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帝王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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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園中,不少文人墨客正伏案揮毫。
    為了展示畫作,他們畫完畫都會懸於花園廊下,任人品評。
    裴煜信步穿行其間,目光徐徐掠過一幅幅丹青墨彩,隨後側首望向身旁的瑞王:“他請的都是些什麽人?”
    “聽聞多是京中出身平平的書生,不過倒都是有些才學。”瑞王輕嗤一聲,“崔大公子向來不屑與門第低之人往來,這次竟舍得花銀子為他們辦丹青會,也不知怎麽想的?
    臣還聽說,今日要選出三位丹青聖手,頭名可得五百兩賞銀呢。”
    瑞王之所以對崔家如此上心,全因裴煜先前曾吩咐他留意崔家動向。
    裴煜眼眸微沉:“這些書生,將來多會經由科舉入仕,而進入朝廷各處任職。他們身後沒有世家倚仗,更易掌控。”
    瑞王神色一肅:“他這是在提前招攬人才?可既為選才,為何不比文章?那樣豈不更能挑出有用之人?”
    裴煜薄唇一勾,輕飄飄瞥他一眼:“崔家行事向來謹慎。若大張旗鼓舉辦文賽,意圖未免過於明顯。”
    “陛下這是嫌棄臣愚鈍?”瑞王咧嘴一笑,臣就是一個直腸子,對陛下隻有忠心一顆,哪有崔家那花花腸子。”
    裴煜失笑搖頭。
    瑞王這張嘴從小就厲害,損人的時候像是淬了毒,奉承起人來也是張嘴就來。
    瑞王雙眼微壓,低聲音道:“不瞞陛下,臣早就瞧著崔知許那狗東西不是個好玩意兒。”
    裴煜邁開四方步繼續前行:“哦?你是如何看出的?”
    瑞王抬手向前一指,隨即手在胸前搖了搖:“您瞧,這都什麽時節了,手裏還隨時拿著一把折扇,裝模作樣,故作儒雅之態。”
    裴煜聞言仰首輕笑數聲。
    在行宮時他便看出崔知許慣會裝腔作勢,不過也隻能騙騙像淺淺那般心思單純的女子。
    因他們是突然到訪,這邊的動靜並未驚動不遠處的崔知許。
    此刻他正被幾位書生簇擁著,聽得其中一人奉承道:“嚴某久聞崔兄丹青一絕,尤擅繪牡丹。”
    崔知許含笑搖頭:“謬讚了。崔某最拿手的,實是芍藥。”
    姓嚴的書生麵露不解:“崔兄為何獨愛繪芍藥?”
    崔知許眸色微微一沉。
    他愛繪芍藥,緣由在前世,他覺得夫人的容貌,唯有芍藥的嬌顏堪與她相比。
    可這一世那人已經承歡與他人,這一世他並不曾畫過芍藥。
    這一世倒是畫過幾幅牡丹,世人便認為他最擅長牡丹。
    想到這裏,他聲音裏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澀意:“牡丹雖大氣華貴,卻比芍藥少了幾分靈動嬌媚。”
    這時,旁邊另一書生看向四周眾人,趁機起哄:“既然如此,何不請崔兄當場為我們畫一幅芍藥,也讓我等開開欣賞一番?”
    “是啊!”
    “正該如此!”
    崔知許卻隻將折扇在掌心輕輕一敲,笑道:“芍藥今日便不畫了。諸位若有意,前麵廊下正掛著我剛完成的一幅《丹桂圖》。”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接話:“原來那幅《丹桂圖》竟是崔兄的墨寶!我剛才還驚歎,不知是誰的手筆如此精妙!”
    他轉向眾人,揚聲道:“你們快去看,那畫上不但丹桂畫得極好,更妙的是,那還是一幅別致的美人圖呢!”
    有人仍圍著崔知許說話,另有幾人前去觀畫。
    這次丹青會來的人,正如瑞王所說,多是些書生。除此之外,還有兩位與崔知許同在翰林院任職的同僚。
    其中一位是忠勤侯世子宋易安,此時也隨眾人前去看崔知許的畫作。
    崔知許的畫工確實精湛,他不由讚歎:“這朱砂與藤黃渲染出的桂花,濃淡有致,層層疊疊,仿佛能嗅到月宮仙種那清冷幽遠的芬芳……更妙的是這丹桂下的女子,美得真如月宮仙娥一般……嗯?”
    他忽然蹙起眉頭,語氣帶了幾分遲疑:“這畫中女子的樣貌,我怎覺得有些眼熟?”
    旁邊幾位書生隻當是笑談,打趣道:“既是仙娥,宋兄覺得麵熟,豈不是很正常?”
    幾人說笑一番,又散去觀賞其他畫作。
    站在遠處的裴煜聞言,唇角含笑對瑞王道:“走,咱們也去瞧瞧崔大公子的這幅墨寶。”
    二人朝那畫作走去。
    隨著距離漸近,裴煜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銳利,薄唇緊緊抿起,周身的空氣仿佛也隨之驟然降溫。
    瑞王快步走到近前端詳,喃喃道:“這畫上的人……確實越看越眼熟……不對……”
    他後半句話猛地噎在喉間,臉色也隨之陰沉下來。
    畫中的美人,身著一襲綴珍珠的粉霞拽地長裙,懷中抱著一隻雪白的玉兔,赤足立於繁盛的金桂樹下。
    裴煜眸色深冷盯著畫中人的眼睛。
    崔知許那廝竟敢?
    為掩蓋心底那點不可告人的陰私,畫中人的臉型、鼻梁與唇形都被刻意作了變動,筆觸謹慎,處處回避。
    可熟悉薑若淺的人,一眼便能認出那雙琉璃一般無二。
    眸低垂,目光一寸寸掠過畫卷,最終凝在那雙雪白的足尖。細看之下,連足趾上一枚極小的小痣,都被他細細畫了出來。
    裴煜鳳心中的暗火,驟然燒得更盛。
    瑞王侍立在一旁,清晰感受到身側帝王翻湧的怒意。
    他凝望帝王,等著旨意。
    裴煜眯了眯眼,並未發作,隻一轉身,示意朝外走去。
    瑞王緊隨其後,心頭暗驚。
    他萬沒料到,崔知許竟對薑若淺存了這般不可告人的心思。
    崔知許那東西定然無法預料陛下會來別院,才敢如此放肆。
    瑞王敏銳感覺到,即便眼下不能因此直接動一位丞相,此事也已在帝王心中埋下一根刺。
    崔家要完啊!
    步出別院,裴煜眼中的寒氣未散半分,周身氣息凜冽如三九北風。江寒見主子神色,立時上前聽令。
    低聲吩咐幾句轉身上了馬車。
    待馬車走遠。
    江寒朝虛空一招手,幾道黑影自兩側簷角飛身而下,無聲落入那處莊子。
    不多時,莊內人聲驚惶,四處響起呼喊:
    “著火啦!”
    那些赴宴的書生無辜,裴煜也並非隨意草菅人命的昏君,待這些書生都從裏麵跑出來。
    別院的火勢一下起來了。
    逃出來的書生回頭望去,個個麵色發白,雙腿發軟。
    混亂中,終於有人驚覺。
    “哎,崔兄人呢?”
    而此刻的崔知許,早已被暗衛敲暈,遺在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