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陛下,您擋著我看大腿了!

字數:4480   加入書籤

A+A-


    周遭的聲息消散了。
    流年站在楚未尋身後,兩腿發軟,像是踩在棉花上,快要站不住了。
    我的親小主哎,您這是在做什麽啊。陛下讓您來賞菊,您跑到離他十幾步遠的地方坐著,還特意用一根亭柱把他擋了個幹淨,這是怕他看不出您有多嫌棄他嗎。
    流年悄悄朝暖亭那邊望去,皇帝的臉色陰沉,嘴角緊繃,眼中醞釀著風暴,讓她不敢多看。
    楚未尋對那道能將空氣點燃的視線置若罔聞,她坐得安穩,還饒有興致地撥弄起石凳旁一叢不知名的野花。
    她心裏的算盤早就撥得清清楚楚。
    我隻是個小小的婕妤,身份微不足道。陛下與兩位王爺在亭中商談,我怎敢上前驚擾。我坐在這裏,既守了宮規,又全了本分,充分表達了對天家貴胄的敬畏。我簡直是後宮第一懂事,第一守規矩的模範員工。
    至於為什麽選這個角度……那自然是為了方便近距離感受“???”帶來的祥和之氣。兩條金光閃閃的保命符就擺在那兒,不多看幾眼都覺得虧。她甚至覺得,多沐浴一會兒這金光,自己頭頂那個未知的倒計時,都能跟著延長幾年。
    暖亭中炭火燒得正旺,空氣卻一分分涼了下來。
    皇甫琰端著茶杯的手,指節收緊,瑩白的杯壁映出手背上微凸的青筋。
    他設這個局,是為了試探,為了逼迫。他想看到楚未尋的選擇,她的搖擺,她的趨炎附勢。可他未曾料到,她根本沒打算入局。她直接掀了棋盤,用一種最直接,也最無禮的方式,表明了她的立場。
    在他眼中,他這個九五之尊,竟被一根亭柱比了下去。這已經不是輕視,這是將他的存在視若無物。
    灼人的怒意在皇甫琰胸中翻湧,他想要下令,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女人拖下去。
    一聲輕笑打破了沉寂。
    是臨安王皇甫策。
    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遠處的楚未尋身上,那雙總是帶著禮節性疏離的桃花眼裏,此刻盛滿了興味。“這位楚婕妤,倒是個妙人。”
    他的聲音溫潤,飄進每個人的耳裏。
    皇甫琰的怒火被這聲笑截住。他轉向皇甫策,眼神陰沉,“皇弟何出此言。”
    “皇兄請看,”皇甫策抬了抬下巴,示意皇甫琰去看楚未尋,“尋常女子,見到皇兄,哪個不想方設法往前湊,盼著得您一句誇讚。唯獨她,遠遠地避開了。”
    “她並非不知禮數,您看她坐的位置,行禮的姿態,都挑不出錯處。她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劃定一個她認為安全的界限。”皇甫策慢條斯理地說著,像是在點評一盤有趣的棋局,“她躲開了棋局的中心,主動走到了一個不起眼的邊角,以為這樣,就不會被棋手注意到。”
    他這番話,聽著是在為楚未尋開脫,可每一個字,都像是往燒得正旺的柴堆上澆了一勺熱油。
    是啊,她躲開了。
    可她躲開的,是皇帝。她靠近的,是兩位王爺。
    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皇甫琰的臉色更加陰沉。
    楚未尋坐在石凳上,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能感覺到三道視線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一道,來自皇帝,冰冷銳利,帶著審判的意味。另一道,來自臨安王,帶著興致盎然的探究,像是在欣賞一件新奇的藏品。還有一道,來自那個病美人靜安王,充滿了純粹,期待好戲上演的好奇。
    楚未尋心裏有些發毛,但麵上依舊平靜。她甚至還對流年說:“這裏風大,回去記得提醒我多加件衣裳。”
    流年快哭了,小主,現在是關心加不加衣裳的時候嗎?咱們的腦袋都快保不住了。
    楚未尋當然知道危險。但她更知道,這個時候,誰先顯出慌亂,誰就輸了。她就賭皇甫琰當著兩位王爺的麵,放不下身段對她發作。隻要撐過今天,她就立刻躲幾天,宣布自己舊病複發,誰來都不見。
    隻要她躲得夠快,皇帝的怒火就追不上她。
    她這番無賴的鎮定,在別人眼裏,就成了深不可測。
    皇甫策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的光像是獵人終於找到了能與自己周旋的獵物。
    “楚婕妤。”皇甫琰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這次的語氣不再平淡,裹挾著沉重的威壓,朝楚未尋壓了過來。“朕讓你過來。”
    楚未尋心裏長歎一聲。
    完了,摸魚被老板抓了個正著。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心裏已經把皇甫琰埋怨了千百遍。資本家,周扒皮,一點私人空間都不給。
    她拍了拍裙擺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朝著暖亭的方向屈膝行禮,聲音懶洋洋的,像是午覺沒睡醒:“臣妾遵旨。”
    然後,在眾人以為她會走向暖亭時,她卻轉了個方向,徑直走向了皇帝剛才提到的那叢墨菊。
    她蹲下身,湊得很近,認真地端詳起那朵開得最盛的黑菊花。
    亭子裏,三個男人的目光都匯集在她小小的背影上。
    皇甫琰的眼神緊緊鎖著她,他倒要看看,她能耍出什麽花樣。
    皇甫策則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支著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他覺得,這比宮裏的任何一出戲都有趣。
    皇甫淵低低地咳了兩聲,用帕子掩著唇,一雙漂亮的眼睛裏,閃動著期待的光。
    楚未尋研究了半晌,終於站起身,轉過來麵對暖亭的方向。
    “回陛下。”她的聲音柔軟,穿過安靜的庭院,飄進亭中,“這叢墨菊,好就好在……”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
    皇甫琰屏住了呼吸,他以為她會說出什麽“淩霜而開,孤高不屈”之類的陳腐詩句。
    然而,楚未尋接下來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怔住了。
    “……它瞧著就很好吃。”
    “什麽?”皇甫琰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臣妾曾在一本雜記上看過,”楚未尋一本正經地解釋道,“說這種墨菊,花瓣肥厚,口感清脆,最適合拿來燙鍋子,蘸上調好的醬料那麽一裹,一口下去,滿嘴都是秋天的味道。”
    她說完,還煞有介事地咂了咂嘴,仿佛已經嚐到了那口菊花涮肉。
    “噗……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嗆咳聲從暖亭裏傳來,是靜安王皇甫淵。他本就體弱,此刻被這突如其來的笑意衝撞了喉頭,咳得彎下了腰,整個人都弓了起來,身旁的太監連忙給他順氣,但他咳得雖狼狽,那雙眼睛卻笑得眯成了月牙。
    緊接著,是臨安王皇甫策毫不掩飾的低笑聲。那笑聲從他胸膛裏發出來,清朗又愉悅,連帶著那月白錦袍上的流雲,都像是活了過來,在他周身輕輕浮動。
    在兩種笑聲的交織中,皇甫琰的臉色一點點繃緊,最後鐵青一片。他的下頜線收得像刀鋒,嘴唇抿成了一條僵直的線。
    燙鍋子。
    他讓她品評菊花的風骨,她告訴他這東西能燙鍋子。
    這番話,無異於將他這個皇帝的威嚴扔在地上,用鞋底踩進了泥裏。
    楚未尋卻對皇帝那副即將爆發的表情視而不見,她看著皇甫策和皇甫淵,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找到了知音:“兩位王爺,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再配上剛切好的鮮羊肉,脆毛肚,嫩鴨腸……”
    “閉嘴。”皇甫琰的耐心終於耗盡,一聲怒喝打斷了她的美食鑒賞。
    他一聲怒喝,園中的鳥雀驚得四散飛走。
    流年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楚未尋的話停住,她眨了眨眼,無辜地看著暖亭裏那個臉色鐵青的男人。
    怎麽了。難道我說得不對嗎。這麽好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