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把院角那撮銀粉踢進瓦礫堆，順手將布袋在風鈴草根須間塞得更深了些。草葉輕輕晃了晃，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藍光微閃即止。他沒多看，轉身回屋，把匕首插進後腰纏帶，外袍領口壓住刀柄，動作利落。
    天剛蒙蒙亮，巡夜弟子換崗的銅鑼響過兩輪。他推門出去，腳步不快不慢，走的是主道。泥地上昨夜留下的腳印已被掃過一遍，但他還是刻意踩在巡路線的正中央，每一步都踏得清晰。
    庫房在內院東側，青磚灰瓦，門口兩盞油燈還亮著。管事姓趙，矮胖，常年抱個賬本在懷裏，見人三分笑，說話九分推。秦昊到時，他正打著哈欠，眼皮浮腫，像是沒睡醒。
    “秦少爺來了？”趙管事抬眼看了下，手已經伸進櫃子，“今兒月俸在這，碎石一袋，拿好。”
    袋子扔在案上，發出沉悶的響。秦昊沒接，隻伸手拎起一角，抖了抖。石粒嘩啦作響，顏色發灰，表麵布滿裂紋，幾塊邊緣甚至帶著泥渣，明顯是礦渣未剔淨。
    他指尖微動，一縷意識沉下去。
    “係統。”
    界麵無聲浮現：【碎靈石雜質37）｜可提煉純度不足標注值28｜市場估價：0.3下品靈石袋】。
    他嘴角壓了壓，把袋子往案上一砸，聲音不大，卻震得油燈跳了下。
    “上月我領的是整石，三枚足額。這月變碎不說，成色連外門都不收。怎麽回事？”
    趙管事臉上的笑僵了半秒，隨即堆得更圓：“秦少爺，您也知道，族裏近來開銷大，采石礦脈又出了點問題，隻能先發碎石應急。下個月，下個月一定補上。”
    “應急？”秦昊冷笑，“我秦家嫡係，月俸從無折損先例。礦脈出問題，外門為何照常發整石？你當我是死的？”
    趙管事臉色變了，抱緊賬本：“這……這是長老會決議，我隻管發放，不問緣由。”
    “那賬本我看看。”
    “不能看。”趙管事立刻搖頭，“賬目歸二長老直管，非授權不得示人。”
    秦昊手指在案上輕敲兩下，不急不緩：“我不信族裏真窮到連我這點月俸都要克扣。若不給賬，我就去演武場問問，外門每月足額，為何內院嫡係反倒縮水？你說，大夥是信你，還是信我？”
    趙管事呼吸一滯，眼底閃過一絲慌。
    就在這時，秦昊眼角一動。
    窗外樹叢裏，枝葉微晃，一道人影蹲在石台後，手裏捧著個巴掌大的靈盤，盤麵泛著土黃色微光，正對著庫房方向。那人衣角露出半截青底黑邊，靴尖朝內，姿勢和昨夜翻窗的王福一模一樣。
    秦昊心頭一緊，麵上卻更冷。
    他聲音陡然拔高：“還是說，有人借‘困難’之名，把靈石換了廢渣，自己揣進腰包？”
    趙管事猛地抬頭：“秦昊！你別胡說！”
    “我胡說？”秦昊盯著他，“那你敢把賬本攤開，讓大夥看看這‘困難’到底難在哪？”
    趙管事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敢接話。他低頭看賬本，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封皮，像是在等什麽信號。
    秦昊餘光掃向窗外。
    那靈盤上的黃光忽明忽暗，像是信號不穩。他忽然明白——靈晶的屏蔽還沒完全失效，追蹤信號被風鈴草和殘晶雙重幹擾，傳得斷斷續續。對方收不到完整數據，正在焦急確認他的位置。
    他緩緩收手，語氣一轉：“今日便罷。”
    趙管事一愣：“你……不鬧了？”
    秦昊抓起那袋碎石，掂了掂，冷笑：“下月若再如此，我不去演武場，直接去祠堂，當著列祖列宗的麵，把賬本一頁頁念出來。”
    他轉身就走，腳步沉穩，沒回頭。
    出門刹那，衣袖一垂，遮住右手。
    “係統，標記窗外方位，記錄靈力殘留。”
    界麵一閃：【偵測到微弱靈能波動｜屬性：土｜殘留時間＜30息】。
    他腳步沒停，穿過回廊，拐進東巷。
    身後，趙管事站在原地，盯著門口看了半晌，才低頭翻開賬本，快速翻到一頁，用朱筆在某行字上畫了個圈。隨後合上本子，快步往後院走去。
    秦昊走了一段，拐進一處無人角門，靠牆站定。
    他從懷裏摸出裂損靈晶，貼在手腕。晶石溫熱，裂縫比昨夜又深了一分。他閉眼，把意識沉進去。
    “係統，追蹤粉殘留還能屏蔽多久？”
    【剩餘壓製時間：十二息】
    他睜開眼，抬手將碎石袋往牆角一扔。
    裏麵混著的廢渣嘩啦散開，幾塊灰石滾出來，表麵帶著暗紅紋路——那是低階火屬性礦渣，根本不該出現在靈石袋裏。
    他蹲下，撿起一塊，指尖摩挲。
    這不是簡單的克扣。
    是調包。
    有人把本該發給嫡係的靈石換成廢料，再摻點低階礦渣充數，既能搪塞過去，又能從中牟利。而趙管事隻是個出麵的傀儡，真正動手的，是能申領追蹤粉、能操控賬本、能調動監察靈盤的人。
    二長老。
    他把礦渣塞進袖袋，起身時，靈晶突然一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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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係統界麵自動彈出：【檢測到靈力波動接近｜方向：西北｜距離：三十步｜屬性：土】
    他腳步一頓。
    有人在靠近，帶著土屬性靈力，和剛才窗外的信號同源。
    他不動聲色，繞過角門，走向前院，步伐依舊平穩。走到半路，忽然拐進藥堂側門。
    藥堂沒人，櫃子半開，幾包藥材散在案上。他順手抓了把引靈粉，塞進內袋，又從架子上取下一小瓶枯葉膏——這玩意能中和低階靈粉氣味，爺爺以前采藥時常用。
    剛收好，門外傳來腳步。
    他立刻低頭，裝作翻找藥方。
    門簾掀開，趙管事走了進來，手裏還抱著賬本。
    “秦少爺？”他語氣驚訝，“您怎麽在這？”
    秦昊頭也不抬：“缺味藥，來拿點枯葉膏。”
    “哦……”趙管事眼神閃了閃，“那您拿吧，記得登記。”
    “嗯。”
    趙管事沒走，站在門口，像是在等他。
    秦昊慢條斯理地把瓶子塞進袖子，又翻了兩頁空方子，才合上櫃門。
    “完了？”
    “完了。”
    他往外走，趙管事緊跟兩步：“秦少爺，剛才您在庫房說的話……有些過了。”
    秦昊停下，回頭：“你覺得我過？”
    “我不是這意思。”趙管事壓低聲音，“但有些事，不是您能查的。聽句勸，少碰賬本，別惹麻煩。”
    秦昊盯著他：“你是為我好？”
    “我是為秦家好。”趙管事眼神躲閃，“嫡係不該為這點碎石鬧騰。”
    “這點碎石？”秦昊笑了，“那你告訴我，上個月發給我的三枚整石，現在在哪？是不是已經熔了，換了銀子，進了誰的口袋？”
    趙管事臉色一白：“你……你別亂猜。”
    “我不猜。”秦昊往前一步，“我隻問一句——下月月俸，是整石，還是廢渣？”
    趙管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秦昊轉身就走。
    走出藥堂，他沒回院子，而是繞到後山小徑。林子深處有處廢棄藥田，爺爺以前常去。他鑽進去，撥開枯藤，露出個半塌的地窖口。
    他跳下去，點燃油燈。
    地窖不大，角落堆著幾包舊藥，還有個破木箱。他打開箱蓋，把風鈴草木匣放進去，又把引靈粉、枯葉膏、礦渣全塞進去，最後蓋上幹草。
    做完，他坐地喘了口氣。
    靈晶的壓製效果已經消失，追蹤粉重新激活。他能感覺到，那股微弱的拉扯感又回來了，像根細線纏在手腕。
    但他不在乎。
    他現在要的不是藏。
    是反查。
    他閉眼，喚出係統：【偵測到靈能殘留｜屬性：土｜來源：監察靈盤低階）｜可逆向追溯施用者靈力特征｜條件：獲取施用者貼身物品或三息內接觸其靈力軌跡】
    他睜開眼，看向地窖入口。
    趙管事剛才站得太近，袖口蹭到了門簾。
    他起身，走到藥堂側門，摸出匕首，刮下門簾邊緣一絲纖維，放進布袋。
    土屬性靈力殘留，加上這根纖維，足夠係統逆向比對。
    他把布袋收好，正要離開，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低語。
    “……查清楚了，他去了後山，進了老藥田。”
    是王福的聲音。
    秦昊站在地窖口，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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