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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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獵風波暫歇,顧家營帳氣氛卻難言輕鬆。
    林氏摟著淩薇,心疼得直掉眼淚,手指小心翼翼避過她手臂的傷處,隻敢輕撫她參差不齊的短發,聲音哽咽:“好孩子…疼不疼?這頭發…這可如何是好…”
    她一想到女兒家最珍視的青絲成了這般模樣,心就像被揪著。
    顧清瑜緊挨著淩薇另一邊,無數次歎氣:“你下次能不能別這麽莽?那劍是能隨便擋的嗎?!”
    雖然救得對象是公主,雖然這想法有點大逆不道,但她認為......公主不救,也沒多大事啊。
    秦菀也小臉嚴肅:“就是!薇薇姐,你嚇死我們了!不過......”
    她眼睛亮了亮:“外頭都傳你神勇無比,和沈姐姐配合默契,聯手將那刺客絞殺當場!”
    那可以說是非常離譜了。
    麵對秦菀對現場的采訪,淩薇隻想靜靜。
    好在林氏看出了她的疲憊,把秦菀連同其他一並想打探的人都客氣地打發走了,隻自己守著她。
    淩薇失血加疲勞,緊張突然變鬆弛,強烈的困意襲來。
    隻聽見迷糊中有人道:“硯哥兒,灼哥兒,薇薇還在睡,你們莫吵她。”
    然後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秋獵如何收場,回程路上又是何等光景,淩薇沒有印象。
    據顧清瑜後來說,她睡得昏天黑地,怎麽叫都叫不醒,嚇壞了眾人。
    那位醫術精湛的王院判又被十萬火急召來,頂著無數道質疑的目光仔細診查,最後撚著胡須得出結論:無他,睡得沉罷了。
    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後,顧尚書在深居簡出的顧家二老麵前,提到淩薇護持皇子事跡,顧老夫人親自攜一眾女眷前來探望。
    隻是除了顧家二老外,其餘人並不知曉,隻當是受傷探望。
    陛下禦口未開,金殿之上尚未定論。無人敢越雷池半步,更不敢將“救駕”二字輕易宣之於口。
    還在顧家“暫住”未走的柳依依,目光在淩薇參差不齊的短發上流連,驚訝道:“淩姐姐,你的頭發......”
    淩薇恍惚了一下,才想起這位的存在。
    二夫人柳氏也對著淩薇身上掃射,嘖嘖有聲:“哎喲喲,知道的說是去秋獵了,怎弄成這副模樣?
    我還當是哪個庵裏修行未滿,偷跑出來的小姑子呢,嘖嘖,真是……”
    林氏氣得臉色發白,正要開口,帶頭的顧老太君已沉著臉斥道:“夠了!薇丫頭隨駕辛苦,儀容之事,豈容你在此妄議?都散了!”
    幾日後,秋獵的事在府中悄然傳開。
    柳氏在自己房裏聽著丫鬟的轉述,同一旁的柳依依對視一眼。
    她捏著帕子酸溜溜地嗤笑:“哼,救了公主又怎樣?一個姑娘家,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頭發短成那樣,成何體統。簡直離經叛道,就算有天大的功勞,頂著那勞什子頭發,日後哪個體麵人家敢要?有礙觀瞻!”
    就在柳氏這酸話剛落的當口,顧府中庭驟然響起那標誌性的高亢唱喏:
    “聖旨到——!淩薇姑娘接旨——!”
    闔府再次被驚動,香案擺開,眾人跪伏。
    傳旨太監展開明黃卷軸,聲音洪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顧氏甥女淩薇,秉性柔嘉,心昭勇毅!秋獵驚變,凶徒逞惡,臨危之際,奮不顧身,護持公主皇子於魔掌,忠肝義膽,天地可鑒!更兼臨危不懼,智勇雙全,終助皇子化險為夷!其行堪為閨閣表率,其德足彰忠義千秋!特賜——”
    “一、禦筆親書‘勇毅’金匾一方,懸於門庭,以彰其德,以勵世人!
    二、特旨恩準:淩薇斷發,乃忠勇護主之明證,實非不孝不悌。自即日起,特許其新發長成前,以巾幗之姿示人,凡見者,不得妄議譏笑,違者以藐視皇恩論處!”
    “三、賜:赤金百兩,宮緞十匹,南海珍珠一斛,玉如意一柄!欽此——!”
    係統一旁可惜,原世界線的杜芊芊在刺殺中獨領風騷,加上本身的氣運加持,最後救駕有功被封了縣主。
    到了淩薇這邊,隻是物質加榮譽獎勵。
    淩薇的完整氣運居然比不過杜芊芊嗎?
    淩薇卻不這麽認為,縣主作為貴族身份,需維持一定稀缺性,此次她和沈青嵐都同樣有功,有這樣的獎勵已經很好。
    況且,她的女官崛起之路,最需要的不是貴族身份,而是最難積累的——名望。
    “勇毅”金匾的昭彰,再加上短發示人的特許,這份獨有的印記恰恰會為她架起雲梯。
    這次的嘉獎不是最豪華的,但卻是當前最適合她的。
    “臣女淩薇,叩謝陛下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淩薇聲音清越,叩首謝恩,姿態沉穩。
    無數目光如織網般纏了過來——有探究、審視,更有久居上位者不動聲色的掂量。
    淩薇隻管垂著眼,神態自若。
    夏日午後,微風習習。
    顧清硯一位多年未見的好友來京城辦事,拜訪了顧府來探望顧清硯。
    顧清硯攜好友漫步於顧府荷塘的棧道之上,池中碧葉連天,粉荷亭亭,隨風搖曳生姿,送來陣陣清雅荷香,令人心曠神怡。
    棧道蜿蜒深入花葉深處,盡頭連接著一座小巧的水榭。
    他們本欲往水榭處品茶論道,好友郭淮興致忽起,指著不遠處掩映在荷花叢中的小舟:“清硯兄,如此良辰美景,何不泛舟池上?定別有一番意趣。”
    顧清硯欣然應允:“甚好。”
    兩人便向停舟處尋去。
    小舟被一根繩索鬆鬆係在岸邊木樁上,半隱在茂密的荷葉荷花之間。
    顧清硯俯身去解繩索。
    “兄長!”身後傳來顧清瑜的聲音。
    顧清硯回頭,見妹妹與秦菀一同走來。
    “有沒有見到淩薇?”顧清瑜問道。
    “未曾。”顧清硯搖頭。
    顧清瑜蹙眉,嘀咕:“這人跑哪兒去了……”秦菀也好奇地張望。
    兩人與顧清硯的友人互相見了禮,便匆匆離去,風中隱約傳來她們的對話:“…門房說沒出去…”“…再去藏書樓找找…”
    郭淮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背影:“多年不見,清瑜妹妹竟長這麽大了,想當年她總愛獨來獨往,悶頭跟在我和澄之身後。
    那時勸她多交些玩伴,她還梗著脖子說‘才不要和旁人玩’呢。”
    澄之是顧清硯的表字,他目光落在兩人相攜的身影上,輕聲喟歎:“如今也交到閨中密友了。”
    “她們在尋誰?”郭淮突然想起京城的傳聞,“莫非是府上那位得了陛下‘勇毅’嘉獎的表姑娘?”
    他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聽聞這位姑娘可了不得!秋獵之上,為救四皇子殿下,被凶徒挾持,臨危不亂,竟揮劍斷發明誌。嘖嘖,這份果決膽魄,便是男兒也少有!真乃奇女子也!連我都想一睹風采了。”
    顧清硯正背對著郭淮,彎腰用力拉動那艘似乎有些擱淺的小舟,動作忽然僵住,好一會兒沒動靜。
    “清硯兄?怎麽了?船卡住了?”郭淮說著,好奇地探身想上前幫忙。
    顧清硯猛地直起身,幾乎是瞬間橫移一步,精準地擋住了友人的視線,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無事。想是船底有些淤塞,一時難動。日頭漸毒,不如先去亭中稍歇?”
    他語氣不容置疑,順勢不著痕跡地將一臉困惑的友人半推半引地帶離了岸邊,走向不遠的水榭。
    友人被拉著走,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小舟依舊半掩在荷花叢中,船頭似乎……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