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內的寒意來得毫無征兆，像是有人把冬天塞進了牆縫。慕傾月的手還懸在半空，指尖離那玉簡不過寸許，可它突然不動了，光也暗了下去，連帶著四壁的晶石都像被抽走了火種，一格一格熄滅。
    她猛地側身，一把將雲逸拽到牆邊。他嘴唇發青，靠在石磚上喘氣，手抖得連符紙都捏不住。
    “別出聲。”她壓低嗓音，掌心悄悄滑出一枚薄如蟬翼的靈膜，在兩人麵前撐開一道微不可察的屏障。寒氣撞上來，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像是冰層在緩慢結凍。
    中央的玉簡依舊懸浮著，但轉速全無，表麵山川紋路凝滯，仿佛時間也被凍住。而它投在地上的影子——那道本不該存在的黑痕——正緩緩拉長，邊緣泛起波紋似的褶皺，像有什麽東西在底下蠕動。
    慕傾月眯眼盯著，手指悄然摸向儲物戒。她沒動匕首，也沒掏雷符，而是抽出一張淡金色的符紙，上麵用朱砂畫著一圈閉合的眼形圖案。
    淨心符。
    係統商城裏五積分一張的便宜貨，平時用來防幻術洗腦，現在她把它貼在額頭上，指尖輕點，靈力一引。
    符紙瞬間泛起微光，不是攻擊性的爆裂，而是像ifi信號一樣，向外擴散出一圈圈波動。
    她在自證清白。
    果然，幾息之後，四壁殘存的晶石忽然共振起來，聲音從石頭裏滲出來，不像是誰在說話，倒像是整間屋子集體開口：
    “擅取天機者，必承其劫。”
    這話說得平平淡淡，沒帶怒意，也沒加特效音，可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敲進骨頭，聽得人頭皮發麻。
    慕傾月沒退，也沒辯解，隻是把手收回來，往後退了三步，站定。
    “我不是來搶的。”她說得幹脆，“我要這圖，是為了堵住血魔宗挖的那些地下祭壇。他們拿活人煉魂，三天前屠了青溪村，三百七十二口，一個沒留。”
    她頓了頓，冷笑一聲：“你要問動機？我圖個爽快不行嗎？反正你們這些老古董留下的破規矩，也沒攔住邪道作亂。”
    話音落下，空氣中那股壓迫感微微鬆動了一下。
    玉簡依舊不動，但地麵的黑影收斂了些，不再擴張。
    “心誌可觀。”那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像是從頭頂傳來，“然因果未明。”
    慕傾月挑眉：“還要考試？填個問卷打個勾？還是現場寫篇八百字作文談談理想？”
    她一邊吐槽，一邊卻已經低頭咬破指尖。
    血珠剛冒出來，就被她抹在掌心，迅速畫出一道扭曲的符文。這不是係統教的，也不是哪個門派的正統陣法，而是她在商城深處翻到的一張冷門卷軸《誓約印·殘頁》裏學的。當時花了八十積分，評論區還全是差評：“畫完自己先瘋了”“建議搭配遺書使用”。
    但她現在顧不上那麽多。
    血符成形刹那，掌心猛然一燙，像是有人往她皮肉裏灌了熔岩。她悶哼一聲，硬是沒甩手，反而將手掌緩緩推向玉簡。
    “我慕傾月。”她聲音穩得不像話，“若以此圖謀私利、亂天下、縱邪祟、棄蒼生——”
    話到此處，血符驟然燃起金焰，火焰順著她的手腕往上爬，卻不傷皮肉，反倒像某種古老的契約正在生效。
    “願受九雷焚魂，萬劫不複。”
    最後一個字落地，玉簡輕輕一震。
    嗡——
    一圈暖光自中心蕩開，像是沉睡的人終於睜了眼。山川河嶽的紋路重新流轉，速度由慢漸快，最終恢複如初。四壁晶石也隨之亮起，溫度回升，剛才那股刺骨寒意如潮水般退去。
    慕傾月收回手，掌心的血符早已燒盡，隻留下一道焦痕，隱隱發燙。
    她沒笑，也沒鬆口氣，隻是盯著玉簡，低聲問：“現在能拿了？”
    那聲音沒再回答。
    但玉簡緩緩下降，停在她眼前一尺處，靜靜旋轉，像是在等她伸手。
    雲逸靠在牆邊，看得目瞪口呆：“你……你剛才那是立天道誓言？玩這麽大？”
    “不大。”她活動了下手腕，“也就相當於注冊賬號時勾選‘已滿十八歲’那種程度。”
    “那你手都快燒熟了！”
    “係統出品，童叟無欺。”她聳肩，“反正我又沒打算靠這個地圖開直播賣慘吸粉，說的都是實話，不怕遭報應。”
    她說著，伸手就要去接玉簡。
    指尖即將觸碰到的瞬間——
    玉簡下方的影子忽然抽搐了一下。
    不是擴張，也不是攻擊，而是一種極其細微的顫動，像心跳漏了一拍。
    緊接著，整塊玉簡的光芒閃了閃，像是信號不良的燈泡。
    慕傾月的手停在半空。
    她沒動，也沒說話，隻是眼神一點點冷下來。
    雲逸察覺不對，掙紮著想站起來：“怎麽了？”
    “這圖……”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有點太配合了。”
    她收回手，反而後退半步，目光掃過四周晶石，“警告來了，考驗過了，誓言也立了，現在連影子都在演心跳？你們當我是來參加沉浸式劇本殺的？”
    空氣安靜了一瞬。
    然後，玉簡忽然偏轉了個角度。
    原本正麵朝她的地圖紋路，此刻側了過來，露出背麵。
    那裏什麽都沒有。
    沒有刻字，沒有符文，甚至連一絲劃痕都沒有。
    可就在那一片空白之中，慕傾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正站在對麵。
    但她記得，剛才她明明是側身站著的。
    而倒影裏的她，卻是正對著玉簡，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笑。
    她眨了眨眼。
    倒影沒動。
    她抬起左手。
    倒影抬的是右手。
    鏡像反了。
    可這裏根本沒有鏡子。
    “有意思。”她忽然笑了，“藏個地圖還得搞人格分裂測試？”
    她不再猶豫，猛地抬手，一把抓向玉簡！
    就在她指尖觸及的刹那——
    玉簡背麵的倒影，也同時伸出手。
    兩雙手，隔著虛無的平麵，幾乎要碰在一起。
    她的掌心傳來一陣奇異的拉扯感，仿佛有股力量正從身體裏往外抽。
    不是靈力，也不是神識。
    更像是……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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