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綺月坐在議事廳的側邊，手裏拿著一塊玉簡。玉簡亮著，上麵不斷出現新的字。她看著葉淩軒帶人巡查後傳回來的記錄。東線第三哨崗的陣眼位置有偏差，雖然差得不多，但真打起來可能會讓整個陣法崩潰。還有兩個弟子練“三息同步”時做成了“兩息貫脈”，隻差一息，可靈力走的路完全錯了，容易傷到自己。
    她放下玉簡，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外麵下著雪，風很大。她站起來，披上外衣就往外走。寒風吹在臉上，她沒停下，一直往訓練場去。
    地上結了冰，有點滑。她走得很快，像一陣風。沒多久就到了東線訓練場。那支小隊正在空地上重新擺陣。五個人站好位置，手心朝上，準備再試一次。他們看起來很累，呼吸也不太穩。
    雲綺月站在邊上沒說話，隻是看著。等他們打出掌印，地麵的紋路亮了起來，青光往前走，但到第二秒突然斷了，能量停住，陣型不穩，五個人身子都晃了一下。
    她這才走進去，聲音不大，但很清楚：“昨天練了多久？”
    帶頭的弟子低頭行禮：“兩個時辰，從早到晚。”
    “那現在重來一遍。”她說，“按標準來，錯一次加一輪。”
    五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沒人多話，立刻重新站好。這次動作整齊了一些，節奏也對了。掌風再起，地上的光連成一條線，眼看就要成功——可到第三輪，有一個人慢了半步，陣型又裂開了。
    雲綺月抬手叫停，走到那人麵前：“你昨晚參加複訓了嗎？”
    “參加了。”
    “簽到玉碟上有你的名字。”她點頭，“可你知道自己錯在哪嗎？”
    弟子搖頭，額頭冒汗。
    “你把‘引脈’當成‘貫柱’做了，節奏全亂。”她慢慢說，“引脈要慢慢來，像細絲一樣；貫柱是用力衝上去。你在該輕的時候用了力，就像用刀切豆腐，一刀下去，不是形狀壞，是整塊都碎了。”
    她看了其他四人一眼：“知道和做到不一樣。你們背過口訣，看過書，可在戰場上，沒人管你有沒有努力，隻看結果。失敗就是失敗，死了不會因為你剛學就放過你。”
    她轉身對所有人說：“今天所有小隊都要檢查。不是為了挑錯，是為了讓大家能活下來。”
    說完她就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風雪裏。
    路上遇到南嶺劍廬的隊長，對方走過來問：“聽說要設標兵榜？”
    “是。”她停下，“連續三天不出錯的小隊，能拿靈光徽記，資源優先給。”
    隊長眼睛一亮：“我們願意查！今天就能開始！”
    雲綺月點頭，在玉簡上記下編號，繼續走。每到一個地方，她都看簽到冊，比對演練視頻。大多數隊伍能完成基本動作，但還是有問題：有的手勢偏了三寸，靈力就不準；有的結印順序錯了，看著沒事，其實埋了隱患。她當場指出，要求馬上重練，不準拖。
    下午她在校場搭了個高台，叫來各隊隊長。空中出現兩段影像。一段是正確操作，青光連成一片，順暢流動；另一段是錯的，能量走到一半突然中斷，地麵炸開一道縫，石頭飛濺，陣法崩了。
    “左邊是標準流程的結果。”她站在高台上，聲音清楚，“右邊是少一步的後果。你們覺得哪個能在實戰中撐住？”
    沒人回答。大家都盯著那道裂縫，臉色很沉。
    “檢查不是不相信你們。”她慢慢說，“而是我們必須保證每個環節都對。差一點，就是死。一個人出錯，可能害死整隊人。”
    會散了不久，消息傳開了。南嶺劍廬有一隊因為全程沒錯，拿到了徽記。隊長當眾接過那塊發光的牌子，別人都看著。有人加快練習，有人主動找教官核對動作。訓練場上喊口令的聲音越來越多，拍地推掌的聲音不停。
    雲綺月看到這些，沒有停下。她繼續巡查，天快黑時到了北原守軍防區。
    這段新修的結界牆表麵平整，符文排得很齊，遠遠看沒什麽問題。她走近摸了摸牆。手感正常，溫度也對，但顏色比旁邊的淺一點，像是剛刷過漆。她退後幾步，從不同角度看，發現反光有點不一樣，好像蓋了一層薄膜。
    她蹲下，輕輕敲牆底。聲音有點空，不像實心牆該有的悶響。
    她沒叫人，也沒說，隻是用手指在牆角劃了個記號，然後在玉簡上記下位置。接著她繼續走，像什麽都沒發生。
    夜裏雪停了，月亮照在牆上，映出淡淡的影子。她沒休息，拿出一塊舊玉符，注入靈力，調出施工圖。圖上顯示這牆該用七層靈石堆起來，每層之間要有導靈絲網，一層壓一層，才能穩定。她對照實物，看不出哪裏不對。
    但她不信自己的感覺會錯。
    第二天一早，她又來到牆前。昨夜下了雪，牆上蓋了一層白。她把雪拂掉，仔細看接縫。有一條極細的線，幾乎看不見，要不是她看得仔細，根本發現不了。她順著這條線走，發現它繞過三個陣眼，連到了後麵一根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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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皺眉。
    那根柱子不在設計圖上。
    她調出昨天的所有數據，一條條核對。三百二十七人都簽到了，九成以上動作合格。熱力圖顯示薄弱區在東南角，可這邊偏偏是合格率最高的地方之一。
    她站直身子，看向遠處正在訓練的弟子們。他們喊著口令，打出掌印，地麵紋路亮起，陣法運轉正常，一切看起來都很好。
    可正是這種“太好”，讓她心裏有些不安。
    她低頭看玉簡，屏幕還停在那麵牆的標記點上。她滑動手指，放大圖像，終於發現牆裏麵有一小塊地方沒有能量流動。
    像一個空洞。
    她合上玉簡，轉身往議事廳走。路上有執事問要不要安排今天的檢查路線，她說：“先查北原這段結界牆，我要知道它是怎麽建的。”
    執事答應一聲跑了。
    她進屋把玉簡放在桌上，打開本子寫了幾行字。剛寫完，外麵傳來腳步聲。是葉淩軒回來了。
    他站在門口，肩上有雪，手裏拿著一份卷宗。
    “東線六支小隊都查完了。”他說，“四支合格，兩支要補訓。這是記錄。”
    她接過翻看，一頁頁看過去。每頁都有照片、截圖和評分。她點頭：“辛苦了。”
    他沒走。
    “你也看出北原那段牆不對？”他問。
    她抬頭看他。
    “我昨天路過覺得有問題。”他說，“表麵做得好，但能量波動不穩，像是被人壓住了。我沒上報，想再查一次。”
    她把玉簡推過去：“我已經標了位置。你帶人拆一層看看，別驚動施工隊。”
    他接過一看，眉頭皺緊。
    “不隻是結構問題。”他低聲說，“我懷疑材料被換了。真正的導靈石是暗青色，帶金紋。我昨晚偷偷取了點碎屑……那是假的，靈性不到三成。”
    雲綺月沒說話，手指輕輕敲桌子。
    “誰負責監工？”
    “後勤司副使陳元通。”他說，“他和幾位長老關係好，一向很穩。”
    她冷笑：“越看著穩的地方，越可能出問題。”
    她站起來走到窗前。遠處，北原防線在晨光裏，結界牆靜靜立著，像守護牆。可她知道，那隻是個空殼。真打起來，一下就會塌。
    “通知執法堂。”她轉身說，“封鎖現場，所有人不準離開。再叫三個陣法師跟你去查，一定要弄清裏麵是什麽。”
    葉淩軒點頭要走，又被她叫住。
    “還有。”她聲音低了些，“查最近三個月庫房進出記錄，特別是靈石調撥。要是有不對，馬上告訴我。”
    他應聲走了。
    雲綺月坐下，看著桌上的玉簡。風吹進來，吹動她耳邊一縷頭發。她閉了下眼，腦子裏想起昨天那些認真練功的年輕人。
    他們以為自己變強了，其實正走在懸崖邊上。
    她睜開眼，提筆在本子上寫下最後一句：
    “真正的防線，不在牆，而在人心。”
    寫完她合上本子，起身出門。雪又落了下來，她一步步走遠，身影慢慢融進風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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