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絕地反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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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錦麵對著大海,初升的紅日照在海麵上,亦照在她的麵龐上。
她緊盯著手中的一根蘆草,眉心緊鎖。
這是用來編草偶的蘆草,那日謝草偶又唱又跳一陣舞弄過後,女屍便不見了,原本排放女屍的位置隻落下一些蘆草。
分明覺得謝草偶與女屍失蹤必有關聯,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廝究竟怎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眾目睽睽之下,將九具女屍盜走的?
“難道他真的會通靈,象湘西趕屍人那般念念咒語,就讓女屍起來跟著他走?”她自語道。
想了想,喚道,“張捕頭,去謝草偶店裏買個大草偶來。”
“我去。”
張捕頭一臉迷糊,順子應聲而動,不多會作便提溜著個大草偶跑回來。
“打它。”雲中錦道。
“我來。”仍是順子搶先,對著草偶揮棒猛打,草偶被打得斷裂開來,蘆草滿天飛。
雲中錦拾起蘆草,又是久久凝眉蹙目。
“上差,這是做甚?”張捕頭仍舊摸不著頭腦。
“這些蘆草與先前掉落的不同。”
張捕頭愈發懵懂,“在我看來,都一樣啊,就是常見的蘆草。”
“不一樣。”雲中錦道。
“這個我懂。”順子又上來道,“適才這些,是被打斷的,斷痕明顯。而先前那些,雖有折痕卻無斷痕。上差,您是懷疑那些蘆草是有人將草偶拆散才掉落的?”
“就你聰明?”順子處處占先,張捕氣得頭踢了他一腳,轉而問雲中錦,“上差,卻是為何?”
雲中錦搖了搖頭,“不知。”
她依舊懷疑女屍失蹤與謝草偶有關,可是芻靈莊已經被翻了個底朝天,並未見到女屍,不免心頭萬分焦急。
“上差,依我看,別在謝草偶身上耽擱了,還是另外尋找線索吧。時間不多了。”張捕頭提醒道,“眼下要緊的是查出殺侯榮的凶手,不是女屍失蹤。”
“你覺得女屍失蹤與侯榮之死無關?”雲中錦問道。
“那不明擺的嘛。”張捕頭脫口而出,趕在順子開口之前,將他的嘴捂住了。
“非也。”雲中錦道。
“從侯榮的屍體狀況來看,他是先被殺死再被拋入海中,而後又被海水衝上岸。這麽廣闊的大海,這麽巧就落在女屍腳下?又這麽巧在謝草偶走過之後女屍就全部失蹤了?這其間很難說不存在關聯。”
“所以我覺得,破解女屍失蹤之謎,或許就能破解侯榮之死之謎,進而破解覆舟之謎。”
“可是,這些都是上差的猜測而已。”張捕頭道。
“這麽廣闊的大海,這麽長的海岸,太陽不照東邊它也得照西邊,侯榮不落左岸他也得落在右岸,本來就有成千上萬種可能,謝草偶經過這裏,他也是千萬種可能之一,就是那麽恰恰好而已嘛。”
雲中錦想了想,“有道理。”
張捕頭終於在上差麵前掙回了點麵子,嘿嘿地笑。
雲中錦則抬起眼來望著一輪紅日,沐浴在那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太陽不照東邊也照西邊……也許真是巧合?”
“上差,還是先回去歇歇吧?這兩天您打太陽出山一直忙到太陽下山都不帶歇的,可把您累壞啦。”
張捕頭又笑道,“再曬幾天,您的臉也該曬成海女一樣的了。”
“曬?”雲中錦若有所思。
忽地,她一拍腦袋,“問題就出在這裏。”
在漕幫與官府對峙之時,她亦是站在現在這個位置,那時陽光亦照耀在她的臉上。
記得當時她覺得晃眼,還用手遮擋了一下臉。
在謝草偶經過之後,她的位置未變,但已感覺不到陽光照麵。
單從光影的變化來算,這期間相差至少應有半柱香的功夫。
“半柱香?”張捕頭與順子同時驚問,“謝草偶裝神弄鬼也不過眨眼功夫就走了,半盞茶都不到,哪有半柱香?”
“問題就出在一個香字上。記不記得當時謝草偶來時,鼻有異香眼有濃煙?”雲中錦問道。
“是,那香味聞著人暈乎乎的,站都站不穩……呃不,我好像是坐著了,就好似剛剛睡了一覺似的。”
“那就是了。”雲中錦道。
異香,障人心智。
濃煙,障人耳目。
半柱香的功夫,足夠做許多事情了。
令人不解的是,即便當時在場的人都中了迷香,可外重還有許多圍觀的人,他們離得遠迷香的作用不大,謝草偶又怎麽能避過那麽多人的耳目將女屍移走的呢?他又將屍體藏到了何處?
更重要的是,他這麽做的目的何在?
“眼下的關鍵,就是要找到九具屍體。”
順子說道:“上差,不如去芻靈莊再搜一搜?我就不信將芻靈莊和草偶店都掘地三尺,找不出女屍來。”
“也是。”張捕頭道,“能查出謝草偶就是殺人凶手最好。說實在的,我也不希望看到蘇繡死,她還曾經送過我鍋蓋呐,味道可好啦。”
“那還杵著做甚?走呀,順子先去芻靈莊,張捕頭隨我先去草偶店,後去芻靈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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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錦一聲吩咐,一眾衙差呼啦啦開路。
芻靈莊在海邊,草偶店在街心,卻都被人群堵在碼頭上過不去。
隻聽得鞭炮齊鳴,鼓樂聲喧,一襲花轎緩緩前行。
正是豔陽高照時,而抬轎的轎夫們卻一個個身披蘆草席,頭頂著大草帽,扮得象草偶似的。
謝草偶依舊是一身白衣,但胸前斜挎著大紅花,那麽小的個頭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象隻大馬猴趴著,臉笑成了一張蠣餅似的皺巴。
喜錢不斷從大馬上向四方拋灑,引得人們爭先恐後地搶拾。
“謝草偶成親?”雲中錦眉心微皺。
隻知道謝草偶是個老鰥夫,成天神神叨叨的隻管侍弄些草偶,且是偷女屍的重大嫌疑人,他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成親,不知哪家的嬌娥嫁他?
“這謝草偶也不知道施了什麽法,居然能讓漕江第一美人嫁給他。”
“這可真應了那一句,鮮花插牛糞上。也就是蘇家有難了,才這般作賤自己吧?”
“不知漕江城裏多少男兒的夢碎嘍,侯榮要是不死的話,不得與謝草偶鬧上一鬧?”
人們一邊撿拾喜錢,一邊議論紛紛。
雲中錦聽得這些議論,心頭一緊,擠進人群一瞧,頓時好似天塌一般。
花轎旁沒有喜婆,隻有蘇繡麵無表情地走著。
“繡,這是怎麽回事?”
雲中錦衝上去問道。
“姐姐今日喜嫁。”蘇繡淡淡答道,依然是麵無表情。
“我是問你,姐姐為何突然出嫁?她那麽年輕那麽美,為何偏嫁謝草偶?”雲中錦一著急,攔在了花轎前麵。
“年輕貌美又如何?活著,才是最重要的。”蘇繡答道。
“為了活著,就要將姐姐嫁這年紀比你阿爹還大的老頭嗎?”
“他是比我阿爹老,但也比阿爹能掙錢。姐姐跟了他,吃得飽穿得暖,有何不可?”蘇繡反問道。
雲中錦眉頭緊皺。
離侯榮的頭七沒幾天了,蘇繡最該煩惱的是如何保住性命,卻為何這麽著急就將姐姐嫁出去?即便著急要嫁,以蘇纓的美貌,漕江城裏有的是年輕的後生可嫁,為何偏偏挑中又老又醜的謝草偶?
“繡,別這麽快把姐姐嫁了好嗎?等我幾天,我能查出殺人真凶的。繡,你相信我!”
蘇繡麵露不悅。
“大好的日子,你說什麽凶呀殺的壞姐姐的彩頭。我姐嫁謝家,是真心實意的歡喜,我也是真心實意送姐出嫁。阿錦,你就讓花轎過去吧,求你了。”
“不行。”雲中錦非但不讓,還將佩劍在花轎前一橫,“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我是你朝中靠山,我斷沒有讓自家姐姐嫁得不明不白的道理。今日我必須弄明白,姐姐究竟為何突然嫁這老頭,是否受人脅迫,說出來,我為你們做主。”
謝草偶在馬上發話了,“上差此話差矣。我與蘇纓兩情相悅,早就談婚論嫁,今日嫁娶不過是水到渠成罷了。上差不祝福我們,可也別當攔路虎,壞了我們的良辰吉日呀。鄉親們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呀?”
說著朝著雲中錦拱手,又朝著眾人拱手。
雲中錦不理會謝草偶,繼續盯著蘇繡問,“繡,你們是不是有難言之隱,被謝草偶所逼迫?還是說,他告訴你們他能逢凶化吉?他就是個裝神弄鬼的神棍,繡,你別上他的當。”
“沒有脅迫,也沒有欺騙。嫁娶皆因兩情相悅。”蘇繡說得堅決,而眼神閃爍。
“繡,為什麽你寧願相信謝草偶,也不願相信我能查出凶手?”雲中錦盯住了蘇繡的眼睛問道。
“繡,你該知道,隻有查出真凶才能保全蘇家,而不是依靠謝草偶裝神弄鬼作法。”
蘇繡避過雲中錦的注視,冷聲道,“我們等不起。”
雲中錦隻得轉而衝著花轎問道,“姐姐真的與謝草偶是早就兩情相悅嗎?”
一街的人都靜了下來,豎著耳朵等著蘇纓的回答。
沉默了良久,花轎裏傳來蘇纓的聲音。
“阿錦,讓開吧,莫要耽誤了我的吉時。”
蘇纓都這麽說了,雲中錦再無阻攔的理由,隻得訕訕地讓開,眼睜睜看著謝草偶得意洋洋,引著花轎一路朝著芻靈莊而去。
街上人群都散了,雲中錦仍怔怔地站著。
“一個願娶一個願嫁,上差就不必糾結了。”張捕頭勸解道。
“那是,花轎旁那一位,那張臉苦大仇深的,跟一街的人都欠她八百兩銀子似的呐。”順子笑哈哈的。
跟著又碎碎念,“奇奇怪怪的,送姐姐出嫁,不穿件新衣裳也就罷了,還沒忘了腰間別著把撬刀,多煞風景呀。難不成,謝草偶這是要買一送一,她不樂意?哎,謝草偶這個老八怪,他何德何能?”
雲中錦頓時一個激靈,拔腿就往芻靈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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