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救還是不救?鹹魚的自我修養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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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時辰。
    從二十五年,到三個時辰。楚未尋看著那行鮮紅的數字,她的猜測被證實了。
    這碗看起來溫補無害的安神湯,就是送陳婕妤走上黃泉路的催命符。而陳婕妤對此毫無所知,她正端著那碗湯,臉上帶著被高位妃嬪關照的受寵若驚,準備一飲而盡。
    救,還是不救?她思緒翻騰。
    一個冷靜的聲音在告誡她,別多管閑事,這是後宮的生存法則。這是淑妃布下的局,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小婕妤,如何與根基深厚的妃子抗衡?張修容被勒死時的青紫麵容,仍舊清晰如昨。她來此的目的,隻是想安穩活到老死,不是來伸張正義的。
    別人的生死,與她何幹?
    可是……楚未尋的目光落在陳婕妤那張明豔動人的臉上。她那麽年輕,人生本該繁花似錦,卻要在毫不知情中,被人無聲無息地奪走一切。
    她上輩子隻是個奉公守法的普通社畜,骨子裏的觀念在抗議眼前這一幕的發生。漠視一條生命在眼前消逝,什麽都不做……她做不到。
    但這裏是皇宮,權力就是唯一的法則。善良,是最不值錢也最致命的東西。
    她的指尖冰冷,掌心卻沁出濕滑的汗,絲滑的裙料被她捏得變了形,留下了一道潮濕的褶皺。她看見陳婕妤已用白瓷湯匙,舀起一勺清亮的湯汁,送到了唇邊。
    來不及了!她什麽都來不及想,理智被拋在腦後,上半身憑著本能向前傾去,就要站起。就在這時,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那隻手很穩,讓她前傾的身體停了下來。
    楚未尋一頓,回頭看去。是流心。
    流心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後,另一隻手裏還端著一盤新上的桂花糕。她依舊麵無表情,那雙沉靜的眼睛看著楚未尋,然後輕微地搖了搖頭。
    那眼神分明在說:小主,別衝動。
    繃緊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是啊,她就算站起來,又能說什麽?說這湯裏有毒?證據呢?淑妃隻要流幾滴眼淚,反咬一口,告她一個汙蔑高位妃嬪的罪名,她百口莫辯。
    她緩緩坐了回去,身體重新陷入柔軟的錦墊裏。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陳婕妤將那勺湯,送入了口中。
    一勺,兩勺……那碗看起來美味的湯,很快就見了底。陳婕妤放下空碗,還特意朝著淑妃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真誠又感激的笑容。
    淑妃也微笑著,對她輕輕頷首,那眼神溫柔得像在看自己的親妹妹。楚未尋卻覺得那溫柔的笑意像一張冰冷的麵具,看得她胃裏一陣翻攪。
    楚未尋緩緩閉上眼睛,不忍再看。一種無力感包裹了她,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可恥的懦夫。明明洞悉了全部真相,卻因膽小而袖手旁觀。這種自我厭惡感,讓她坐立難安。
    宴會還在繼續。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舞女們衣袖翻飛,觥籌交錯間,是滿場虛偽的笑語。周圍的一切都那麽不真實,那麽刺耳。她麵前的佳肴美味,此時也失了味道。
    她偶爾會抬起頭,機械地看一眼陳婕妤。對方頭頂的倒計時,在穩步地減少,像一個冷酷的沙漏,無情地流向終點。
    “兩個時辰”
    “一個半時辰”
    死期正在逼近。
    宴會進行到一半,有妃嬪提議玩擊鼓傳花助興。皇帝也來了興致,便允了。一個綴著流蘇的繡球,在衣香鬢影間傳遞。楚未尋全程心不在焉,幾次繡球傳到她手上,她都立刻扔給下一個人。
    鼓聲停了。滿場安靜了片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到了一處。繡球,正好停在陳婕妤手上。
    眾人立刻發出一陣善意的歡呼。按規矩,接到繡球的人要當眾表演才藝。陳婕妤倒也爽朗,站起身,對著皇帝和眾人福了福身,說自己出身將門,不懂靡靡之音,願意獻上一曲劍舞。
    音樂響起,陳婕妤拔出佩劍,在場中翩翩起舞。她的舞姿剛柔並濟,身段輕盈,劍光隨著她的動作閃爍,劃出一道道漂亮的銀弧,引來滿堂喝彩。
    楚未尋卻看得屏住了呼吸。她看得分明,在完成一個漂亮的旋身動作時,陳婕妤的腳步出現了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踉蹌,但很快被她用更快的劍招掩飾了過去。她的額頭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比剛才蒼白了許多。
    毒性,開始發作了。
    這種毒不會立刻致命,它會像藤蔓一樣,慢慢侵蝕人的髒腑,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衰弱下去。等到三個時辰一到,毒性徹底爆發,就會造成心力衰竭而亡的假象。到時,太醫隻會診斷為舊疾複發,或是過度勞累引發的暴斃。
    誰也查不出真相。好惡毒的計謀。
    一曲舞畢,陳婕妤收劍而立,額上香汗淋漓,呼吸也有些急促。皇帝龍顏大悅,大加讚賞,當場賞了她一對成色極好的玉如意。
    陳婕妤謝恩之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剛一坐下,身子便晃了一下,幸好被身邊的宮女眼疾手快地扶住。
    “婕妤,您沒事吧?”宮女擔憂地問。
    “沒事,”陳婕妤擺了擺手,聲音有些虛弱,“就是跳得急了些,有點頭暈。”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想喝口酒壓下那股不適。楚未尋看著她那蒼白的臉色,和頭頂隻剩下不到一個時辰的倒計時,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就在這時,大概是氣氛熱鬧,一個傳菜的小太監腳下不知被誰絆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撲倒,手裏的湯菜灑了一地,正好濺在了楚未尋和陳婕妤的桌角之間,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趁著眾人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的瞬間,陳婕妤大概是覺得胸口發悶,對身邊的宮女低聲說了句什麽,然後站起身,獨自朝著旁邊一個僻靜些的小亭子走去,想去透透氣。
    楚未尋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背影,心裏一個念頭浮現。
    機會……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
    她對自己那套明哲保身的生存法則,第一次感到了徹底的厭煩。
    她沒有猶豫,對身邊的流年和流心遞了個眼色。她端著酒杯站起身,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但她的步伐卻從未有過的沉穩。
    她今天,就要管一次這該死的閑事。
    能換一個無辜女孩的命,值了。
    楚未尋的腳步,堅定地踏在青石板上。她那套奉行多時的鹹魚修養,在這一刻,被她親手敲碎。
    流年先是一愣,看到楚未尋那從未有過的嚴肅神情,心裏一咯噔,也立刻跟了上去,壓低聲音緊張地問:“小主,你……這是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