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安不能總待在院子裏，蘇與之撐著下巴琢磨給何念安尋個先生。
    雲巧收拾衣裳，胳膊上搭著幾件要拿去浣衣房洗的衣裳，見架子上掛著一件金絲銀線刺繡的玄色外衣。
    “公子，這件衣裳要收起來嗎？”
    蘇與之抬眼看過去，齊王壽宴那日謝墨寒披在她身上的那件衣裳。
    她特意問過謝墨寒，謝墨寒說衣裳送給她，不要了。
    最近除了每隔五日的針灸，蘇與之便不去找謝墨寒。
    前幾日謝墨寒身邊的小廝來找過她，讓她去書房陪謝墨寒下棋，蘇與之隨便找了一個借口推脫了。
    兄長是北境的探子，隻需要關注謝墨寒想要抓哪些人即可，沒必要去謝墨寒麵前晃悠。
    蘇與之看著掛在架子上的玄色外衣。
    “讓春喜送嘯月樓去。”謝墨寒的東西，她不想留。
    “好。”
    “慢著，”蘇與之叫住雲巧，“讓浣衣房的嬤嬤仔細洗幹淨在送過去。”
    那日她抱小白回來，披謝墨寒的外衣，不小心把小白的血弄上去幾滴，還掛了白色狗毛。
    謝墨寒有潔癖，就這麽還回去，可能會難為春喜。
    雲巧抱著衣裳去浣衣局，管事婆子給她介紹了一個新來的嬤嬤姓黃，說是原來在宮裏專門給娘娘洗衣裳的。
    雲巧把幾件衣裳交給黃嬤嬤，謝墨寒的那件玄色外衣放在最上麵，多給了嬤嬤一兩銀子。
    “黃嬤嬤，最上麵這件，您可得洗仔細了。”
    有額外的銀子賺，黃嬤嬤當然高興，樂嗬嗬地接過衣裳，上下瞅了雲巧好幾眼，笑道。
    “衣裳交給老婆子洗，姑娘您就放心吧。”
    雲巧走後，黃嬤嬤笑嗬嗬問管事婆婆。
    “那姑娘許配婆家了沒有？看她年紀也不小了，我有一個侄子家裏是鐵匠，上個月老婆剛死，帶著一個兩歲孩子，我看他們兩個條件正合適。”
    管事婆婆順著黃嬤嬤的視線，瞅了一眼雲巧離開的方向，橫了一眼黃嬤嬤，小聲嗬斥。
    “別瞎說，那是何大夫的娘子，兒子都五歲了，也不打聽清楚就往自家劃拉。”
    黃嬤嬤瞪著眼睛，一臉篤定。
    “不可能，我在宮裏跟著內務府選過十幾年的宮女，旁的不敢說，女子生沒生養過，打我眼前一過，我就知道，就剛才那個，肯定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來福來取衣裳，恰巧聽到二人說話，沒多問，隻是麵上浮現幾分疑惑，取了宸王的衣裳便回了嘯月樓。
    雲巧從浣衣局離開，又去東街買了些針線，回到錦瑟軒已經晌午。
    錦瑟軒小廚房的飯菜出鍋，一道紅燒肉，素菜丸子，白灼白菜，清炒筍絲，還有一碗冬瓜湯。
    蘇與之領著何念安，雲巧和春喜準備用午飯，剛坐下。
    “咚！咚！咚！”門板被人叩響。
    春喜開門，來人是謝墨寒屋裏的小廝。
    “春喜，告訴何大夫，殿下來了。”
    話音落地，謝墨寒便信步走進院裏。
    午飯被打斷，寄人籬下，在不情願也得起身迎接，蘇與之和幾人對謝墨寒行禮過後，站到一邊。
    謝墨寒先是瞅了一眼雲巧，又看了一眼蘇與之和何念安，似乎是想說什麽話，沉默半晌，視線落在一桌子菜上。
    “在用午膳，正好本王也餓了。”
    說著就坐下了，大有和他們同桌共餐的意思。
    何念安乖巧地站在蘇與之身邊，聽到謝墨寒的這句話，悄咪咪貓腰跑到牆根處，抱起小白，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謝墨寒，眼底掩飾不住的警惕之色。
    小白重傷痊愈，蘇與之的一句“老妖婆所為”，加之給何念安灌輸的“謝墨寒是吃小孩的妖怪”思想，何念安對“妖怪”一說最近深信不疑。
    謝墨寒氣場強大，即便此時沒穿盔甲，麵上似乎還刻意帶了些許笑意，可這人從骨子裏透著一股從戰場帶回來的殺伐之氣。
    他若是坐在這，這頓午膳，不說蘇與之和何念安，就是春喜和雲巧肯定吃得不痛快。
    蘇與之上前一步，“粗茶淡飯，恐怕不合殿下胃口，改日下官讓人為殿下燒些可口的。”
    歉意而尷尬地笑了笑，“不知殿下過來，也實在是沒準備多餘的。”換言之，沒有謝墨寒的?。
    謝墨寒好像沒聽懂她話外的意思，回頭叫來福過來。
    “今日午膳傳到錦瑟軒，錦瑟軒的吃食如此簡單，倒是本王疏忽了，”抬眼對何念安淡淡地勾起唇角，撇了一樣何念安，“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隻吃這些怎麽可以。”
    用來搪塞謝墨寒的理由，都被堵了回去。
    謝墨寒的午膳很快送到錦瑟軒，原來他們用的桌子太小，來福還讓人搬來一張大檀木桌。
    冷菜熱菜葷素搭配，二十幾道菜，擺了滿滿一桌子，把他們的四道菜圍在中間，對比之下，他們的那四道菜，顯得寒酸。
    謝墨寒拿起筷子，“別愣著了，坐下用膳。”
    春喜從前隻是外院灑掃的粗使丫鬟，連謝墨寒的麵都沒見多幾次，怯怯道。
    “奴……奴婢還不餓。”退到一邊。
    雲巧臉色不好，屈膝道。
    “奴婢也不餓。”
    小孩子不藏事，何念安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兩聲，抬頭詢問的目光看向蘇與之。
    蘇與之暗暗歎了一口氣，謝墨寒又不會真吃人，摸了摸何念安的腦袋。
    “吃飯吧。”
    外人看起來的父子兩人坐在謝墨寒對麵，謝墨寒一個不喜歡小孩子的人破天荒地給何念安夾了一塊清蒸鱸魚。
    蘇與之低頭仔細挑去鱸魚裏的小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感覺謝墨寒在有意無意地打量她和何念安還有雲巧。
    等她抬頭看謝墨寒的時候，謝墨寒拿著筷子，低頭慢條斯理地吃菜，好像沒看他們這邊。
    蘇與之低頭挑魚刺，頭頂那道被凝視的感覺又來了，她抬頭看去，謝墨寒並未看她這邊。
    反複幾次，蘇與之也不在意了，魚刺挑完，食碟放到何念安麵前。
    “吃吧，當心些魚刺。”
    何念安大口大口吃魚肉混合著的粟米飯，謝墨寒看著何念安。
    “你也喜歡吃鱸魚？”
    “嗯。”何念安點頭。
    謝墨寒遞給來福一個眼神，來福把謝墨寒麵前的清蒸鱸魚端到何念安麵前。
    謝墨寒喜歡吃清蒸鱸魚，何念安越長大和謝墨寒相似的地方越多。
    謝墨寒神色淡淡，好像隻是隨口的一問，蘇與之夾了一塊芝麻團子給何念安。
    “乖，不可以挑嘴。”
    何念安又咬了一大口芝麻團子，吃得起勁，腮幫子鼓鼓的，餘光時不時看向謝墨寒。
    謝墨寒看著兩人，注意力放在何語的動作和神態上。
    注意到何念安看向他的好奇探究視線，以為何念安想吃他那邊的菜，是何語不好意思過來夾。
    問何念安，“還想吃什麽？”
    何念安咽下嘴裏的飯菜，一臉好奇。
    “你不吃小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