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宗派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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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司徒靈就起身了。她沒驚動旁人,輕手輕腳地從稻草鋪上坐起,摸了摸藏在衣襟裏的玉佩和布袋。銅牌貼著皮膚,冰涼依舊。外麵的鈴聲剛剛響過,巡邏的人還沒走遠。
    她低頭看了眼掌心,昨夜刻下的口訣已被磨得模糊。但她記得清楚——垂眸三分,吐息七寸,回話先吸氣,再開口。這些不是為了活命,是為了查清真相。
    寅時三刻,她準時出現在膳房前劈柴。刀落木裂,節奏穩定。執事遠遠看了一眼,沒說話。這是默許。
    掃帚靠在牆角,她伸手去拿,另一隻手也同時伸了過來。兩人指尖碰了個正著,她立刻縮回手,低著頭退後半步。
    那人是個年輕弟子,穿著灰青色短袍,袖口繡著一圈銀線。他抓起掃帚,冷笑一聲:“北嶺來的?手腳慢點,別搶我們‘外支’的活。”
    旁邊另一個弟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算了,一個雜役罷了,何必計較。”
    那灰衣弟子卻沒鬆手,盯著司徒靈:“你昨天練功時,氣息亂得很。是不是根本不會《纏絲引》?裝模作樣給誰看?”
    司徒靈垂著眼,聲音壓得極低:“我隻想把活幹完。”
    “幹完?”灰衣弟子嗤笑,“你們這些新來的,一個個都以為能混進內堂。可你們連派係都分不清,還談什麽修行?”
    “正脈”二字從他嘴裏吐出來時,帶著明顯的譏諷。
    司徒靈心裏一緊,手指悄悄掐進掌心。痛感讓她清醒。她記得昨晚睡前翻過的碎紙,上麵寫著“神識混亂”,可現在不是出錯的時候。她必須像昨天一樣,低頭,沉默,不動聲色。
    遠處傳來腳步聲,幾個穿深紅長袍的弟子走了過來。他們走路時步伐一致,呼吸平穩,袖擺上的金線在晨光下閃了一下。
    灰衣弟子臉色變了,立刻鬆開掃帚,退到一邊。
    為首的紅袍弟子走近,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司徒靈身上:“你是新來的?”
    “是。”她答得幹脆。
    “叫什麽名字?”
    “阿醜。”
    那人點點頭,沒再問。轉身時,右手三指微曲,像是無意地劃過腰間布袋。那個動作,她認得——正是《纏絲引》第三式的起手勢,但比教習長老演示的更狠,指節繃得發白,像要撕斷什麽。
    她站在原地,直到那群人走遠,才慢慢彎腰撿起掃帚。柴堆旁的土縫裏,有半片燒焦的紙角,她用腳尖輕輕撥了一下,看清上麵印著一朵扭曲的蓮花紋。
    和昨晚那個少年袖口的一模一樣。
    午時,她端著托盤走進膳堂。屋裏已經坐滿了人,中央長桌被紅袍弟子占滿,他們麵前的飯菜明顯更豐盛。兩側則是灰青色短袍的弟子,吃得匆匆忙忙。
    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低頭吃飯。剛咬了一口鹹菜,聽見砰的一聲,有人摔了托盤。
    是個外支少年,碗扣在地上,湯汁濺了一地。他想蹲下去撿,卻被一股掌風推開,整個人踉蹌後退,撞在牆上。
    “濁氣纏身,也配坐這裏?”一個紅袍弟子站起身,冷冷看著他,“你們‘外支’的飯,在後院。”
    少年臉色漲紅,握緊拳頭,卻不敢動。
    司徒靈放下筷子,默默走過去,蹲下幫他拾起碗筷。指尖碰到他袖口,果然又有那朵銀線繡的蓮花。她低聲說:“謝謝。”
    少年抬頭看她一眼,眼神複雜,有戒備,也有感激。他沒說話,抱著空盤快步走了出去。
    她回到座位,發現自己的飯菜也被動過了——米飯少了一半,鹹菜不見了。她沒動怒,也沒抬頭看是誰幹的。隻是把碗推到一邊,掏出懷裏一塊冷硬的餅,慢慢啃著。
    飯後,她去廚房洗碗。水盆邊站著兩個紅袍弟子,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巡查名單又加了三個,都是外支的。”
    “上頭的意思,是要逼他們動手?”
    “不然呢?不鬧起來,怎麽清人?”
    “可要是真打起來,傷了人,長老怪罪下來……”
    “怕什麽?隻要不出人命,都是‘切磋’。”
    兩人說完就走了。司徒靈低頭搓著碗底的油漬,指甲縫裏滲出血絲。她沒擦,任血混在水中,一圈圈散開。
    傍晚,練功場響起銅鑼聲。所有新弟子列隊站好,教習長老站在前方。
    “今日演練雙人合息。”
    人群微微騷動。這種功法需要兩人搭手,氣息相引,若配合不好,輕則經脈不適,重則反噬受傷。
    長老開始點名 。多數人都找到了搭檔,隻剩下幾個灰衣弟子孤零零站著。
    沒人願意和他們搭手。
    其中一個外支弟子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長老,我可以和任何人合練。”
    教習長老眼皮都沒抬:“無人應你,便是緣法不到。”
    那弟子咬牙:“我們也是合歡宗的人!憑什麽……”
    “憑功法。”一個紅袍領頭者走出來,冷笑,“你們修的是殘本,氣息陰滯,搭手就是害人。”
    “殘本?”那弟子怒極,“你們偷改心法,還敢說是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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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統?”紅袍弟子猛地抬手,掌風直逼對方胸口。
    那人側身避過,反手一掌推出。兩股氣勁撞在一起,激起一陣塵土。
    周圍弟子紛紛後退。教習長老卻站著不動,像在看一場尋常比試。
    司徒靈站在邊緣組,目光死死盯著那紅袍領頭者的動作。他每一招都帶著鉤勁,指節彎曲如爪,正是《纏絲引》第三式的變化。可這變化不對——它不該有這麽強的撕扯力,也不該讓對手的經脈發出那種悶響。
    更讓她心頭一震的是,高牆陰影處,有兩個黑衣巡查正拿著竹簡記錄。他們每記下一個名字,就在後麵畫一道墨痕。
    她忽然明白過來。這不是偶然的衝突,也不是簡單的門戶之爭。有人在推動這場對立,有人在記錄誰站哪一邊。
    夜訓結束,她背著灰渣穿過院子。戌時已過,鈴聲又響了一遍。她走到草廬門口,停下腳步。
    月光照在手上,幹涸的血跡還在,暗紅一片。她沒躲,也沒擦。而是靜靜看著。
    回到草廬,其他人已經躺下。她靠牆角坐下,脫掉鞋子,揉了揉腳踝。昨天挨的鞭子還沒好,走路時還有些疼。
    她摸出那張碎紙,翻到背麵,用炭筆寫下:“兩派相爭,功同法異。巡查記名,恐非無意。”
    寫完,塞進褥底夾層。
    她躺下,眼睛睜著。屋頂的縫隙漏進一線月光,照在對麵牆上。草堆沙沙響,有人翻身,有人低聲啜泣。
    她忽然想起早上那個灰衣弟子的話:“你們連派係都分不清,還談什麽修行?”
    她不懂什麽叫正脈,什麽叫外支。但她知道,這個宗門不簡單。它不隻是在教功法,它在挑人,在分人,在等一場火。
    她閉上眼,告訴自己明天還要早起掃地。
    可就在意識快要沉下去的時候,耳邊又響起那句話:“情為刃……殺即是愛……”
    這次,她沒有抹炭灰,也沒有掐掌心。她隻是睜開眼,盯著屋頂的裂縫。
    月光移了位置,照在她的臉上。
    她抬起手,看見指尖微微顫了一下。
    然後她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比平時快了些。
    她沒動。
    窗外的鈴聲又響了,由遠及近,再走遠。
    草廬外,巡查的腳步聲停在門口,頓了頓,又繼續往前走。
    她把手收回來,塞進袖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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