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月的眼神裏交織著恐懼與敬畏，讓楚未尋心裏直發毛，那感覺像是把她看成一個怪物。
    “小主……”采月的嘴唇哆嗦著，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怎麽了？”楚未尋故作鎮定地問，心裏飛快盤算著如何糊弄過去。
    這預知能力是她的保命底牌，絕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一旦暴露，被當成妖孽燒死，或是被當成奇珍圈禁，都是她無法承受的下場。
    “您……您下午是不是……早就知道張修容會出事？”采月終於鼓起勇氣，小聲地問了出來。
    那句話讓楚未尋腦子空了一瞬，她意識到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丫頭，果然往那方麵想了。她不能承認，亦不能直接否認，那樣反而顯得心虛。楚未尋沉下臉，目光冷了下來“采月，你在胡說什麽？”
    采月被她這副神情嚇了一跳，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奴婢該死！奴婢胡言亂語！請小主恕罪！”
    “什麽叫我早就知道？”楚未尋盯著她，聲音平淡得聽不出情緒，“你的意思是，我能未卜先知？還是說，張修容之死，與我有關？”
    這頂大帽子扣下去，采月嚇得臉色煞白，連連磕頭“奴婢不敢！奴婢絕無此意！小主饒命啊！”
    “那你是什麽意思？”楚未尋步步緊逼。今天必須把她的這個念頭徹底掐死在萌芽裏，否則後患無窮。
    “奴婢……奴婢隻是覺得太巧了。”采月帶著哭腔說，“張修容前腳剛來找茬，您後腳就稱病躲開了，結果她馬上就……就出事了。奴婢一時糊塗，才胡思亂想的。”
    “巧合？”楚未尋冷笑一聲，“這宮裏，哪有那麽多巧合。”
    采月一聽，身子抖得更厲害了。楚未尋看她一眼，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放緩了語氣，歎了口氣說道“你以為我下午為什麽稱病？”
    采月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你當我真的身子不適？”楚未尋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是被嚇的。”
    “嚇的？”采月更懵了。
    “你沒看到張修容那囂張跋扈的樣子嗎？”楚未尋開始半真半假地解釋，“她今天敢來找我的茬，明天就敢去找別人的茬。這種性格，在宮裏，是活不長的。我父親在朝為官，從小就教我，為人處世，要懂得審時度勢，趨利避害。”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張修容就是那一團燒得正旺的火，誰靠近誰倒黴。我不想惹麻煩，自然要離她遠一點。我稱病，不過是找個由頭，不想跟她正麵衝突罷了。至於她後來為什麽會死，那是她自己不知收斂，衝撞了貴妃，與我何幹？”
    這番話九分真，一分假。她確實判斷張修容那種性格活不長，也的確是為了避禍。唯一的區別是，她的判斷依據來自那行倒計時。
    采月愣了半天，眼神漸漸亮了起來，臉上滿是恍然大悟和崇拜。“原來是這樣……奴婢明白了！”她激動地說，“小主您真是太有智慧了！這不就是洞察人心嗎？”
    楚未尋無言以對。行吧，洞察人心就洞察人心，總比預知生死好解釋。
    “所以，以後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她板著臉教訓道，“禍從口出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今天這話，出了這個門，要是再讓我聽到半個字，我饒不了你。”
    “是是是！奴婢記住了！奴婢嘴巴嚴得很，絕對不亂說！”采月連忙保證。
    楚未尋揮了揮手“起來吧。記住，在這宮裏，能活下去的，永遠是聰明人。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不該說的，爛在肚子裏。”
    “奴婢謝小主指點！”采月站起身，看楚未尋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如果說之前是主仆，現在，她看楚未尋就像在看人生導師。
    楚未尋鬆了口氣，總算把這事給圓過去了。不過，她也意識到一個問題。她的預知能力雖然能幫自己避禍，但她的行為在別人眼裏，會顯得很“異常”。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是聰明。次數多了，難免會引人懷疑。
    看來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張修容之死，讓新晉的宮嬪們人人自危。尤其是當天跟張修容有過接觸的幾個人，更是被內務府和貴妃宮裏的人輪番叫去問話。
    其中最慘的，是那個被張修容遷怒，當場掌摑的林才人。
    楚未尋稱病躲開後，張修容一肚子火沒處發，正好撞見了路過的林才人。林才人不過是行禮慢了半拍，就被她當眾羞辱，罰跪了半個時辰。
    現在張修容死了，林才人反而成了重點懷疑對象之一，被關在自己宮裏，不許出門。
    楚未尋聽著采月帶回來的消息，心裏再次慶幸自己的果斷。要是下午她沒躲開，現在被關起來盤問的，就是她了。
    “小主，您真是神了！”采月現在對楚未尋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您看，那個林才人，不就是靠張修容太近，倒黴了嗎？”
    楚未尋瞥了她一眼“就你話多。去把門關好，睡覺。”
    夜深人靜。楚未尋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閉上眼，皇帝頭頂的三十年，甜妃頭頂的三年，以及臨安王頭頂那三個碩大的問號，便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裏。這個世界，比她想象的還要危險。皇帝雖然是天子，但也並非長壽。妃嬪們的性命，更是脆弱得像紙糊的一樣。
    想要在這裏安穩地活下去，光靠躲是不夠的。她需要一個靠山。一個真正強大，穩定，不會輕易倒台的靠山。
    臨安王皇甫策。那個頭頂“？？？”的男人，再次浮現在她腦海裏。她必須想辦法，接近他，抱上他的大腿。
    可是，怎麽接近呢？她是後宮才人，他是外朝親王。理論上，他們之間不應該有任何交集。貿然去接觸，隻會引火燒身。
    她得想一個萬全之策。一個既能讓他注意到自己，又不會顯得別有用心的方法。
    巧遇。宮鬥劇裏都是這麽演的。在禦花園，小池塘或是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男女主角的相遇總由此開始。她的目的純粹是為了保命，但這流程倒是可以借鑒。她開始在腦子裏飛快地盤算起來。
    首先，她得知道臨安王什麽時候會進宮，以及他進宮後可能會去哪些地方。其次，她的製造一個合理的理由，讓自己能出現在那個地方。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她得設計一個能讓他對自己產生印象，又不至於引起他警惕的“巧遇”方式。
    不能太刻意，不能太做作。要自然，要清新脫俗，要與眾不同。她翻來覆去，在床上烙著餅，腦中紛亂的思緒忽然串聯起來。一個主意在她心中成形。
    臨安王是先帝的嫡子，當今皇帝的親弟弟。據說，他與先皇後感情極深。而先皇後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玉蘭花。皇宮的西北角，有一片玉蘭林，是先皇後親手種下的。每年花開時節，景色清雅。現在正是玉蘭花開的季節。
    臨安王如果進宮，有很大的可能會去那裏，憑吊他的母親。而她，作為新入宮的才人，去禦花園賞賞花，散散心，再合理不過了。
    她唇角彎了彎。就這麽辦。
    第二天一早，她特意換了一身素雅的衣裙，沒戴任何多餘的首飾，隻在發間簪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珠花。然後，她帶著采月，慢悠悠地朝著禦花園的西北角走去。
    “小主，我們去那裏做什麽？那裏那麽偏僻。”采月不解地問。
    “就因為偏僻，才清淨。”楚未尋隨口答道。
    她的心跳快得有些不受控製。這種緊張感，堪比她前世第一次去麵試世界五百強。
    成敗在此一舉。那位行走的大腿，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