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蘭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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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菊領命出去時,關雎宮調來的幾名身強嬤嬤早已候在門外,一聽吩咐便如衝進小廚房。
    自薑若淺執掌宮務以來,她便有意從關雎宮選了一名手段狠厲、體格強健的嬤嬤帶在身邊,正是為了應付這般需動粗震懾的場麵。
    小廚房素來隻負責貴太妃的膳食,其餘宮人皆在大廚房用飯,所以小廚房隻有兩位嬤嬤。
    那幾個關雎宮來的嬤嬤二話不說,徑直將二人擒住,扭送到院中。
    正要往長凳上按壓時,其中一個婆子猛地揚起脖頸,嘶聲喊道:“太妃呢?我要見太妃!你們這些奴才也敢動我?我可是從三品惠人!”
    (宮裏有品級的女官,她做膳食深的貴太妃喜歡,得了從三品惠人)
    那婆子長年在灶前勞作,身板粗壯,嗓門也亮,喊聲清清楚楚傳進了內殿。
    薑若淺眸光微轉,看向身側的胭脂,輕聲道:“你去傳本宮口諭:秋菊慧心玲瓏,行事敏達,即日起擢升為令人。”
    胭脂領命走到院中,立於廊下。
    在一片哀嚎與板子落肉的悶響中,她清晰平穩地傳達了擢升秋菊的諭令。
    自己人被打,貴太妃聽著聲音,想嘲諷刺進耳裏,氣的她胸口劇烈起伏,幾乎喘不上氣來,顫聲道:“陛下,難道您……”
    自己人被打,貴太妃聽著聲音,想嘲諷刺進耳裏,氣的她胸口劇烈起伏,幾乎喘不上氣來,顫聲道:“陛下,難道您……”
    裴煜站起身,目光淡漠地掃過貴太妃慘白的臉:“母妃,您身邊的宮人膽敢對朕下藥,這宮裏的奴才,確實該好生敲打一番了。”
    “陛下……”麵對帝王的隱怒,貴太妃不敢多說。
    裴煜卻已收回視線,語氣疏淡:“禦書房尚有奏折未批,朕便先走了。”說罷轉身離去。
    薑若淺並未隨之離開,直至院中三十大板打完,她又溫聲叮囑宮人務必好生侍奉太妃,方才回關雎宮。
    裴煜回到禦書房,即刻命德福傳召江寒。
    江寒躬身稟報:“獄司仍在嚴審那名喚清韻的宮人,尚未能斷定其所言真偽。但臣聽其所言事關重大,不敢延誤,已調閱宮人檔案。當年太後尚為皇後時,宮中確有一名叫花知的宮女,檔案記載她於二十五歲時染惡疾身亡……”
    裴煜指搭在禦案,緩慢的點了幾下:“清韻既能出現在貴太妃宮中,又得以有機會到朕跟前,其中必有貴太妃的手筆。她們行事周密,自然不會留下明顯破綻,清韻的身份也不可能一查即露。還需從細枝末節查起。”
    江寒微怔,蹙眉問道:“陛下的意思是…懷疑乃是貴太妃陷害太後?”
    裴煜鳳眸微眯,寒光隱現:“朕母妃……確實係中毒而亡。”
    江寒抬頭望向陛下,眼裏依然是迷惑?
    裴煜頓了頓續道:“全然謊言必然會被揭穿,真話也又無法達成目的,聰明人謀斷必然真假參半。”
    江寒立時明白過來:“臣會詳查她話裏的每個細節,定然找出真相。”
    這時裴煜凝著神色低低說道:“也未可知,也不排除貴太妃雖然利用了清韻,卻說的事實。”
    江寒再次抬眸看向帝王。
    裴煜卻斂著眸子揮手示意他退下去。
    江寒離開後,裴煜緩緩站起身,踱步至窗前。
    他負手凝望著窗外,思緒回到幼年之時。
    那日太學放學後,他被太子打了,額角還帶著些許青腫。
    午時的陽光灼熱刺眼,他獨自走在回母妃寢宮的長長宮道上。
    日光穿過宮道兩側交錯扶疏的枝丫,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不過走了片刻,額上已沁出細密的汗珠。
    行至宮門處,他遠遠就看見侍奉母妃的老嬤嬤跌跌撞撞地奔來。
    嬤嬤臉色慘白,見到他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三皇子!快、快跑去尋皇上!告訴他……你母妃被人下毒,就、就快不行了……要見皇上最後一麵啊!”
    他當時嚇壞了,用盡所有力氣往禦書房跑,到了那裏得知父皇去了麗妃那裏。
    可趕到時,卻得知父皇去了麗妃宮中。他隻得轉身又往麗妃的宮殿跑,他其實害怕那個地方。
    麗妃是太子生母,素來不喜他的母妃。
    麗妃常常欺母妃,太子更便仗勢欺侮他。
    可他更怕母妃死,所以他跑的很快。
    趕到麗妃宮門前,守門宮人毫不客氣地攔住了他。他跪在冰冷的石石上,朝著宮內高喊父皇。
    不知過了多久,宮門終於開啟。
    父皇皺著眉走出來,麗妃緊隨其後,語帶責備:“一個皇子,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他哽咽著喊道:“母妃中毒了!”
    父皇神色驟變,這才俯身將他抱起,登上步輿匆匆趕往母妃宮中。
    踏入宮門,隻見皇後與宮人靜立殿中。
    薑皇後轉頭回稟:“臣妾趕到時,蘭嬪已經斷氣了。太醫說是中毒。”
    其實裴煜的母妃與先皇相識於微末。
    先皇當年還是皇子時,母妃位份低微,他自己也是個不受寵的皇子。
    成年後更遭人構陷,被他父皇圈禁多時,境況之危,幾近廢為庶人。
    裴煜的外祖家世代經商,雖非巨富,家底頗豐。
    那時先皇在王府幽禁,王府早已是個空殼,管事隻能四處賒賬維持基本用度。
    後來各家商鋪見這位皇子勢頹,賒出去的銀子收不回來,又不敢狀告皇子,便紛紛拒絕再賒。
    唯獨裴煜的外祖另有打算。他深知自家雖有錢財,卻無權勢,一直渴望能與官家搭上關係。
    在他眼中,即便是個失勢的皇子,終究還是天家血脈。
    於是他暗中吩咐鋪子掌櫃,繼續為王府賒賬行個方便。
    當先皇欠下的債務累積到五千兩時,裴煜的外祖親自來到了王府門外。他將賬本遞給管事,語氣平靜:“在下不是來要銀子的,你隻管把賬本給你們家王爺看,讓他見小人一麵即可。”
    管事也知欠了人家很多銀子,深感抱歉道:“掌櫃有所不知,我們王爺無昭出不得王府。”
    裴恒外祖父從容應答:“此事小人知曉。隻求王爺在門內與我說幾句話便可。見麵之後,王府所欠銀兩,悉數勾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