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劍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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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劍落下的瞬間,仿佛天地都被斬成了兩半。
    驚雷般的轟鳴過後,漫天陰霾如同潮水般退去,濃稠的黑霧在金光中發出“嗤嗤”的消融聲,轉瞬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璀璨的金芒從天際傾瀉而下,彌漫了整片蒼穹。
    將山川、河流、大地都染上了一層神聖的光暈。
    所有人都緩緩抬起頭,先是被這極致的光亮晃得微微恍惚,瞳孔中倒映著漫天金輝,大腦還未完全反應過來。
    片刻的死寂後,不知是誰先發出了一聲壓抑已久的歡呼。
    緊接著,狂喜如同燎原之火般席卷了全場,爆炸般的笑聲、哭聲、呐喊聲交織在一起,震徹雲霄。
    “我們勝利啦!我們真的贏了!”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盟主萬歲!牧清寒萬歲!”
    “是牧公子救了我們!是盟主護住了這方天地!牧公子萬歲!”
    “盟主萬歲!盟主萬歲——!”
    歡呼聲此起彼伏,人們互相擁抱、哭泣,臉上滿是慶幸與激動。
    可在這片沸騰的人群中,塗山雅雅卻獨自佇立著。
    她微微仰著頭,目光死死鎖在漫天金光最濃鬱的地方。
    淚水毫無預兆地緩緩滑落,順著精致的臉頰蜿蜒而下,砸在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贏了?
    終於贏了?
    這個念頭像一道微弱的光,照亮了她心中積壓已久的焦慮。
    可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不安與恐慌。
    那清寒呢?
    清寒怎麽還不回來?
    他明明說過,今天會來娶自己的。
    他是不是受傷了?
    傷得重不重?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瘋狂打轉,塗山雅雅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再也按捺不住,周身寒氣驟然湧動,剛想運轉妖力飛身而去,去尋找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身影。
    天空中卻忽然掀起一股狂風。
    狂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塵土。
    她身披在外的那襲火紅嫁衣在風中狂舞,衣袂翻飛如烈焰。
    在風勢的拉扯下,嫁衣微微褪開,露出裏麵的慘白裏衣。
    再平常不過的睡衣在此刻卻顯得格外刺眼,與她一身火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就在這時,一滴溫熱的液體輕輕滴在了她的臉頰上,帶著一絲淡淡的腥甜。
    塗山雅雅動作一滯,下意識地緩緩抬起頭,望向天空。
    天空依舊被金光籠罩,澄澈而明亮,沒有烏雲。
    那滴液體順著她的臉頰滑落,她抬手拭去,指尖觸及之處,是一片溫熱的紅。
    是…雨?
    不…不對…
    這是…血?
    塗山雅雅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髒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上頭頂。
    周圍的歡呼聲也漸漸低了下去,人們察覺到了不對勁。
    有人伸手接住了從空中落下的液體,看著指尖那抹刺目的紅,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啊?!這是什麽?這是血?”
    “怎麽會下雨?”
    “還是血雨?”
    “清寒公子呢?牧盟主呢?他為什麽沒出現?!”
    “是啊,盟主明明贏了,怎麽還不出來見我們?”
    “盟主快出來啊!”
    疑惑與不安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原本沸騰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風聲與恐慌的議論聲。
    天仿佛真的在哭泣,血雨越來越大。
    細密的血珠從空中墜落,砸在地上、身上,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腥甜氣息。
    有人立刻撐起了厚重的妖力屏障,有人慌忙拿出法器抵擋。
    可詭異的是,那些平日裏堅不可摧的屏障與法器,在這血雨麵前卻如同虛設。
    血珠毫無阻礙地穿透它們,滴落在他們的身上、臉上。
    一股莫名的悲痛,如同潮水般從靈魂深處洶湧而出,不受控製地蔓延開來。
    無論是妖還是人,都不約而同地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難過。
    眼眶不受控製地泛紅,心髒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喘不過氣來。
    他們不知道這股悲痛來自何處,卻隱隱有種預感——那個拯救了他們的少年,那個他們口中高呼萬歲的盟主,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溫度在降低。
    漫天血雨飄灑,逐漸凝固,化作了雪。
    罡風卷著碎雪掠過塗山,掠過道盟,掠過南國,掠過西西域,掠過這整片天地。
    “盟主!你快出來啊!”
    “盟主,你是不是受傷了?!”
    “快給我們點訊息啊!讓我們為您治療吧!”
    “盟主!”
    “盟主!”
    呼喊聲在反複回蕩。
    塗山雅雅的指尖微微顫抖,那股熟悉的、屬於牧清寒的法力氣息,竟再也不見了。
    “轟!”
    一聲巨響震得大地都在顫抖,仿佛有流星掙脫天幕的束縛,狠狠砸向地麵。
    氣流裹挾著冰冷的雪撲麵而來,雅雅下意識地抬手擋在眼前,鼻尖卻先一步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呆愣地轉頭望去,雪地裏插著一截熟悉的劍柄。
    劍穗早已被鮮血浸透,耷拉在雪地中,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那是牧清寒的劍柄,上麵雕刻的紋路還清晰可見。
    沒有劍身,隻有染血的劍柄,孤零零地插在凍土之上,像一座驟然崩塌的碑。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劇烈的疼痛順著血脈蔓延至四肢百骸,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雅雅踉蹌著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雪地被她的腳印壓出深深的凹陷,仿佛是一個個血腳印,觸目驚心。
    她伸出手,指尖剛觸碰到冰冷的劍柄,便感覺到那殘留的、微弱到幾乎要熄滅的法力,像在向她傳遞最後的訊息。
    永別…
    狐耳無力地垂下,瞳孔裏蓄滿了水汽。
    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可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卻讓她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這柄劍,他曾用它為天下擋下無數劫難,曾用它護著天下人走過最艱難的歲月。
    如今,卻隻剩下一截染血的劍柄,訴說著那場無人見證的慘烈廝殺。
    “清寒…”
    “清寒…”
    “雅雅害怕…”
    “雅雅冷…你…你快來抱抱我…”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