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鹹魚翻身,一句“無心之言”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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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花園的角落,一座臨水小亭籠罩在薄薄的夜色裏。
    陳婕妤扶著冰涼的亭欄,費力地喘著氣。晚風拂麵,帶著水榭的潮濕氣息,讓她昏沉的頭腦清明了片刻。她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四肢沉重無力,心髒在胸膛裏亂跳,沉悶得讓她喘不過氣。
    方才那支劍舞,是她自幼便爛熟於心的,從前跳上十遍也不覺疲累。今日隻舞了一曲,卻好像耗盡了全身的氣力。
    “莫非是前幾日的風寒還沒好徹底?”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微而虛弱。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後不遠處響起,透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陳姐姐,你也在這裏?”
    陳婕妤聞聲回頭,看清來人是楚未尋時,臉上勉強浮起一個淺淡的笑。她身後還跟著兩個宮女,一個瞧著機靈,另一個身形高挑,都安靜地垂首立在幾步開外,存在感很低。
    “是楚妹妹啊。”陳婕妤對她頷首,“裏麵有些悶,我出來透透氣。”
    她對這個楚婕妤的觀感尚算不錯。在這群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的新人裏,這位妹妹容貌頂尖,性子卻出奇的安靜,不爭不搶,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姐姐可是身子不適?”楚未尋走近幾步,停在一個顯出關切又不過分親昵的距離,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流露出擔憂的神色,“我瞧你方才獻舞時,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是有些。”陳婕妤並不設防,苦笑了一下,“也不知怎麽了,就是覺得心慌氣短,渾身提不起勁兒來。”
    楚未尋望著她,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縮。機會隻有一次,話要怎麽說,才能像一根細針,挑開包裹真相的假象,又不傷到自己?
    她的腦中飛快地閃過無數方案,最終定格。
    目光流轉間,她看到了陳婕妤發髻間那支華美的步搖。為了配今日這身隆重的宮裝,陳婕妤戴了一整套赤金打造的頭麵,那支碩大的金步搖最為奪目,上麵嵌著鴿卵大小的紅色寶石,在遠處燈火的映照下,流轉著一層惑人的光。
    這支步搖,是南疆進貢的珍品,由皇帝親賜,整個後宮獨一份。
    楚未尋有了主意。她指向陳婕妤的發間,故作新奇地“呀”了一聲,聲音清脆,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寶貝。
    “陳姐姐,你這支步搖可真好看,上麵嵌的是紅瑪瑙嗎?”
    “楚妹妹好眼力。”陳婕妤伸手撫上發間的步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屬於世家貴女的驕傲,“這可不是尋常的紅瑪瑙,而是南疆那邊特有的火玉石,遇熱便會變色呢。”
    “火玉石?”楚未尋裝作頭一回聽聞,好奇地往前湊了些,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腳步頓住,神情透出幾分猶疑,“我好像……好像在哪本落了灰的雜記上看過,說這種南疆來的石頭,雖然好看,但好像有些邪門。”
    “邪門?”陳婕妤被勾起了興趣,蹙眉問道。
    “是啊。”楚未尋一本正經地開始編造,眼神裏先是純然的好奇,說到後麵卻又流露出孩童般的畏懼,“書上說得神神叨叨的,說這種石頭,最忌與某些特殊的香料放在一處。譬如……我想想,好像叫什麽……‘軟筋散’?對,就是一種西域奇香。若是火玉石沾染了‘軟筋散’的香氣,便會激發出一種慢性的毒素,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四肢無力,心悸氣短,最後……最後就……”
    她說到這裏,話語頓住,像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後果,小臉白了白,輕輕搖了搖頭,不敢再說下去。
    陳婕妤臉上的血色全然褪去。心悸氣短,四肢無力。這八個字在她腦中回響,讓她遍體生寒。這不就是她此刻的症狀嗎?
    “楚妹妹,你……你說的可是真的?”她的聲音不穩,自己卻沒有察覺。
    “我……我也不曉得啊。”楚未尋連忙擺手,漂亮的臉蛋上寫滿無辜與慌張,像個說錯話被抓包的孩子,“我就是在角落裏翻到的一本沒人看的破書上瞄見的,興許是前人胡亂編纂的呢。姐姐你可千萬別當真,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往心裏去。”
    她越是這樣撇清,陳婕妤越感到一陣透骨的發冷。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尤其是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裏,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萬劫不複!
    “軟筋散……”陳婕妤的嘴裏,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舌尖泛起苦意。
    她的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亮了起來。她想起來了,今天下午,淑妃娘娘曾派人送來一盒西域進貢的熏香,說是能安神助眠,包裝得異常精美。那香氣,確實很特別,不同於宮中常用的任何一種。
    難道……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破土而出,瘋狂蔓延,讓她幾乎窒息。淑妃……那碗看似溫補的安神湯……這盒來路不明的熏香……所有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陳婕妤扶著欄杆的手指收緊,她不蠢,相反,她出身頂級門閥,自幼聰慧。隻是因為出身高貴,前半生順風順水慣了,所以待人接物時,少了些必要的防備。可楚未尋這幾句輕飄飄的“無心之言”,卻撥開了她腦中的迷霧,讓她看清了這溫情脈脈的表象下,是何等惡毒的陰謀。
    “楚妹妹……多謝你。”陳婕妤望著楚未尋,眼神裏有感激,也有深沉的探究。
    她分不清,眼前的女子究竟是天真爛漫的無心之舉,還是在用一種無人能及的高明方式,向她示警。但無論如何,是她,救了自己一命。
    “姐姐你說什麽呢?我什麽都沒說啊。”楚未尋趕緊撇清關係,清澈的眼睛裏盡是惶恐,拉著流年和流心就要走,“天色不早了,我……我有點怕,先回去了。”
    她裝作一副被自己說的話嚇壞了的樣子,提起裙擺,腳步匆匆,像隻受驚的小鹿,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陳婕妤望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眼中的迷茫與恐懼漸漸褪去,目光變得堅定而銳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朝著自己宮女的方向走去,壓低聲音急速吩咐了幾句。
    那宮女聽完,臉色變化,不敢有片刻耽擱,立刻領命而去。
    楚未尋躲在不遠處的假山後,後背緊貼著冰涼的山石,心髒仍在胸腔中快速跳動。她透過石縫,偷偷地看著這一切。她看到,陳婕妤的宮女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不起眼的小瓷瓶,恭敬地遞給了陳婕妤。
    陳婕妤接過瓷瓶,拔開塞子,將裏麵的藥丸盡數倒出,沒有猶豫地吞了下去。那是陳家為她準備的,能解百毒的保命藥丸。
    在她吞下藥丸的瞬間,楚未尋眼前的景象發生了變化。
    陳婕妤頭頂那行“一個時辰”的鮮紅倒計時,像風中殘燭般狂亂搖曳。代表死亡的紅色和代表安全的黑色,瘋狂交錯,彼此吞噬,傾軋,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而激烈的拉鋸戰。
    楚未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過了許久,那瘋狂跳動的字,終於穩定了下來。刺眼的紅色消失了。
    “二十四年零十一個月”。
    成功了!一股巨大的喜悅和後怕交織的情緒席卷而來,楚未尋激動得差點從假山後麵跳出來,她趕緊用手捂住嘴。她真的,用幾句話,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這種感覺,比她前世簽下幾千萬的項目合同,還要讓人興奮。
    就在她沉浸在這種巨大的成就感中時,一道視線穿過喧鬧的人群和搖曳的燈火,筆直地落在她身上。她身體一僵,一股寒意襲來,順著那道視線望過去。
    隻見不遠處的宴席上,淑妃正端著酒杯,遙遙地看著她這個方向。
    雖然隔得遠,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楚未尋能感覺到,那目光裏是一種冰冷的殺意,讓她背脊發涼。
    她,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