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戲精宮女的自我修養:老板,這茶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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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年最近很不對勁。
    她看楚未尋的眼神,既有慈母般的擔憂,又有獵犬般的警惕,仿佛是在守護一件一碰就碎的絕世孤品。
    她還染上一個新毛病,隨時隨地給自己加戲,劇本的主題永遠隻有一個,總有刁民想害她家小主。
    “小主,這杯茶您不能喝。”戲精癮犯了的流年,也不叫老板了,直接深入心腹大宮女這個角色。
    楚未尋剛拿起茶盞,流年就從旁側閃身而出,按住她的手腕,臉上是準備慷慨就義的悲壯神情。
    “為何。”楚未尋挑了挑眉,沒有收回手。
    “這茶不對勁。”流年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用氣聲說話,很是神秘,“您看這湯色,比往日深了一分。您再聞這茶香,表麵的清香之下,藏著一股冷冽的氣息。”
    楚未尋沉默地看著她,覺得流年腦子裏可能藏著一股天真的傻氣。
    “哦,然後呢。”楚未尋索性鬆開手,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決定看看這位新晉的宮廷安全顧問要如何展開她的論證。
    流年見她沒反對,便當她信了,清了清嗓子,翹起蘭花指捏起茶盞,邁著小步挪到窗邊,用詠歎的語調吟哦道,“想我流年,深受小主知遇之恩無以為報。今日,便讓奴婢以這卑微之軀,為小主一試這穿腸之毒。”
    說完,她脖子一仰,就要將那杯茶飲盡。
    楚未尋眼皮跳了跳,在她嘴唇碰到杯沿的前一刻,幽幽開口,“這茶,是我方才閑著無聊,親手泡的。”
    流年仰頭的動作停在半空。
    她眨了眨眼,視線在茶盞和楚未尋之間轉了個來回,臉上的悲壯神情垮了下來,換上尷尬的幹笑,“啊,您自己泡的啊。那,那肯定沒問題。我就說嘛,這茶香如此醇厚,定是出自小主這般蘭心蕙質之人。就是今日這茶葉許是放久了,味道格外濃鬱,對,濃鬱。”
    楚未尋懶得戳穿她,拿回茶盞淺啜一口。
    這隻是個開始。午膳時分,流年更是化身禦前銀針,進入了最高戰備狀態。
    每道菜送上來,她都像個經驗老到的仵作,先是用一根銀簪子在盤中反複試探,接著又捏起一小塊,湊到鼻尖,眉頭緊鎖地聞了半晌。
    “小主,這道清蒸鱸魚,眼珠渾濁,恐有詐。”
    “小主,這盤炒青菜,綠得過分鮮亮,定是加了東西。”
    “小主,這碗米飯,顆粒大小不均,其中必有蹊蹺。”
    楚未尋餓得腹中空空,看著她在那兒對著一桌佳肴望聞問切,終於出聲,“你若再不讓我動筷,我大概就要成為本朝第一個被自己宮女餓死的妃嬪了。”
    “奴婢不敢。”流年一臉委屈,湊到她身邊,神神秘秘地說,“小主,您不覺得最近這宮裏,安靜得有些嚇人嗎。”
    “安靜不好嗎。我正好落得清淨。”
    “這哪裏是清淨。”流年語氣肯定,小臉漲得通紅,“這叫山雨欲來風滿樓。您想,陳氏晉升成甜妃,全宮上下最高興的是您,那最恨您的就是貴妃和那個祺修容。她們現在恨您恨得牙根癢,正躲在哪個角落裏磨刀呢。”
    楚未尋不得不承認,這話有幾分道理。
    “奴婢這幾日,去禦膳房和浣衣局發展了幾個眼線。”流年一臉已洞察全局的得意神情,“浣衣局的翠兒說,祺修容宮裏的小太監,最近常往宮外跑,不知在倒騰什麽藥粉。禦膳房負責切菜的柱子也說,祺修容宮裏最近點名要了幾道與您平日喜好相似的點心。”
    流年越說越激動,神情像個拚湊出真相的偵探,“小主,您把這些線索連起來想。她們定是要從吃食上對您下黑手。”
    楚未尋看著她那張因為興奮和緊張而發光的臉,心裏有些好笑。這姑娘,上輩子在劇組跑龍套時,恐怕沒少偷看宮鬥劇的劇本,現在穿越到真實世界,把理論知識全都應用到實踐中了。
    “所以,這就是你天天在我吃飯喝水時,上演忠仆試毒的原因。”楚未尋問。
    “這叫防患於未然。”流年梗著脖子反駁,“小主,您就是心太大。這宮裏爭鬥,稍有不慎就要出人命的,咱們必須提高警惕。”
    為了讓楚未尋切身感受宮鬥的險惡,流年甚至聲情並茂地演起了她構思的被害預演劇本。
    “預演一,偷梁換柱。”流年清了清嗓子,進入狀態,“小主,假如祺修容派人送來一盤您愛吃的桂花糕,但送糕點的小太監是個生麵孔,您該如何應對。”
    楚未尋想也不想,“不吃。”
    流年急了,“不行。萬一那是陛下賞的呢。不吃就是抗旨。您應該這樣”她隨即一人分飾兩角,捏著嗓子模仿楚未尋的慵懶語調,“哎呀,本宮今日沒什麽胃口,這糕點聞著雖香,卻有些膩了。流年,你替本宮嚐嚐,也算不辜負賞賜之人的一番心意。”
    然後她又換回自己忠勇的聲音,噗通一聲跪下,帶著哭腔說,“小主。能為小主嚐這塊糕點,是奴婢三生修來的福分。若有來生”
    “停。”楚未尋聽得腦仁疼,打斷她,“直接說‘這盤點心瞧著不錯,賞你了’,不就行了。哪來那麽多內心戲。”
    流年一時語塞,覺得好像是這個道理,但又覺得缺了點悲壯的美感。
    “預演二,隔牆有耳。”她不氣餒,繼續演練,“假如您和陳婕妤在屋裏密談,忽然察覺窗外有人偷聽,您該怎麽辦。”
    楚未尋,“讓流心出去把人拎進來。”
    流年,“太直接了。會打草驚蛇。您應該不動聲色,故意拔高音量,對著空氣說”她學著楚未尋的樣子,慢悠悠地說道,“哎呀,姐姐,說起來我最近總夢到臨安王,他誇我貌美,還說等他”
    “閉嘴。”楚未尋嚇了一跳,連忙捂住她的嘴。這丫頭是真敢說,也不怕掉腦袋。
    楚未尋把流年這些被害妄想,都當成了宮廷生活的調味品。她提防著祺修容,但她有自己的底牌。
    她每天都會檢查自己和身邊幾個宮女頭頂的倒計時。
    數字牢牢地掛在那裏,不增不減。
    這便說明,至少在近期,她們性命無憂。既然死不了,那又何必搞得自己草木皆兵,飯都吃不好,覺也睡不香呢。鹹魚的自我修養,就是要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隻要倒計時沒歸零,就一切照舊。
    然而,她這份鹹魚的淡定,在幾天後,受到了嚴峻的考驗。
    皇帝的又一次召見,事先沒有任何消息。
    傳旨的太監聲音尖細,臉上帶著恭敬的笑,“楚婕妤,陛下請您即刻前往禦花園一敘。”
    這次的召見地點定在了開闊的禦花園。
    傳旨太監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仿佛是特意說給楚未尋聽的,“臨安王殿下與靜安王殿下,亦在園中等候。”
    楚未尋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了。這局,可比流年那些劇本刺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