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嫻妃的示好,這湯我不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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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未尋一大早就醒了,是被那本破《山海經》愁的。
眼看三日期限就要到了,她的“讀後感”還一個字都沒憋出來。
她頂著兩個黑眼圈,坐在窗前,看著書上那些長著翅膀的老虎、九個腦袋的怪鳥,隻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也快要跟這些上古異獸同步了。
“老板,要不你幹脆就說,你讀完之後,心懷天下,憂國憂民,夜不能寐?”流年在一旁給她出餿主意,說得自己都熱血沸騰。
“然後皇帝就會覺得我野心勃勃,想幹預朝政,第二天就把我哢嚓了。”楚未尋有氣無力地翻了一頁,上麵的字扭曲得像在嘲笑她。
“那你說,你讀完之後,更覺陛下天威浩蕩,文成武德,一統江湖?”
“你當是拜月神教呢?還一統江湖。”楚未尋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太陽穴一跳一跳的。
就在主仆二人一個比一個不靠譜的時候,采月又是一臉糾結地走了進來。
“小主……”她欲言又止,那表情複雜得像在看一本爛尾的小說。
楚未尋一看到她這個表情,就知道麻煩又來了,而且還是連續劇。
“說吧,這次又是誰崴了腳?”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甚至在想,攬月軒門口是不是該擺個攤,專治跌打損傷。
“這次倒不是崴腳,”采月搖了搖頭,小聲說,“是嫻妃娘娘宮裏的靜書姐姐,說路過咱們這兒,聞到院裏的桂花香,想進來討一枝回去插瓶。”
楚未尋:“……”
行,理由越來越清新脫俗了。
昨天是崴腳,今天是賞花。這後宮裏的銷售為了衝業績,話術都迭代升級了。
“請吧。”她還能說什麽,總不能說我這花有主了。
嫻妃,父親是當朝的大學士,桃李滿天下,在文官集團裏,是能與陳太傅分庭抗禮的另一股勢力。嫻妃本人,在宮裏的形象一向是人淡如菊,與世無爭,專心侍奉太後,抄經念佛,存在感不高,但誰也不敢小瞧她。
很快,一個氣質文靜,眉眼溫和的宮女,跟著采月走了進來。
這位靜書姐姐,人如其名,走路都像腳下踩著雲,說話也是輕聲細語,溫溫柔柔的。
楚未尋的目光照例往她頭頂一掃。
倒計時:“三十年”。
好家夥,一個比一個能活。這後宮高位上,果然沒有一個省油的燈,全員超長待機。
靜書先是客客氣氣地行了禮,隨即提起了手裏那個雕刻著蘭草紋樣的紫檀食盒,動作優雅,無可挑剔。
“婕妤,這是我們娘娘親手為您熬的燕窩蓮子羹。”她打開食盒,清甜溫潤的香氣立時散了出來,“我們娘娘聽說您身子弱,又受了驚嚇,心裏一直惦記著。她不善言辭,也不想學旁人那般咋咋呼呼,就想著給您熬碗湯,安神補身。”
這話真是體貼又周到,還順便踩了一腳別人,讓人心裏熨帖。
楚未尋心裏暗道,比起德妃那“跟我混有肉吃”的簡單粗暴,嫻妃這招“姐姐疼你”的溫情牌,段位明顯高了不少。
“有勞嫻妃娘娘掛心了,也辛苦靜書姐姐跑這一趟。”楚未尋客氣地說道,視線落在食盒裏那碗晶瑩剔透的羹湯上,卻沒有立刻讓人接下。
她知道,這碗湯,不是用嘴喝的,是用立場來接的。喝下去,就等於在這後宮的權力棋盤上,主動挪了一步。
靜書將食盒放到桌上,那雙溫和的眼睛裏的笑意褪去,眉間微蹙,她輕輕歎了口氣。
“婕妤,有些話,本不該奴婢多嘴。隻是我們娘娘,實在是為您擔心。”她壓低了聲音,每個字都帶著真情實感,“這宮裏,樹大招風。您如今風頭正盛,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著您。貴妃娘娘那邊,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我們娘娘性子恬淡,不喜紛爭。可在這宮裏,想躲清靜,哪有那麽容易?有時候,獨善其身,反倒更容易成為旁人攻訐的目標。”靜書說到這裏,眼圈微微泛紅,聲音也帶上了一點傷感,“我們娘娘說,她看您,就像看到了剛入宮時的自己,也是想著不爭不搶,安穩度日。可結果呢?”
這番話,真是掏心掏肺,感人至深。
楚未尋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想給她鼓個掌。這套路,太熟了。先抑後揚,拉近關係,引起共鳴,最後再拋出核心訴求。
果然,靜書的聲音一轉,充滿了希冀:“所以我們娘娘覺得,像咱們這樣心思單純的姐妹,更應該抱團取暖,相互扶持。咱們不求別的,隻求能在這深宮裏,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這話正好戳中了楚未尋的心思。
如果她真的是個普通的,隻想安穩度日的後宮女子,此刻怕是已經被感動得一塌糊塗,當場就把嫻妃引為知己了。
可惜,她不是。嫻妃和德妃,一個威逼,一個利誘;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本質上,都是想把她這顆新冒頭的棋子,擺到自己對抗貴妃的楚河漢界上。而嫻妃這種笑裏藏刀,潤物細無聲的手段,比德妃那種咋咋呼呼的,更令人警惕。
“我明白娘娘的好意。”楚未尋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感動和為難,眼眶也跟著紅了一圈,“娘娘待我這番真心,我……我真是無以為報。”
她頓了頓,又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隻是,我這破敗的身子,實在是不敢拖累娘娘。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每日裏喝藥都跟喝水似的,連多走幾步路都喘。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去應付宮裏的是是非非。我怕我非但幫不上娘娘的忙,反倒會因為自己的愚鈍,給娘娘惹來麻煩。”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帕捂著嘴,低低地咳了幾聲,那模樣病弱又無助,把一個“除了臉蛋一無是處”的病美人形象,演得入木三分。楚未尋感覺,自己比上輩子看過的嬛嬛還更勝一籌。
“所以,還請姐姐回去轉告娘娘,她的這份情,我記在心裏了。”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將那個紫檀木錦盒,堅定而又輕柔地推了回去,“這碗湯,也請姐姐帶回去吧。我這身子虛不受補,怕是無福消受娘娘這番美意。”
她又一次,把遞到麵前的橄欖枝,給推了回去。
靜書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那溫和的暖意像是被風吹散的霧。她顯然也沒想到,自己這番情真意切的話,竟然還是被拒絕了。
這個楚婕妤,到底是真的人淡如菊,還是在待價而沽?
靜書看不透。她沉默了片刻,拎起食盒的動作失了方才的柔和。
“既然婕妤身子不適,那奴婢就不打擾了。婕妤好生休養。”
她的語氣,比來時冷淡了不少,客氣裏透著疏離。
送走了靜書,流年終於忍不住了。
“老板!我的親老板!你到底在想什麽啊?”她急得在屋裏直轉圈,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德妃你不要,嫻妃你也不要!這倆可都是潛力股啊!你隨便挑一個,以後在這宮裏都能橫著走了!”
“橫著走,然後被車撞死嗎?”楚未尋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兩邊都不是善茬。我現在誰的隊都不站,她們最多就是覺得我清高,不識抬舉。可我要是站了任何一邊的隊,另一邊就會立刻把我當成敵人。兩邊都得罪,還不如兩邊都不得罪。”
“那你不想得罪她們,可不已經得罪貴妃了嗎?祺修容昨天都找上門了!”
“貴妃那邊,是躲不掉的梁子。但隻要我表現得足夠廢物,足夠沒有威脅,她也不會把我當成頭號大敵。”楚未尋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夾起尾巴做人,讓所有人都覺得,我就是個走了狗屎運的草包美人。這樣,才能活得長久。”
她以為自己這套生存哲學,簡直完美。
然而,她還是低估了後宮女人的腦回路。她以為自己兩邊都拒絕,就能置身事外。
她沒想到,自己的拒絕並未換來清靜。那碗被她堅定推回去的燕窩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正掀起一場她無法預料的風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