幾分自嘲：“真不愧是你呀，什麽也瞞不過你。”
    她緩緩轉過身，清亮的眼眸直直地對上牧清寒的眸子。
    少年的眼瞳澄澈如洗，像山澗最純淨的清泉，不含一絲雜質，也沒有半分波瀾。
    平靜得…能映照出她此刻…略顯局促的模樣。
    青木媛臉上的笑容漸漸染上一絲苦澀，她微微垂下眼簾，指尖輕輕地絞著裙擺。
    有時候，她真的很希望，這雙清澈的眸子裏，能為她泛起一絲漣漪，能因為她的出現，多那麽一絲絲的火熱。
    哪怕隻是轉瞬即逝的波動，也好啊。
    可眼前的少年，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仿佛她所有的心事，在他眼中都隻是尋常。
    “你知道嗎？清寒，當我最開始聽說我們之間的婚約時，我真的很生氣。”
    “我覺得自己像件被隨意安排的工具，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那時候我甚至覺得，這份婚約讓我失去了作為修士的尊嚴。”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停在牧清寒身前。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聞到他衣間淡淡的鬆墨香，晨風吹動她的發梢，拂過臉頰，微微發癢。
    牧清寒垂眸看著她，眸色依舊平靜。
    隻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可當我第一次看見你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青木媛的聲音染上了幾分柔軟，臉頰也泛起淺淺的紅暈。
    “那天看著你，我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幾乎要衝出胸膛。”
    “你的麵貌、天賦、實力，還有你待人時那坦蕩的模樣，都對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那一刻，我忘了之前所有的不悅，甚至偷偷竊喜——原來我的婚約對象，是這樣好的人。”
    她停下話頭，期待地望著牧清寒，可少年依舊靜立著，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仿佛她訴說的…隻是一段與自己無關的尋常往事。
    青木媛的目光黯淡了些許，卻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
    “後來相處得越久，我就越確定，自己或許是真的喜歡上你了。我甚至偷偷設想過，若真的成了你的妻子，陪你修煉、看遍山川的日子會是什麽模樣。”
    “可你太耀眼了，像天上的星辰，越發璀璨奪目，而我站在你身邊，卻顯得那麽平庸。我……”
    她的聲音哽咽了，話沒說完，就被牧清寒清淡的聲音打斷。
    “在同輩之中，你們都是我見過最頂尖的天才。論術法的精妙，無人能及你。”
    “你很強，並不平庸。”
    “……”
    “嗯……謝謝你，清寒。”
    青木媛勉強牽起嘴角，眼底卻沒什麽笑意。
    “可是，麵對你，又怎能不自卑呢？我拚命修煉，想追上你的腳步，想成為能配得上你的人。”
    “可無論我怎麽努力，我們之間的差距還是越來越遠，遠到我快要看不見你的背影了。”
    她抬起頭，清亮的眼眸裏盛滿了懇求，“我知道，你從來都不喜歡我。”
    “我今天說這些，也不是要逼你什麽，我隻是想知道，在過去的這些日子裏，你可曾對我有過一瞬間的、不一樣的感覺？”
    “就是那種……心跳會亂，會多看一眼的感覺？”
    空氣仿佛凝滯了片刻，晨風吹過林間，帶來樹葉的沙沙聲。
    “沒有。”牧清寒的回答幹脆而平靜，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半分委婉。
    “啊……這樣啊。”
    青木媛怔怔地看著他，幾秒後，才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失落瞬間籠罩了她，連眼底的光都熄滅了，“也是，我早該想到的。”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牧清寒看著她失魂的模樣，語氣依舊清淡，卻多了一絲溫和。
    “朋友……”
    青木媛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像是在咀嚼其中的滋味，隨後用力點了點頭，對著牧清寒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嗯！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話音落下，兩行清淚卻從她眼角悄然滑落，順著臉頰滾落，滴在她的裙擺上。
    她連忙別過臉，抬手擦去淚水，可剛擦幹，新的眼淚又湧了上來，怎麽也止不住。
    她怎能甘心啊…
    明明有機會…
    明明…
    牧清寒緩緩轉身，看著洞內已經有蘇醒跡象的眾人。
    “你累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謝謝你。”
    她很要強，她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脆弱的模樣。
    他…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