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
    “容容，容容！你跑哪兒去啦？快過來，快過來嚐嚐！”
    塗山雅雅聲音雀躍，眼中滿是期待，“我新做的糕點，好吃到能讓你為所欲為！”
    塗山容容正清點月初的賬目，聞言指尖的算盤珠子頓了頓，無奈地扶了扶額。
    她慢騰騰起身，裙擺掃過銀杏葉，循著聲音往廚房走。
    為…為所欲為…嗎？
    雅雅姐每次對“詞語”的理解，都很標新立異啊。
    剛拐進廚房門口，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先一步鑽進鼻腔，容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腳步也跟著頓在原地。
    ！！！
    這…這味道…為何…如此熟悉…
    她猛然抬頭，隻見塗山雅雅雙手捧著個白瓷盤，盤子裏盛著幾團灰黑色的黏糊狀物體，表麵還泛著一層詭異的油光。
    像是被水泡發了三天的肉團，又黏又軟地癱在盤底，連個規整的形狀都沒有。
    “姐姐…”
    容容的眉頭微微擰了起來，語氣裏滿是無語，“你確定這是……糕點？”
    她伸手指了指盤子裏的東西。
    雅雅還沒察覺不對，興衝衝地把盤子往她麵前遞了遞：“當然是！我照著食譜做的，就是……糖好像放多了點，又不小心把醬油當成醋倒進去了。”
    這話剛落，那股氣味更清晰了——混雜著焦糊的甜膩、醬油的鹹腥，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腥膻味。
    “到底是在哪裏……”
    “哦！”
    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這味道像極了容容小時候在後山不小心闖入…屎殼郎精聚集的窪地時，聞到的那股又臭又悶的味道。
    她忍不住偏過頭，用袖口輕輕掩住口鼻。
    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可抬眼對上塗山雅雅亮晶晶的眸子。
    那裏麵盛著毫不掩飾的期待，讓她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喉結輕輕滾動，她壓下心底的抗拒，扯出一抹還算自然的笑。
    “好呀姐姐，我來嚐嚐。”
    容容的聲音放得柔緩，“不過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就先吃一點點，嚐嚐味道就好啦。”
    她特意加重了“一點點”三個字。
    “沒事沒事！”
    塗山雅雅拍了下手，眼裏的光更亮了。
    “你肯定吃了還想吃，要不了幾口就會把盤子空掉的！這可是我琢磨了一上午的傑作，火候、調料都拿捏得剛剛好！”
    你到底哪來的自信啊姐姐！
    容容在心裏無聲呐喊，維持著微笑，嘴角微微抽搐。
    她拿起旁邊的竹筷，指尖微微用力，才讓筷子沒抖得太明顯。
    就吃一點…應該…不會死吧…
    小心翼翼地在那團黏糊狀物體上夾了一小點。
    隨後她緩緩抬起手，閉了閉眼，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將那一點“糕點”送進了嘴裏。
    ！！！
    這味道…這味道…！
    這味道就像是把蟾蜍身上滑溜溜的粘液刮下來，和著粗鹽塊在火上烤得半焦，最後又潑了一大勺章魚墨汁拌勻
    苦辣鹹五種味道在嘴裏混戰，每一種都擰巴著往極致裏衝，難吃得讓她懷疑狐生。
    她甚至不敢相信這樣的東西能真實存在於現實世界，而非某個噩夢場景。
    在某種意義上，姐姐你真是天才啊！
    能把食材組合出這種突破生理極限的味道，普天之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容容的心裏像在經曆八級地震，五髒六腑都跟著翻湧，指尖卻死死掐著掌心，逼自己維持住表麵的平靜。
    微笑…微笑…
    “味道出奇得不錯呢。”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真誠，甚至還輕輕點了點頭，話鋒卻悄悄一轉。
    “就是看著做的少了點，雅雅姐姐，你先去給紅紅姐送一點吧，這麽好的東西，得讓她也嚐嚐。”
    說到這兒，她特意加重了語氣，眼神格外認真，“記住哦，一定要等紅紅姐吃到之後，你自己才能吃，要不然這獨特的味道就散了，就不新鮮了。”
    “哈哈哈，容容你放心！”
    塗山雅雅被誇得眼睛都眯成了縫，拍了胸脯，引得波濤洶湧。
    她笑得爽朗，“這東西我做了整整一鍋，就放在廚房的大砂鍋裏，夠我們吃好幾頓的！”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得趕緊給姐姐送點過去，讓她也誇誇我的手藝！”
    奪…奪少？！
    塗山容容瞳孔猛地一縮，眼眸裏滿是不可置信。
    她下意識地抿緊嘴唇，可一想到紅紅姐還沒“體驗”，要是現在露餡，自己剛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她隻能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驚呼咽回去，繼續維持著那抹略顯僵硬的微笑。
    “那姐姐快去吧，紅紅姐肯定會喜歡的。”
    她朝著塗山雅雅擺了擺手，目送著那道身影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門“哢嗒”一聲關上的瞬間，容容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捂著嘴，幾乎是踉蹌著衝向院子角落的垃圾桶，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感再也壓不住，剛要張嘴把嘴裏殘留的東西吐出去——
    “容容你要是沒吃夠，鍋裏還有好多呢，我再給你盛點？咦？你在幹嘛呢？”
    塗山雅雅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容容的身體瞬間僵住。
    她甚至能感覺到剛吐到嘴邊的東西還懸在舌尖。
    來不及多想，她猛地抬手捂住嘴巴，硬生生把那口東西又咽了回去，喉嚨裏傳來一陣生理性的痙攣，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僵硬地轉過身，刻意抬起頭，45度角望向窗口，眼角不受控製地滑下兩行清澈的淚水，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沒、沒幹嘛……就是這糕點太好吃了，我在感慨……能吃到姐姐做的東西，太幸福了。”
    “嘻嘻，就知道你喜歡！”
    塗山雅雅完全沒察覺到她的異樣，笑得眉眼彎彎，“下次姐姐再給你研究新口味！”
    說完，她才想起正事，又一陣風似的跑遠了，隻留下塗山容容一個人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胃裏的翻湧和心底的“絕望”交織在一起，連眼淚都流得更凶了。
    塗山容容已經記不得她多久沒哭了，而今天，她卻流下了兩行清淚。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
    她微微眯著眼，眼角閃過一抹藍光。
    她轉頭望去，隻見一本藍殼書安安靜靜地放在那裏。
    “哦？這是…”
    “想要抓住一個…哇哦…有意思啊…”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