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隙中，一道嬉皮笑臉的身影踏光而來。
    短發隨風亂翹，腰間掛著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叮當作響。
    他落在牧清寒身側，拍了拍對方還在微微顫抖的肩膀，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你好啊，清寒小哥，我們又見麵了。”
    牧清寒渾身一僵，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錯愕，“你…是六耳的…”
    “正是我！”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錢袋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
    “約…定…”
    “瞧瞧你這記性。”
    白求恩嘖了一聲，語氣卻軟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認真。
    “等你大喜之日，我為你送上賀禮。”
    “賀…禮…”
    牧清寒重複著這兩個字，心中五味雜陳。
    他從未想過，這個約定會在如此生死關頭被提起。
    白求恩掂了掂腰間的錢袋，笑容忽然淡了幾分，眼神卻變得無比堅定。
    “原本是打算把我珍藏的錢都給你，畢竟那已經是我的全部了。”
    他頓了頓，抬手按住牧清寒的肩膀，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
    “不過呢，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我啊，打算把這條命，送給你。”
    “命…什麽？！”
    牧清寒瞳孔驟然緊縮，金色的光芒在眼底劇烈閃爍。
    剛想開口，一股滔天的戾氣猛然從身後爆發！
    恐虐周身的魔氣如墨汁般翻湧，原本就猙獰的麵容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
    他猛地反應過來，那雙猩紅的眼眸死死盯著白求恩，胸腔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我知道了！我知道那臭猴子想幹什麽！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麽！”
    造神！
    他們竟然想以自身全部獻祭，助牧清寒突破桎梏，登臨神境！
    “可惡！我早該想到的！”
    恐虐的手掌攥緊，魔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這點能量怎麽可能夠！”
    “我獻祭了整個圈外全部生靈，耗盡心神才勉強踏足神靈之境，你們憑什麽？！”
    可話音未落，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毒蛇般鑽進他的腦海。
    牧清寒，這個從一開始就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
    他體內融合了三少爺的殘魂，如今又有這個家夥願意獻祭，說不定…說不定真的能做到！
    “該死！你想都別想！”
    恐虐怒吼一聲，身形瞬間化作一道閃電，衝破層層金光，幾乎在眨眼間便已出現在牧清寒身前。
    牧清寒下意識抬手揮劍，可恐虐的速度實在太快，劍氣尚未觸及對方，便被魔氣吞噬。
    “噗呲——”
    一聲刺耳的利器入肉聲響起，牧清寒瞳孔驟縮，隻見白求恩突然上前一步，硬生生將自己的身體擋在牧清寒身前。
    那手掌竟直接穿透了他的心髒。
    “疼疼疼疼疼…好疼啊！”
    白求恩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臉色慘白如紙，卻依舊咬著牙，朝著牧清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可惡啊，我最怕疼了…牧清寒，記得…幫我…狠狠弄死他…”
    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鮮血順著嘴角不斷滑落，滴在牧清寒的手背上，滾燙而灼熱。
    “這個傻逼…追了老子…幾千年…”
    話語剛落，白求恩的身體便化作點點金光，如同破碎的星辰，順著那道貫穿心髒的傷口湧出，源源不斷地融入牧清寒的體內。
    那股力量溫暖而磅礴，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執念，還有一份沉甸甸的托付。
    牧清寒金色的眼眸中瞬間泛起淚光，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劍身上。
    他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著恐虐那張猙獰到極致的麵容。
    而胸腔中，兩股龐大的力量正在瘋狂交織、融合，帶著無盡的憤怒與決絕，即將衝破一切桎梏。
    “道之極…”
    “天罰…”
    ………………
    圈內邊界
    塗山雅雅猛然睜開眼睛。
    腕間銀鈴鐺驟然發燙，一縷淡淡的金光亮起。
    雅雅猛地睜開眼，瞳孔中映著那跳動的金光，睫毛不受控製地輕顫。
    清寒還活著！
    狂喜湧入胸腔，她顫抖著抬手，將鈴鐺輕輕抵在光潔的額頭上，膝蓋一軟，重重跪倒在在地。
    她不信神明。
    她向來隻信手中的妖力、眼中的真實，嗤笑過那些向神明乞憐的愚者。
    可此刻，她卻緊緊攥著那枚發燙的鈴鐺，虔誠地跪倒在地。
    “如果…真的有神靈的話…”
    “求求你，讓我的夫君牧清寒平安回來，不要讓他受到傷害。”
    她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中擠出來，帶著撕心裂肺的懇切。
    “我願意付出我的一切，哪怕是散盡妖力，墮入輪回，永世不得超生…”
    “我隻要他能平安。”
    話音落下的瞬間，身後忽然傳來整齊的叩拜聲。
    千千萬萬的人與妖，在圈內邊界的光幕之下齊齊跪倒，形成一片無邊無際的祈願之海。
    燈籠的暖光、妖力的微光、鈴鐺的金光交織在一起，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直衝雲霄。
    祈禱聲此起彼伏，或稚嫩，或蒼老，或清脆，或沙啞，卻都帶著最純粹的期盼，順著結界壁壘蔓延開去。
    飄向那片戰火紛飛的圈外之地，為他們心中的英雄，送去跨越生死的守護與呼喚。
    突然，天穹之上的混沌雲層忽然詭異地凝滯了。
    沒有風動，沒有雷鳴，隻有一片死寂的壓抑，仿佛整個天地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就在眾人沉浸在祈願的虔誠中時，無數道細如發絲的銀線從雲層深處緩緩垂下。
    若隱若現，帶著近乎透明的光澤。
    它們太過纖細，比蛛絲更甚，比月光更淡，凡人的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就連修為高深的妖與修士，也隻覺得空氣中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意。
    或許，這些細絲原本他們就無法看見。
    有人以為是神靈的恩賜，雙手合十的動作愈發虔誠；有人望著光柱頂端，眼中滿是希冀，期盼著英雄凱旋。
    然而，這些卻細絲精準地纏繞上每個人的脖頸。
    隨後微微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