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鍾響之前,我先斷你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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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蒼涼古樸的鍾鳴並非從天際傳來,而是自九域每一個生靈的心底響起,仿佛沉睡萬古的始祖終於睜開了雙眼。
這第一聲真實的回響,是審判,亦是蕩滌。
音波如無形狂潮橫掃九域邊陲,那些潛伏至深,甚至連自己都快要遺忘使命的混沌暗樁,在這一刻無所遁形。
無數修士,無論正在坊市中討價還價,還是在宗門內打坐修行,都猛然間抱頭仆倒,發出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
他們體內的“歸寂印”在這神聖的鍾音下被瞬間引燃,一道道灰綠色的火焰破體而出,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一個個鮮活的生命焚為灰燼,隻在原地留下一灘汙穢的印記。
潛伏者們臨死前的驚恐與不解,成了這淨化樂章中最刺耳的雜音。
鏡碑之上,無數光點熄滅,代表著混沌一方遍布九域的棋子在頃刻間被盡數拔除。
然而,就在這片象征勝利的清朗景象中,地底極深之處,一道扭曲如蚯蚓的血線卻依舊頑固地存在著,並且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南遁逃。
鏡碑冰冷的文字浮現其上:“言魘尊未死,他的本源寄於‘萬謊經脈’之中,那是由千萬謊言與生靈疑懼編織而成的生命通道。”
秦悟源眼中寒芒一閃。
原來如此,啟明鍾響,滌蕩的是受混沌之力侵染的實體,卻無法根除由人心之虛妄構築的根基。
言魘尊,這個以謊言為食,以欺騙為道的邪魔,竟將自己化作了世間所有負麵意念的集合體。
他抬手一招,一道赤紅流光飛入掌心,正是小紅尾。
這隻鳳凰幼雛的眼瞳中燃燒著純粹的火焰,仿佛能灼盡世間一切虛假。
“追,”
秦悟源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這一次,我不讓他再開口。”
話音未落,三人已化作一道流光,循著那道遁逃的血線,悍然衝入地底。
大地在他們身後飛速合攏,光芒被徹底隔絕。
下潛,再下潛,足足三千丈!
當穿過一層散發著遠古洪荒氣息的特殊岩層後,眼前的景象陡然一變。
他們進入了一條“無光回廊”。
這裏的空間完全是倒懸的,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頭頂才是堅實的“地麵”。
廊壁之上,沒有壁畫,沒有符文,而是密密麻麻刻滿了無數蠕動的口器浮雕,那些嘴唇無聲開合,卻有億萬道低語直接灌入腦海。
“希望是最大的謊言……”
“你所守護的,不過是另一場騙局的開端……”
“你所信任的,終將背叛你……”
這些聲音仿佛擁有生命,不斷拆解、重組,尋找著心靈最脆弱的縫隙。
林昭臉色一白,眼神瞬間渙散,心神幾欲被這無窮盡的妄語拖入深淵。
就在此時,一隻溫熱的手掌按在了他的眉心。
秦悟源麵色冷峻,竟是直接咬破手腕,以自身精血在他額前迅速畫下一道古樸的“禁妄符”。
鮮血烙印其上,散發出煌煌金光,瞬間將所有侵蝕心神的低語隔絕在外。
“記住你是誰。”
秦悟源沉聲道。
林昭一個激靈,眼神恢複清明,背心卻已被冷汗浸透。
“唳!”
一聲清越的鳳鳴響徹回廊,小紅尾周身燃起熊熊凰炎,化作一顆熾烈的火瞳懸浮於前方。
它看穿了這聲音的本質,那並非真正的生靈,而是由謊言凝聚成的虛假聲源。
凰炎如利劍般激射而出,精準地灼燒在一處口器浮雕之上。
“滋啦——”
那張嘴在火焰中扭曲、融化,發出刺耳的尖嘯。
與此同時,整條通道劇烈震動,被毀掉的聲源對應的那一段石壁轟然崩塌,墜入下方無盡的黑暗。
前路已斷,但他們必須前進。
小紅尾不斷以凰炎開道,每摧毀一個虛假聲源,這條詭異的回廊便崩塌一段,仿佛他們在一條正在被自己親手毀滅的道路上狂奔。
深入百裏之後,前方那扭曲的血線猛然擴張,三人衝出狹窄的回廊,眼前豁然開朗。
這裏是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大腔體,形態酷似某種巨獸的胃囊。
四壁並非岩石,而是蠕動不止的血肉,上麵布滿了蛛網般跳動的粗大血管。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根血管的末端,都連接著一顆懸浮在空中的人頭顱。
成千上萬,密密麻麻。
這些頭顱雙目緊閉,嘴唇卻在不斷開合,進行著無聲的誦念。
他們的表情各異,有的恐懼,有的懷疑,有的猶豫,有的絕望。
一股由純粹負麵情緒構成的力量,正從他們身上被源源不斷地抽取出來,匯入那些血管,最終滋養著整個腔體。
鏡碑光芒大放,映照出此地的真相:此乃“萬謊母巢”,言魘尊真正的核心。
他將十萬被他蠱惑的流民的懷疑、恐懼、猶豫煉化成了無形的“疑念絲”,以此為基礎,編織成了屬於自己的經絡與巢穴。
鏡碑上的文字帶著一絲凝重:“隻要世間尚存一絲不信,一絲疑懼,他便不死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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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不怕鍾響。”
秦悟源他等著九域眾生因為希望一次次落空,而再次陷入更深的絕望與懷疑。
那將是他最豐盛的食糧。
強攻無用,隻要人心的疑念不絕,這裏便能無限重生。
秦悟源收起了殺意,眼神平靜得可怕。
他沒有再讓小紅尾攻擊,而是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物——一片泛著灰白光澤的舌骨殘片。
這是他從早已化為廢墟的靜語村帶回的唯一遺物,那裏的人們曾因一句真話而被屠戮殆盡。
他將自己的精血滴在舌骨之上,那殘片仿佛活了過來,發出一陣微弱的悲鳴。
秦悟源沒有猶豫,屈指一彈,將這枚浸染了他意誌與鮮血的舌骨,拋入了母巢的正中央。
刹那間,風雲突變!
所有懸浮的頭顱齊刷刷地轉了過來,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空洞的眼眶齊齊鎖定在秦悟源身上。
下一刻,萬千道或尖銳、或沙啞、或稚嫩的聲音匯聚成一句直擊靈魂的質問: “你也曾騙自己活著有意義嗎?”
心神劇震,連堅不可摧的鏡碑都微微顫抖了一下。
這是最根本的拷問,是對一個生靈存在價值的終極否定。
然而,秦悟源卻在這萬聲齊問中,放聲大笑。
“是,我騙過自己!”
他的笑聲充滿了坦然與不羈,“在最黑暗的日子裏,我騙自己說明天會好,騙自己說仇恨能支撐一切,騙自己說活著總有意義!但,”
他笑聲一收,眼神銳利如刀,“我今日所行,無需向任何人證明其意義!”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舉起太初槍,毫不猶豫地貫穿了自己的左掌!
劇痛如電流般傳遍全身,卻讓他的意誌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以這撕心裂肺的痛楚,強行終止了所有侵入心神的妄念。
鮮血順著槍尖汩汩流下,他將槍尖狠狠插入腳下的血肉地麵,以血為墨,以槍為筆,開始書寫!
他寫下的第一個名字——“林昭”。
轟!
一個頭顱應聲炸裂,連接它的疑念絲寸寸斷裂!
他寫下第二個名字——“小紅尾”。
又一個頭顱爆開!
他繼續寫著,“護界靈紋”、“陳燼”……每一個他所銘記的,曾為守護這片光明而戰,甚至為此赴死者的名字。
他寫下的不是文字,是信念!
是真實存在過的羈絆與犧牲!
這是對“虛無”與“謊言”最響亮的反擊!
每寫下一個名字,便有成百上千的頭顱炸裂,整座萬謊母巢開始劇烈地顫抖、萎縮,那些由疑念絲構成的血管紛紛枯萎、斷裂。
就在母巢即將徹底崩解的最後一刻,中央的血肉猛地隆起,一道扭曲的殘魂嘶吼著衝天而起,正是言魘尊!
“你贏不了虛無!真實本身就是最大的謊言!”
他發出最後的詛咒。
秦悟源猛地拔出太初槍,縱身躍起,槍鋒撕裂虛無,直取言魘尊那張仍在噴吐惡毒謊言的嘴!
“你說盡謊言,可敢聽一句真話?”
一聲爆喝,如平地驚雷!
槍尖精準無誤地貫穿了言魘尊殘魂的咽喉,將他死死釘在了即將崩塌的腔體岩壁之上!
言魘尊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驚恐地看著秦悟源。
秦悟源沒有給他機會,他閉上雙眼,引動了與北境主鍾台那冥冥中的聯係,將自身全部的意誌與信念,化作一聲源自靈魂的震蕩。
這一聲鍾鳴,並非實體之音,而是純粹的“願力震蕩”!
以他為中心,一股無形的漣漪猛然爆發。
整條苟延殘喘的萬謊經脈,在這股純粹的“願力”麵前,仿佛遇到了世間最猛烈的劇毒,發出了最後的痙攣,繼而從末端開始,轟然自燃,化為飛灰!
言魘尊在信念的烈焰中哀嚎,他的身軀寸寸消散。
在徹底化為虛無之前,他隻聽見一句清晰無比的低語,印入了他即將泯滅的魂魄。
“從此以後,沒人需要靠謊言活下去。”
萬謊母巢徹底崩解,巨大的地下空洞開始塌陷。
然而,就在這毀滅的瞬間,一股新生之力卻在遙遠的北方悄然誕生。
北境那座擎天撼地的主鍾台底部,在原本三足鼎立的基座旁,無數細碎的銀色光葉憑空凝聚,緩緩勾勒出第四塊基座的輪廓。
那每一片銀葉,都仿佛承載著一個從謊言中掙脫出來後,重新燃起的新生之願。
地底深處,秦悟源感到腳下的塌陷之力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和而強大的牽引力將他緩緩托起,向上升去。
那股力量並非來自腳下崩塌的巢穴,而是源自遙遠的北方,帶著一種古老而莊嚴的召喚。
那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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