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陳婕妤的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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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未尋在養心殿的“讀書報告”,很快就在後宮的私語中傳開了。這些流言蜚語,都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和嘲諷。
一種說法是,她言語無狀,稱陛下禦賜的孤本隻能助眠,惹得皇帝不快,被罰跪在殿外兩個時辰,凍得身體發抖。
另一種說法是,她巧言善辯,想用歪理蒙騙皇帝,被當場看穿,最後皇帝黑著臉讓她離開了,還說再也不想見到她。
更離譜的說法是,她借書中異獸暗喻朝堂,影射臨安王,心思叵測,人雖然回了攬月軒,但已經被秘密賜下白綾,隻等夜裏自行了斷。
景陽宮裏,三人小組再次碰頭,屋裏的氣氛比往日沉重。
“我就說吧,她膽子太大了。竟敢說陛下的賞賜是催眠的,這下可好,徹底把陛下得罪了。”何充媛在屋裏來回走動,手裏的帕子都快被她自己絞爛了。
柳充容磕著瓜子,速度慢了許多,她眉頭也鎖著:“不應該啊。按理說,要是真惹怒了陛下,怎麽會一點動靜都沒有。既沒有下旨斥責,也沒有說要降她的位份,就這麽讓她好好地回去了?”
“這份安靜,才讓人不安。”範充儀端著茶,慢悠悠地吹著杯口的熱氣,沒有立刻下結論。她總覺得,這件事透著古怪。
楚未尋,那個看似倦怠,實則每一步都伴隨著風險的女人,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嗎?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都以為楚未尋此次難逃一劫的時候,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從養心殿傳出,讓所有聽聞者都吃了一驚。
晚膳後,王德全親自捧著綠頭牌,請皇帝翻牌子。
皇甫琰修長的手指在那些刻著妃嬪名號的牌子上緩緩滑過,貴妃,德妃,嫻妃,他的目光平靜,沒有在任何一張牌子上停留。他的腦海裏,閃過的還是白天那個女人倔強又脆弱的臉,還有那句“抱緊命硬的”。
他想看看,這後宮裏的女人,是不是都藏著另一副麵孔。
他的手指停下,落在了一塊幾乎都快蒙塵的牌子上,然後,輕輕一推。
牌子翻了過來。上麵刻著兩個字:陳婕妤。
消息一出,後宮裏喧鬧的議論聲瞬間消失。短暫的安靜過後,是更大的騷動。
德妃在自己宮裏摔了最愛的一套秘色瓷茶具。嫻妃捏著佛珠的手指停頓了許久。貴妃冷笑一聲,對身邊的宮女說:“陛下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
而消息的中心,攬芳榭的主人陳婕妤,在接到敬事房太監的傳話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她坐在原地,隻覺得手腳發涼,腦中空空蕩蕩,耳邊也有些鳴響。
侍寢?這兩個字,她從未想過,這輩子還能和自己扯上關係。
短暫的麻木過後,慌亂的情緒湧了上來。
她該做什麽,她要穿什麽衣裳,要說什麽話,萬一說錯話惹怒了陛下怎麽辦。
她在屋子裏漫無目的地來回走動,臉色蒼白,眼淚在眼眶裏積聚。
“知夏,快去,快去攬月軒。”慌亂中,她腦子裏隻閃過一個名字。
去找楚未尋。
半個時辰後,楚未尋看著眼前這個眼看就要哭出來的陳婕妤,也覺得有些頭疼。
她剛從養心殿那場問話中脫身,隻想裹著被子好好睡一覺,結果麻煩就自己找上了門。
“妹妹,你快幫幫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陳婕妤抓著她的手,那手心全是冷汗,冰涼的觸感裏還帶著點兒顫抖。
楚未尋的目光,落在陳婕妤頭頂那明晃晃的“???”上。
旺盛的生命力,強大的氣運。這哪裏是去侍寢,這分明是去領賞。
“姐姐,你先別慌,坐下說話。”楚未尋把她按在椅子上,給她倒了杯熱茶。
“我怎麽能不慌啊。”陳婕妤捧著茶杯,牙齒都在打顫,“我入宮這麽久,連陛下的麵都沒見過幾次。我嘴笨,也不會討人歡心,萬一……”
“萬一陛下就喜歡你這樣的呢?”楚未尋打斷了她,語調平靜。
陳婕妤停住了話頭。
楚未尋看著她那張因緊張而顯得格外無措的臉,心裏已經有了判斷。
皇帝今天翻陳婕妤的牌子,目的不純。
他被自己的“不按常理出牌”搞得起了疑心,便想找另一個看起來“與世無爭”的人來做個對比。他想看看,是自己錯了,還是楚未尋太會演。
如果陳婕妤也像別的妃嬪一樣,想方設法地討好獻媚,那反而坐實了楚未尋的“表演”性質,那麽等待楚未尋的,將是帝王不悅的後果。
可如果陳婕妤表現得和她一樣“真實”,那皇帝可能就會開始懷疑,世上或許就是有這種不愛爭寵的女人。
所以,陳婕妤今晚的表現,會影響到很多人。
楚未尋湊到陳婕妤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出了自己思慮後的建議。
“姐姐,你聽我說。”她的聲音很穩,讓陳婕妤紛亂的心緒平複了一些,“你今晚去,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要做。”
“什麽都不做?”陳婕妤更加慌亂,“那不是大不敬嗎?”
“不是讓你當木頭人。”楚未尋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別去學那些你根本不擅長的東西。不要去背誦詩詞,也不用練習舞姿。你平時是什麽樣,今晚就是什麽樣。”
“陛下問你話,你就說實話。不知道的,就說不知道。緊張,就告訴他你緊張。你越是想偽裝,就越容易出錯。在陛下那種人麵前,任何一點不真誠,都會被看穿。”
楚未尋握住她冰冷的手,一字一句地道:“記住,說實話,做自己。”
這是她能給出的,最真誠,也是最冒險的建議。
她是在賭。賭皇甫琰已經厭倦了後宮裏相似的偽裝和諂媚,賭陳婕妤那份未經雕琢的質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陳婕妤聽著,楚未尋的話語讓她混亂的思緒清晰起來。
做自己?就這麽簡單?
她看著楚未尋那雙清澈的眼睛,那裏麵沒有算計,隻有坦然。她莫名地就信了。
“我,我明白了。”陳婕妤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那份慌亂雖然還在,目光卻變得沉靜了。
臨走前,楚未尋又叫住了她,從自己的妝匣裏,拿出了一盒新製的玫瑰胭脂。
“姐姐今晚要見陛下,氣色還是得好一些。”她笑著把胭脂塞到陳婕妤手裏,“別怕,你頭頂的氣運,旺著呢。”
最後那句話,她說得很輕,像是一句無心的玩笑。
陳婕妤卻聽進了心裏,她捏著那盒還帶著楚未尋體溫的胭脂,像是捏著一個護身符。
送走了陳婕妤,攬月軒重新恢複了安靜。
流年湊了過來,小聲問:“老板,你讓陳婕妤就這麽去,萬一惹怒了陛下,咱們不是也跟著倒黴?”
“不會的。”楚未尋搖了搖頭,走到窗邊,望著養心殿的方向。
夜色深沉,那裏的燈火隔著重重宮闕,隻剩下一個模糊的光點。
她不知道自己的建議是否正確,也不知道陳婕妤能否應付過去。她隻知道,今夜陳婕妤的境遇,也決定著她自己的明天。
那份未經雕琢的真實,是能打動那個多疑的帝王,還是會觸怒他,引來更深的猜忌。
這是一個賭局,她已經押下了自己的籌碼。
楚未尋收回目光,回到屋裏。她沒有睡意,隻是安靜地坐著,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會到來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