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吃瓜組的押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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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陽宮裏的夜談,因楚未尋這個新話題,氣氛熱烈起來。
    範充儀看著興致高昂的柳充容和滿麵憂慮的何充媛,指尖在溫熱的茶盞上劃過。她有了個主意。
    “光這麽聊,終究是空談。”她放下茶盞,嘴角彎起,“不如,咱們玩個有趣的遊戲。”
    “什麽遊戲?”柳充容把手裏的瓜子往盤裏一扔,身體前傾,全神貫注地聽著。
    “就拿這位楚婕妤的未來,下個注。”範充儀壓低了聲音,語調玩味,“看看咱們三個,誰的眼光更長遠些。”
    柳充容聞言,手掌在桌上用力一拍,發出一聲脆響:“這個好,有意思。怎麽個下注法?”
    何充媛聽了卻有些不安,手指絞著衣角:“拿楚婕妤的前程作賭,是不是有些不妥當?萬一……”
    “怕什麽,咱們關起門來說話,風又吹不出去。”範充儀擺了擺手,不以為意,“再者,咱們隻是閑來取樂。猜對了,也不過是多贏幾塊桂花糕,能有什麽要緊的。”
    見範充儀都這麽說了,何充媛也不好再掃了大家的興,隻能輕輕點頭。
    “那我先來。”範充儀清了清嗓子,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篤定地說:“我賭,這位楚婕妤,年底之前,能憑自己的本事,坐上九嬪的位置。”
    九嬪,在後宮之中,已是中高層的分位,地位僅在四妃之下。一個初入宮的婕妤,想在半年內連跳數級,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
    “範姐姐,你這賭得也太大了。”柳充容咂了咂嘴,“這可比科舉連中三元還難盼。”
    “我就是覺得,她不是池中物。”範充儀笑了笑,神態從容,自信滿滿,“她那種四兩撥千斤的手段,還有那份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的鎮定,絕不是個甘心久居人下的主兒。”
    “好,有氣魄。”柳充容被她的話說得來了興致,“那我賭個實際點的。我賭,一個月之內,陛下會親臨攬月軒,是聖駕親自踏進她的宮門。”
    聖駕親臨,便意味著侍寢。對後宮女子而言,這才是最實在的恩寵。
    “你這個,倒是有幾分可能。”範充儀頷首,“陛下對她確有不同,賞孤本,命她研讀,都是獨一份的待遇。說不定哪天興致到了,人就過去了。”
    輪到何充媛,她想了許久,一張小臉都浮現出淡淡的紅暈,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我不敢賭那麽大。我就賭她這個月能平平安安的,別再出什麽事端了。”
    這個賭注一出口,範充儀和柳充容都笑了。
    “你呀,還是這麽膽小。”柳充容點了點她的額頭,“不過也好,你這個最穩妥。”
    “就這麽說定了。”範充儀一拍桌麵,做了總結,“賭注嘛,輸的人包了咱們景陽宮一個月的茶點瓜果。從今日起,咱們可得盯緊了攬月軒那邊的動靜。”
    “好。”柳充容滿口答應。
    一個以後宮八卦為核心,以楚未尋為重點觀察對象的“吃瓜小組”,就這麽悄然成立了。她們成了最忠實的觀眾,期待著楚未尋這出大戲的下一幕。
    此時,她們期待的大戲主角,正在攬月軒裏,備受折磨。
    桌上鋪著上好的宣紙,流年新磨的墨汁散發著鬆煙香。
    楚未尋坐在桌前,手裏握著毛筆,筆尖在紙上空懸了半晌,始終沒有落下。
    “老板,你到底要畫什麽啊?”流年在一旁看得心急,“這都快三更天了,再熬下去,明天你眼下的青色,用三層脂粉都遮不住了。”
    楚未尋把筆扔在筆架上,向後陷進椅背。她盯著頭頂的房梁,恍惚間,回到了上輩子那個永遠亮著燈的辦公室。空白的紙頁,就像空白的PPT模板;皇帝那句“朕要看讀後感”,就和甲方那句“我也不知道要什麽,你先做幾版看看”如出一轍。
    “我寫不出來。”她聲音有氣無力,“我一看見這本書,腦子裏就是一片閃爍的光標。什麽心得,什麽體會,我隻有一個體會,那就是古代人真閑。”
    “那怎麽辦啊?明天就要交差了。”流年也發愁。
    “涼拌。”楚未尋閉上眼睛。那根名為“敬業”的弦,在她腦中緊繃了三天三夜,終於在這一刻斷了。她想笑,荒謬又解脫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睜開眼:“我已經想好了。明天,我就給他來個驚喜。”
    驚嚇還差不多。流年在心裏小聲嘀咕,沒敢說出口。
    楚未尋從懷裏拿出陳婕妤送的那個香囊,放在鼻尖輕嗅。清冷的藥香讓她焦躁的心緒沉靜下來。她想起陳婕妤的話,在這宮裏,獨善其身,反倒更容易成為旁人攻擊的目標。
    德妃,嫻妃,貴妃,還有那個陰晴不定的皇帝……她像是被架在了火上,所有人都等著看她會往哪個方向跳。
    跳?她才不跳。她隻想在火堆旁邊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等這場戲演完了再出來。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夢裏全是《山海經》裏那些奇形怪狀的異獸,在她耳邊咆哮,追著她,讓她寫讀後感,不寫完不準走。
    第二天,采月輕柔但急切的呼喚將她喚醒。
    “小主,快醒醒,養心殿的王總管派人來傳話了。”
    那句話驅散了她所有的睡意,讓她一下清醒過來。來了,審判日終於還是來了。
    她看著鏡子裏自己那張因為睡眠不足而略顯蒼白的臉,還有眼下那抹淡淡的青色,心裏覺得,這副樣子,倒是很符合她今天要扮演的角色。
    “流年。”
    “在!”
    “給我梳個最簡單的發髻,一支簪子都不要。”
    “啊?”
    “再給我找件顏色最素淨的衣裳。”
    “老板,您見陛下怎麽穿得這麽素淨,倒像是要去送葬一般。”流年的聲音透著不解。
    “就按我說的辦。”楚未尋的語調沒有變化,隻是簡單地吩咐。
    一刻鍾後,一個麵色憔悴,衣著樸素,周身都寫著“我很喪,別惹我”的楚婕妤,緩步走出了攬月軒。流心依舊麵無表情地跟在她身後,隻是出門前,往自己寬大的袖子裏塞了兩個肉包子,以備不時之需。
    流年看著楚未尋的背影,覺得她家老板今天的架勢,不像去領命,反而像是去討債。
    養心殿外,秋風蕭瑟。
    楚未尋站在殿前,聽著裏麵太監尖細的通傳聲在空曠的庭院裏回蕩,顯得格外單薄。她吸了口帶著草木枯萎味道的涼氣,那股涼氣滑入肺腑,讓她整個人都鎮定下來。
    她楚未尋,社畜多年,什麽難纏的甲方沒見過。不就是個皇帝嗎?她今天,就要讓他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鹹魚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