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到玉簡的刹那，一股冷流順著經脈往識海鑽。
    不是靈力，也不是神識探查那種溫和掃描，倒像是有人拿根吸管，直接插進她腦子裏，開始抽東西。畫麵不受控地往外冒——楚瑤站在刑堂上，唇角一勾，說“我舉報慕師妹私通魔道”；夜淵渾身是血擋在她麵前，背後插著三柄正道長劍，還回頭衝她笑了一下。
    慕傾月猛地縮手，後退三步，腳跟撞上石磚邊緣差點絆倒。她抬手一抹額頭，掌心濕了，不是汗，是冷汗。
    玉簡還在原地轉，背麵那道倒影也跟著動，可動作完全相反。她左腳後撤，倒影右腳往前；她甩手擦汗，倒影卻是抬起手，慢悠悠地撫過自己的臉，像在摸誰的輪廓。
    “你有病吧？”她盯著那影子，“演雙麵間諜還得配個鏡像人格？”
    話音剛落，空氣震了一下。
    不是聲音從哪傳來，而是整個房間的氣壓驟降，連呼吸都變得費勁。雲逸悶哼一聲，膝蓋一軟跪在地上，雙手抱頭，指縫裏滲出血絲。
    那股壓迫感直衝天靈蓋，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攥住她的神魂，一點點往下拽。
    “天機不可輕授。”聲音這次不是從牆裏滲出來的，更像是貼著耳膜刮過去，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鏽味，“執念太深者，必為其所噬。”
    她沒跪，但也快撐不住了。識海翻騰得像被攪渾的池塘，記憶碎片亂飛。小時候爸媽離婚那天，她躲在樓梯間啃冷包子；穿越第一天被人搶走儲物袋，蹲在山溝裏啃樹皮；還有昨兒晚上係統提示音突然響起：“友情提醒，您的仇人楚瑤正在附近刷新，請注意情緒管理。”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炸開一瞬間，腦子清醒了點。
    “聽著。”她抬頭，對著虛空說話，嗓音啞得不像樣，“你要驗動機是吧？行啊。我不是什麽大善人，我也恨楚瑤，恨不得扒她皮抽她筋。但我沒把她綁去喂妖獸，也沒用毒蠱慢慢折磨她——因為我清楚，一旦開了這個頭，我就跟血魔宗那些玩意兒沒區別了。”
    她頓了頓，伸手抹了把臉，掌心舊傷裂開，血順著虎口往下淌。
    “我要這圖，是因為青溪村三百多人死得太安靜了。沒人哭，沒人逃，連屍體都被煉成了傀儡燃料。他們連當祭品都不夠格，隻是‘材料’。你說我有沒有私心？有。我想變強，想再也不被人踩在腳下。但哪怕是為了我自己活命，我也不能裝瞎。”
    她說完，房間裏靜了幾息。
    倒影忽然笑了。
    不是嘴角上揚那種笑，而是整張臉的肌肉扭曲著往上提，像被人用線牽著表演木偶戲。
    “那你告訴我。”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開口，聲音卻像兩個人疊在一起說話，“如果有一天，拿到地圖的代價是你親手殺掉夜淵——你還拿不拿？”
    慕傾月瞳孔一縮。
    這不是考驗，這是陷阱。
    她在商城看過類似任務描述：【高危心理測試·靈魂拷問類】，失敗懲罰是“隨機丟失一段核心記憶”，評論區清一色寫著“別碰，做完當場失憶”。
    可現在退不了。
    她閉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時，已經抽出匕首，在左腕上劃了一道。
    血湧出來，她沒管傷口，反手在空中寫了個“信”字。不是符籙，不是陣法，就是普普通通一個字，歪歪扭扭像小學生作業。
    血字浮在半空，沒散。
    “我不信天道。”她聲音低下去，“也不信什麽因果報應。但我信我自己做過的事。我救過人，也殺過人。我怕死，但也敢拚命。你要說我心不純？對，我不純。可我每一步都踏實地走過來，沒偷過懶，沒耍過滑，更沒把別人當墊腳石。”
    她抬手指向倒影：“而你，藏在一塊破玉後麵裝神弄鬼，連真身都不敢露，有什麽資格審判我？”
    血字突然亮了。
    不是紅光，也不是金芒，而是一種極淡的白光，像是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的那種清冷色澤。它緩緩飄向玉簡，碰到表麵時，像水滴融入湖麵，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倒影的臉開始龜裂。
    一道、兩道、三道……裂縫裏沒有血，也沒有光，隻有黑，深不見底的黑。那張臉一點點塌陷，最後隻剩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
    然後，眨了一下。
    玉簡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停在她麵前一尺處，正麵朝上，山川紋路清晰可見，像是等待主人簽收的快遞。
    “可取。”
    兩個字落下，整個房間的光都柔和了。剛才那種窒息感沒了，連雲逸趴在地上都沒再流血，隻是昏睡著，呼吸平穩。
    慕傾月站著沒動。
    她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傷口，血還在流，滴滴答答落在鞋麵上。她沒掏丹藥，也沒包紮，反而抬起手，隔著空氣虛虛握住玉簡的輪廓。
    係統提示音在腦內響起：【檢測到高階天機物品，是否啟用“防詐保真”功能？消耗50積分，驗證其真實性並屏蔽潛在詛咒。】
    她冷笑一聲，在心裏點了“否”。
    “五百年前留下的破規矩，到現在還要搞人格測試+動機審查+臨終問答三件套。真當自己是ai麵試官？”她喃喃，“我要是連這點東西都不敢拿，還談什麽掀桌子？”
    她終於伸手。
    五指合攏前的最後一瞬，玉簡的光芒忽然閃了半拍。
    不是錯覺。
    就像老式燈泡接觸不良那樣，明滅了一下。
    她的手停在半空，指尖離玉簡隻剩一厘米。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
    雲逸翻了個身，嘴裏嘟囔了一句夢話：“……別碰它……它是活的……”
    慕傾月緩緩轉頭看了他一眼。
    又回過頭，盯著玉簡。
    它靜靜懸浮著，紋路流轉，毫無異狀。
    可她記得很清楚——
    剛才那一閃，是在她說“掀桌子”的時候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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