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叮鈴鈴……”
    鈴聲清脆柔和，驅散了那股禁錮周身的力量。
    牧清寒隻覺渾身一輕，緊繃的肌肉終於得以舒展。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與少女拉開了些許距離。
    手中的劍依舊緊緊握著，劍身在金光下泛著冷光。
    他定定地望著眼前的白衣少女，雪白的發絲垂落肩頭，眼眸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
    可那眼底深處卻蘊藏著滄桑與悲憫。
    “我是你的母親啊。”
    少女輕聲說道，語氣溫柔。
    她向前邁出一步，雪白的羽翼輕輕扇動，帶起一陣帶著花香的微風。
    “不！”
    牧清寒立刻反駁，眉頭緊鎖，“我的母親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少女輕輕打斷。
    “你的誕生，是我努力了千百年的結果。”
    她的目光落在牧清寒身上，滿是欣慰與疼惜。
    “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是我傾注了所有期許與思念的孩子。”
    “我是…最完美的造物？”
    牧清寒喃喃重複著這句話，心頭一片茫然。
    少女緩緩點頭，目光望向遙遠的天際，眼神變得悠遠而深邃，仿佛穿透了萬古時光。
    “在這個世界誕生的那一刻，我便已存在。”
    “那時的天地一片混沌，隻有我一人，獨自在這片孤寂的天地間待了數萬年。”
    “數萬年裏，我見過星辰生滅，見過山川崩塌，卻再也沒有遇見一個活物。”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淡淡的寂寥，讓牧清寒的心莫名一揪。
    “我很孤獨，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日夜啃噬著我的心神。”
    “所以，我開始分出我的力量，我想創造一些生靈，看著他們長大，看著這個世界不再隻有我一人。”
    “最開始，我創造了四個生靈。”
    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仿佛回憶起了遙遠而美好的過往。
    “那是我第一次創造生靈，我耗盡了心血，甚至消耗了我大半的本源力量。”
    “隻為讓他們擁有完整的靈智與強大的力量。”
    “在那之後，我便待在暗處，看著他們成長。”
    她的聲音漸漸柔和。
    “我創造了天地規則，讓日月交替、四季輪回。”
    “我創造了山川河流、花草樹木，讓萬物得以生長。”
    “我看著生靈們繁衍生息，看著部落崛起，看著文明誕生……慢慢地，這個世界便演化出了許多自然的生命。”
    “我很開心。”
    少女的眼眸亮了起來，像是盛著漫天星辰。
    “看著他們在這片土地上開開心心地活著，為了生計奔波，為了親情相守，為了道義拚搏，我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個世界，因為他們，因為這些鮮活的生命，變得生機勃勃，再也不是當初那片死寂的混沌了。”
    牧清寒站在原地，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已經垂下。
    少女的話語如同涓涓細流，緩緩淌進他的心田。
    那些遙遠而陌生的過往，那些關於世界起源的秘密，讓他一時間竟忘了言語，隻剩下滿心的震撼與茫然。
    四個孩子…
    是…三少爺他們嗎？
    少女的聲音漸漸低沉，雪白的眼眸裏漫起一層淡淡的霧靄。
    溫柔的光芒被濃重的哀傷取代，連周身的金光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可是，後來我的一個孩子闖了禍。”
    她的指尖微微蜷縮，語氣裏帶著難以言說的痛惜。
    “他天性桀驁，不甘於受規則束縛，竟以自身本源為引，硬生生捅破了這天。”
    “那道裂隙直通域外混沌，招來了一群以生靈為食的害蟲——它們無惡不作，所到之處，生靈塗炭，山河破碎。”
    “那時的我，已經很虛弱了。”
    她輕輕搖頭，聲音裏滿是無力。
    “為了創造規則、滋養萬物，我分出了太多本源力量，剩下的力量僅夠維持自身不散。”
    “看著那些害蟲肆虐，看著我的孩子們在苦難中掙紮，我卻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闖禍的孩子，被域外邪力反噬，在我麵前瞬間化為飛灰。”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哽咽了一下，雪白的睫毛輕輕顫動，落下幾滴透明的淚珠。
    淚珠觸碰到地麵，瞬間化為晶瑩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中。
    “那是我第一次嚐到失去的滋味，痛得我幾乎潰散。”
    “可災難並未停止，第二個孩子為了守護蒼生，與大量邪魔同歸於盡。”
    “第三個孩子大戰了許久，耗盡了所有力量，魂飛魄散……”
    “最後隻剩下第四個孩子。”
    少女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複雜的悵惘。
    “他親眼目睹了兄弟姐妹的慘死，被恐懼與絕望吞噬，最終選擇了逃離，從此杳無音信，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一刻，我以為這個世界，或許要再次變成當年那片死寂的模樣了。”
    她抬頭望向牧清寒，眼底的哀傷漸漸被一絲堅定取代。
    “我不能讓這一切付諸東流，不能讓我數萬年的心血、孩子們的犧牲白費。”
    “所以，我用盡了最後的力量，以沉睡千年為代價，逆轉生死法則，讓那個最有天賦的孩子再次活了過來。”
    “我將殘存的本源之力盡數渡給了他，助他突破桎梏，來到了無限接近於我的境界。”
    她的目光落在牧清寒身上，滿是期許與欣慰。
    “他沒有讓我失望。”
    “他從死亡中蘇醒，斬殺大半邪魔、重整規則。”
    “他成功地保護了這個世間，至少在我蘇醒前夕感知到的，這世間依舊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模樣。”
    金光之下，少女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卻又帶著一種撼動天地的堅韌。
    牧清寒靜靜地聽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脹。
    那些遙遠的悲劇，那些壯烈的犧牲，那些跨越千年的守護，如同畫卷般在他眼前展開。
    讓他對眼前這個自稱“母親”的少女，生出了一種複雜而深沉的情感。
    少女的聲音帶著一絲自我譴責的悵惘，雪白的眼眸低垂，望著掌心流轉的微光，那光芒裏似乎映著無數生靈掙紮的虛影。
    “可是，他所掌握的力量是有缺陷的。”
    她輕輕搖頭，語氣裏滿是無奈與遺憾。
    “或者說，這世間所有生靈掌握的力量，本質上都是有缺陷的。”
    “他們能重創邪魔，卻無法徹底將其根除——那些域外邪祟的本源與混沌相連，隻要規則中存在一絲縫隙，他們便能死灰複燃。”
    她抬起頭，目光複雜地望向牧清寒，聲音裏帶著深深的自省。
    “源頭或許在我。當年創造規則時，我一心隻想守護他們，為生靈劃定了安全的界限，為力量設定了可控的範疇，卻不知這份‘保護’，反而成了束縛。”
    “我的規則是有缺陷的，它讓生靈得以安穩繁衍，卻也限製了他們觸及更高層次的力量，無法真正斬斷邪魔與混沌的聯係。”
    “所以我想打破規則。”
    少女的語氣陡然堅定，周身的金光也隨之熾盛了幾分，雪白的羽翼微微展開，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要創造出完美的生靈，不受缺陷規則的桎梏，擁有足以徹底淨化邪魔、守護天地的力量。”
    “為了這個目標，我籌備了千年。”
    她伸出手，指尖指向牧清寒的眉心，一道溫和的金光緩緩流淌而出，纏繞在他周身。
    “這幾千年來，我以自身本源為引，默默收集著千千萬萬個生靈身上的優秀力量——”
    “修士的劍心通明、妖靈的本源純粹、凡人的堅韌不屈、精怪的靈動通透……”
    “我將這些散落於天地間的閃光點一一匯聚，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凝練成最純粹的本源之力。”
    “而你，牧清寒。”
    她的目光灼熱而鄭重，像是在凝視世間唯一的珍寶。
    “我將這所有匯聚的力量盡數傾注於你，你的骨骼是萬靈之精所鑄，你的血脈是千魂之力所融，你的劍心是萬古意誌所凝。”
    “你的誕生從來都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是我賭上所有希望的孤注一擲。”
    金光之中，牧清寒能清晰地感受到體內奔騰的力量與少女話語中的重量。
    那些曾讓他微微困惑的天賦異稟、那些劍心深處莫名的悸動，此刻都有了答案。
    他望著眼前這個為了守護世界不惜打破自身規則的少女。
    心中的震撼早已化為難以言喻的波瀾，連握著劍柄的手，都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
    忽然！
    少女的聲音陡然變得凝重，周身的金光不再柔和，而是凝聚成一道道銳利的光刃，在她身旁緩緩流轉。
    她雪白的眼眸緊緊鎖住牧清寒，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敲在他的心上。
    “而現在，我要進行最後一步了。”
    她伸出雙手，掌心向上，一道黑色的虛影與一道金色的光團同時浮現。
    黑色虛影是滿臉怨毒的恐虐，金色光團則映照著萬千生靈的縮影。
    有孩童的歡笑、修士的苦修、凡夫的耕耘，栩栩如生。
    “我要給你最終選擇。”
    少女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卻讓整個天地都陷入了死寂。
    “第一條路，你可以現在便催動我渡給你的本源之力，短暫封印恐虐。”
    她指尖輕點黑色虛影，“這封印能維持千百年，千百年後，當封印之力消散，他們會再次破印而出，為禍世間。”
    “但到那時，你早已壽元耗盡，歸於塵土，未來的腥風血雨、生靈塗炭，你便再也無需擔心，隻需安享這一世的安寧。”
    話音剛落，金色光團驟然黯淡了幾分，無數生靈的縮影在其中瑟瑟發抖，仿佛已經預見了千百年後的浩劫。
    “第二條路。”
    少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掌心的金色光團愈發璀璨，卻也愈發刺眼。
    “以世間大半生靈的獻祭為代價，引動天地本源，助你衝破桎梏，登臨神位。”
    她的目光灼熱而決絕。
    “成神之後，你將擁有無匹的力量，足以徹底斬斷邪魔與混沌的聯係，將他們盡數滅殺，永絕後患。”
    “你會代替我，成為這世間新的造物主，執掌規則、守護萬物。”
    她緩緩說道，語氣裏帶著對未來的期許。
    “那些存活下來的生靈，雖會經曆短暫的傷痛與凋零，但隻要根基尚在，假以時日，便會慢慢繁衍，重新恢複到往日的繁榮景象。”
    “至於獻祭的生靈……”
    少女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悲憫，雪白的睫毛輕輕顫動。
    “死亡是隨機的，不分貴賤、不分善惡，也不分強弱。這是我能給他們的，最後的仁慈——至少不必在恐懼與絕望中等待死亡，不必承受邪魔肆虐的痛苦。”
    金光之下，兩條道路的景象在牧清寒眼前清晰浮現。
    一條是獨善其身、後世遭殃的短暫安寧，一條是犧牲半數、換得永恒太平的沉重抉擇。
    他能感受到體內奔騰的力量，那是萬千生靈的優秀特質凝聚而成。
    也能聽到天地間隱約傳來的悲鳴，那是無數生靈對生存的渴望。
    掌心的劍嗡嗡作響，仿佛在催促他做出決定，又像是在為這殘酷的選擇而哀鳴。
    選擇…
    選擇…
    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