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趙小白那間簡陋的雜役房舍窗欞間，透出一點微弱而穩定的昏黃光芒。
    他盤膝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雙目緊閉，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周身有極其淡薄的靈氣光點縈繞，隨著他略顯滯澀的呼吸吐納，一點點被納入體內。運行《基礎引氣訣》數個周天後，他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疲憊，輕輕吐出一口帶著藥草清氣的濁氣。
    “還是太慢了。”少年低聲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帶著不甘。距離外門大比的消息傳來，已過去三日，這三日，他無時無刻不感受到那股迫在眉睫的壓力。煉氣二層的修為，在外門那些天才弟子麵前，與螻蟻何異？
    “小子，光著急有用嗎？”一個蒼老卻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正是寄居於古樸戒指中的藥老殘魂。“修煉一途，猶如逆水行舟，固然講究勇猛精進，更需張弛有度。你心亂了，靈氣運行便滯澀，事倍功半。”
    趙小白抹去額角的汗，苦笑道：“藥老，您說得對。隻是三個月……時間太緊了。我這點微末道行，怕是連第一輪都撐不過去。”
    “哼，有老夫在，你怕什麽？”藥老的聲音帶著一絲傲然，“尋常雜役，自然毫無希望。但你不同，你遇見了老夫，這便是你最大的仙緣！從明日起，按老夫說的做。”
    “請藥老指點！”趙小白精神一振，立刻肅然道。
    “第一，白日裏，你那照料藥園的差事，不得懈怠。莫要以為那是耽誤工夫，‘凝露草’性情溫和，生機盎然，長久與之相處，以自身靈力溫和引導，本身就是對靈力掌控的絕佳鍛煉。你之前依靠戒指之力催動靈雨術，雖效果顯著，卻終究是借力，根基不穩。往後施展靈雨術，前九次需全靠自身，耗盡靈力為止，待打坐恢複後，方可借戒指之力完成剩餘工作。此法看似笨拙，卻是夯實基礎的不二法門。”
    趙小白認真記下：“是，弟子明白。”
    “第二，夜晚修煉，除了運轉《基礎引氣訣》，我觀你神識較同階略強，可嚐試分心二用，一邊吸納靈氣，一邊在腦海中模擬‘纏繞術’、‘巨力術’的靈力運轉路線。此法初時艱難，一旦習慣，對敵時法術施展速度便能快上三分。”
    “分心二用……”趙小白喃喃，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第三，”藥老的聲音頓了頓，帶著一絲鄭重，“也是重中之重——煉丹！”
    “煉丹？”趙小白一愣，“藥老，我才煉氣二層，靈力微薄，控火尚且艱難，如何能煉製更高級的丹藥？那辟穀丹不過是僥幸……”
    “屁的僥幸！”藥老打斷他，“有老夫親自指點，何來僥幸之說？煉氣二層是低了點，煉製高級丹藥自是癡人說夢，但若隻是‘聚氣丹’，未必不能一試！”
    “聚氣丹？”趙小白呼吸一窒。那可是對煉氣期弟子修煉大有裨益的丹藥，效果遠非辟穀丹可比，在外門坊市，一顆下品聚氣丹都能賣到兩三塊下品靈石，而且往往有價無市！若能自己煉製……
    “不錯，正是一級丹藥中最為實用，也最難掌握火候的‘聚氣丹’。”藥老語氣中帶著追憶，“想當年，不知多少所謂的天才煉丹師，在這最基礎的聚氣丹上折戟沉沙，浪費靈草無數。其關鍵在於‘聚’與‘凝’的刹那轉換，火候差之一絲，藥力便散之千裏，輕則成藥渣，重則炸爐傷身。”
    說著，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湧入趙小白腦海，正是“聚氣丹”的完整丹方，包含了主藥“聚靈草”、輔藥“凝露草汁液三滴”、“十年份茯苓粉一錢”、“無根水三兩”等，以及詳細到令人發指的處理方法、投入順序，還有十幾種常見的火候變化節點與應對策略。
    信息量巨大，趙小白隻覺得腦袋一陣發脹，過了好半晌才勉強消化，臉上已滿是震撼。這丹方之精妙，描述之細致，遠超他之前接觸過的任何煉丹知識，甚至連那本《百草圖解》都遠遠不及。
    “這……這丹方……”
    “哼，此乃老夫改良後的獨家丹方，豈是外界那些大路貨色可比？”藥老傲然道，“按照此法，隻要你能成功，成丹品質至少也是中品！不過，對你現在而言，最難的不是丹方，而是實踐。煉丹需要大量的練習，也就意味著需要海量的藥材，這可都是靈石啊……”
    趙小白頓時從激動中冷靜下來，眉頭緊鎖。確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全部身家加起來，恐怕連煉製三爐聚氣丹的藥材都買不起。
    “所以，前期你必須精打細算。”藥老提點道，“坊市裏那些品相稍次、價格低廉的藥材，可以作為練習之用。另外，你那好友王鐵柱不是對煉丹有興趣嗎？可以讓他幫你留意宗門內處理廢藥渣的地方，有時或許能淘到一些尚未完全失效的邊角料。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學會‘養’藥！”
    “養藥？”
    “不錯，你身懷那枚戒指，對草木有親和之力，雖不能直接催熟，但若能尋到一些聚靈草或其他藥材的幼苗，以自身靈力溫和滋養，輔以戒指之力，或可加速其生長，改善其品質。這才是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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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老一番話，如同在趙小白麵前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讓他看到了希望，也看清了前路的艱難。
    從第二天起，趙小白便開始了藥老口中的“魔鬼訓練”。
    天未亮，他便起身，先是按照《基礎引氣訣》運轉周天，待到東方既白，便趕往藥園。他不再像以往那樣，依靠戒指輕易完成任務，而是嚴格按照藥老的要求，先以自身靈力，一遍又一遍地施展“靈雨術”，澆灌那十畝凝露草。
    最初幾次，他靈力控製不穩，靈雨要麽過於密集，打彎了草葉，要麽過於稀疏，未能覆蓋全株。每次耗盡靈力，他都感覺身體被掏空，臉色蒼白，汗流浹背，不得不立刻打坐恢複。這般自虐式的練習，讓偶爾路過的張管事都看得直皺眉頭，暗道這小子莫非是修煉出了岔子，走了火入魔？
    待到靈力恢複，趙小白才借助戒指，高效完成剩餘工作。如此循環，白天在藥園，他便是在“耗盡恢複再耗盡”中度過。
    夜晚，則是修煉與“模擬施法”的時間。他按照藥老所授，嚐試一邊吸納靈氣，一邊在識海中勾勒法術符文。起初，兩者相互幹擾，不是靈氣運行出錯，就是法術模型崩潰，讓他頭痛欲裂。但他性子中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失敗了便重來，咬牙堅持。
    數日之後，他已能勉強在修煉時，維持“纏繞術”的靈力模型不散，雖然距離真正熟練還差得遠，但已讓他欣喜不已。
    至於煉丹，他暫時沒有藥材練習，便將全部精力用來研讀、記憶藥老傳授的丹方和心得。每一個細節，每一種變化，他都反複揣摩，甚至在腦海中推演整個煉丹過程。
    這期間，王鐵柱來找過他幾次，見他如此拚命，又是心疼又是佩服。
    “小白，你這也太拚了吧？”王鐵柱看著趙小白明顯消瘦下去的臉頰，擔憂道，“修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別把身子熬壞了。”
    趙小白收起玉簡記錄丹方心得），笑了笑，遞過一顆自己之前煉製的下品辟穀丹：“放心，我心裏有數。鐵柱，你修煉如何了？”
    王鐵柱接過辟穀丹，歎了口氣：“還是老樣子，引氣訣運行緩慢，感覺突破煉氣二層還早得很。我看啊，外門大比我是沒戲了，隻求別被趕出宗門就好。”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不過，你讓我留意的廢藥渣，我打聽到了，丹鼎峰後山有個專門堆放的地方，每天都有弟子去倒，我們可以趁沒人的時候去看看。”
    趙小白眼睛一亮：“太好了！鐵柱，多謝！”
    “咱倆誰跟誰。”王鐵柱擺擺手，又好奇地問，“你整天對著玉簡發呆，是在研究什麽高深法術嗎？”
    趙小白沉吟一下，道：“是在看一些煉丹方麵的東西。鐵柱，若我以後有機會學習煉丹，定不會忘了你。”
    王鐵柱聞言，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夜深人靜，趙小白結束了一天的“模擬施法”，神識消耗巨大，疲憊不堪。他推開窗戶，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天邊那輪清冷的彎月，緩緩握緊了拳頭。
    手指上那枚古樸的戒指，在月光下泛著微不可查的溫潤光澤。
    前路漫漫，荊棘密布。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藥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幽幽響起：“心誌尚可。記住，修行路上，天賦機緣固然重要，但能走多遠，最終看的是道心是否堅不可摧。今日之苦，乃明日登高之階梯。”
    趙小白深深吸了一口帶著夜露寒氣的空氣，目光穿過黑暗，仿佛已看到了三個月後，那決定命運的擂台。
    “我不會輸。”少年輕聲說道，語氣平靜，卻帶著磐石般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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