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1章 我愛濃濃,甚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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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攬月還沒離開就聽見桃夭居內傳出喊聲。
“濃濃,濃濃。”
“你別怕,我出去,你放下剪刀,快放下。”
穆攬月急切地踏入院中,“怎麽回事?”
隻見穆承策站在門口,一步步往外退。
他的眼神從未離開過屋內。
此時陳嬤嬤和雲檀青黛也看清發生了什麽。
清濃滿眼驚恐,握著剪刀胡亂揮著。
雲檀心急如焚,“郡主,快放下剪刀,莫傷了自己!”
玄甲衛聽到聲響圍了上來
清濃驚慌地縮在床榻邊,狐裘散落在地,她舉著剪刀如同小獸一樣敵視周圍所有人。
穆攬月進門就見她滿臉淚痕,防備心極重,試探著問,“濃濃怎麽了?”
“姑母在,跟姑母說,是不是臣兒欺負你了?姑母給你做主。”
穆攬月試探著往前走。
她剛踏出一步,清濃的剪刀抵上了自己的脖子,臉上全是淚痕,可卻始終無聲。
穆攬月察覺到事態嚴重,趕緊收回腳,“別!姑母不動,不動了,你鬆開點,別傷到自己了。”
她回頭望了眼穆承策,發現他哽咽地已經有些顫抖,偉岸的身軀跪在地上,
“濃濃,是夫君的錯,都是夫君不好,要殺要剮我都任你處置,你別傷了自己,別……”
眼下的淚滑落在地上,從不服輸的男人跪在了未婚妻子身前。
雲檀看清濃的剪刀觸碰到柔嫩的肌膚滲出了血珠,下意識想要上前。
穆攬月攔住她,“退後!”
眾人退到門口,洵墨迅速遣散院中其他人。
清濃一手抱著膝蓋,目光複雜地望著穆承策。
“濃濃,你刺我,別傷到你自己。是不是剛才要你接旨生氣了?夫君給你刺好不好?”
他的悲傷難以形容,周遭的人除了穆承策自己都不知發生了什麽。
大喜的日子成了這樣。
清濃有一瞬間迷茫,愣神間穆承策跪爬著撲上去。
清濃瞬間回神,躲開他想要搶奪剪刀的手,猛地朝向他的胸口戳了進去。
鮮血湧出,染紅了她的指尖。
她嚇壞了,手一鬆哭得更加洶湧。
穆攬月見狀也嚇住了,大喊道,“臣兒,請太醫,請太醫!張正陽!”
穆承策繞過刀口的位置將清濃的頭壓進懷中,“沒事的沒事,別害怕。乖,別看!”
說完一個手刀從背後砍暈她,就著這個姿勢拔出胸口的剪刀,丟在地上。
小姑娘慌亂中失了分寸,紮得不深,也沒傷及要害。
將清濃抱到床上放好他才站起身,捂著傷口,“姑母,封鎖今日之事,請張正陽。”
他心中有一個猜想,需要答案,“青黛,探一下濃濃脈。”
血水汩汩從指縫滲出,穆攬月急得眼紅,“快坐下,你不要命了,濃濃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
穆承策深深地望著床上的人,“姑母,之前濃濃是中毒了,現在應該是餘毒未清。是我沒照顧好她,你別怪她。”
濃濃定是想起了什麽才會疏離他,這是他前世做錯事的報應,他認了。
但她眼中的驚恐到底是從何而來。
若是想起了全部,她該恨他才對。
前世最後一年濃濃實在體弱,邊關苦寒,她又鬱結成疾,他隻得將人送回京城王府修養,約莫有一年多的時間。
直到最後她油盡燈枯,他從邊關趕回,尋了神醫穀後人也沒能留下她。
要說他們真正和平相處的日子也不過月餘罷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到底受了什麽苦?
穆攬月歎了口氣,“姑母何時責怪濃濃了?其餘暫且不問,隻是你們這樣又該如何大婚?”
弄不好又要成一對怨偶。
雖然她歡喜濃濃,但總歸是偏向親侄子的,“濃濃中的什麽毒?張正陽怎麽也沒回秉,我就說請個平安脈而已,怎麽住了好幾日都不回來。”
穆承策抿唇,“已經解毒了,不過我覺得有問題。”
恰在此時張正陽匆匆趕來。
“別行禮了,快給濃濃看看。”
穆承策指著床上沉睡的人,“醉生夢死的解藥可有後遺症?”
張正陽猶豫地看了眼永寧公主,“王爺的傷……”
穆攬月揮揮手讓他去,“先看看濃濃,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濃濃不好,這混小子哪裏有心思止血。
青黛蹲在床邊,她需要跟張正陽商討。
“臣兒,你說的是醉生夢死?”
穆攬月反應過來,“那不是前朝皇室留下的東西嗎?都已經失蹤很多年了。”
大寧建國不過二十多年,皇兄從戾帝手中奪權,那時兵荒馬亂,皇宮中許多珍寶丟失。
其中就包含這個傳說中的醉生夢死。
無人知曉這是真的丟失還是傳聞本就不存在。
穆承策褪下盔甲,胡亂扯了根棉帶隔著裏衣裹在傷口上,“先前是無意中招,都已經解決了。”
穆攬月不太確定,“是你皇兄?”
“姑母,不是皇兄,我日後再與你解釋。”
穆承策沒多說,有些事還需查證。
恰好張正陽和青黛探過脈。
兩人對視一眼,張正陽解釋道,“回稟王爺、公主,按照青黛姑娘的描述,郡主的毒應該是解了,隻是此毒來勢凶猛,恐留有病氣。”
“我適才探脈,郡主脈象虛浮,有心氣鬱結之症,應該是誘發了病氣,思緒有些混亂。”
穆承策又急又慌,“你的意思是她現在思緒混亂?本王問你,她混亂的內容從何而來。是不是……”
他有些猶豫,不敢開口再問。
穆承策的表情痛苦,青黛沉聲解釋,“王爺,我們猜測是郡主曾經經曆過的事情,她今日這樣我們屬實沒想到。”
郡主這麽多年遇到過很多蘇夫人派來的暗殺,但多數都被她們攔下了,未曾經曆過今天的事。
穆承策心頭一驚,這就說得通了。
前世他不在的那一年,她遭受過難以想象的傷害。
曾經他送了三十六封家書,十日一封,封封皆回安好。
明明他們的關係有所緩和,怎麽她就突然病重,甚至最後清醒時日無多。
王府留了侍衛看守,能傷她的人寥寥無幾。
若非是她親自授意,否則怎會無人敢回稟。
也許……從來都不是他一廂情願。
他的濃濃,曾經愛他。
濃濃逝後他悲痛欲絕,隻當是他困死了濃濃的一生。
上京城那一場浩大的屠殺持續了一整夜。
整個暗衛營除了皇兄身邊的瀾夜,全部身亡。
甚至墨黲,也於海棠苑前殉主。
所有人都說是王妃瘋魔了。
濃濃一死,他了無生趣,隻想奔赴邊關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奈何並無敵手。
很快料理完邊境之事他跟著跳了思過崖。
永遠記得她說過想要大寧全部的國土。
今生離開她的整整十年,他沒有一日不是以此念頭活著。
直到他終於用最小的傷亡完成了她的夙願,才敢回來見她。
穆承策撐在腿上,低垂著頭悔恨交加,他錯過的,實在太多。
他的肩膀顫抖,穆攬月感覺到他極度的悲傷,“臣兒……”
穆承策抬起頭,眼眸赤紅一片,聲音沙啞痛苦,“姑母,我要瘋了。”
他怎麽就沒能察覺到濃濃的情意呢?
當初送她回承安王府時她欲言又止是想說什麽?
那日邊疆急報,他在京郊大營點兵,甚至沒來得及趕回去見她最後一麵。
明明他早晨出門的時候她還對他笑了。
寒天飛雪,她該有多冷。
濃濃終是沒能看到春日的草長鶯飛。
濃濃給過他那麽多次的機會,但他全都錯過了。
他真是罪該萬死。
穆承策額間的青筋鼓起,頹廢地垂下頭,指尖掐進手心的皮肉,滲出一絲絲血腥氣。
許久之後傳來他哽咽的聲音,“我愛濃濃,甚過自己。”
穆攬月雖知他的情意,但看到他顫抖得難以控製的指尖還是心中一震,久久難以釋懷。
可曾經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我見眾生皆草木,
唯有見你是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