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滅了，灰被風吹散。雲綺月站在東林門口，手裏拿著一張告示，紙邊已經濕了。她沒叫人，也沒敲鍾，隻是把告示貼在老槐樹上，退後一步看了看。上麵寫著：“靜心席今天開始，東林有位置，茶水自取，來去自由。”
    太陽剛出來，光斜照在訓練場。弟子們站成隊，動作整齊，喊聲大，劍聲不斷。一切看起來和平時一樣。可雲綺月走近時發現不對勁：有人出劍慢，手在抖；有人站著不動，眼神發空，像在看很遠的地方。
    一個穿青衣的少年在練步法，一遍又一遍——踏、轉、提膝、出劍。他手臂發抖，青筋都起來了，臉上全是汗和泥，還是不停。
    雲綺月走到他身邊，輕聲問：“累了嗎？”
    少年一驚，差點把劍扔了。他站穩，低頭說：“不累，還能練。”
    “為什麽不休息？”她問。
    “怕……跟不上。”他咬牙，“聽說北境第一批守山的人全死了，連屍體都沒找到。”
    雲綺月沒再說話。她看看四周，幾個弟子湊在一起小聲講什麽，看到她來了，立刻散開。但那句“真能活下來嗎”還是飄進耳朵裏。
    她走上高台。葉淩軒已經在等她，手裏拿著輪崗名單。他抬頭看見她，把名單遞過去。
    “西牆三組都到齊了，東側也確認過。”他說，“昨晚沒事。”
    雲綺月接過名單，沒打開。“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拚命練的人變多了？”
    葉淩軒皺眉：“快打仗了，當然要抓緊。”
    “這不是抓緊。”她說，“這是害怕。有人夜裏偷偷練到暈倒，被人抬回去；還有人喝符水壓驚，喝太多傷身體。南嶺送來一個弟子，吐血，就是喝了太多安魂符液。”
    葉淩軒沉默了一會兒。“你覺得有問題？”
    “以前演武會，他們敢笑，敢喊名字，敢寫‘我想活著看到花開’這種話。”她看著訓練場上的年輕人，“可熱鬧過後，晚上閉眼，想到敵人從哪來，想到同伴倒下，還是會怕。”
    她頓了頓：“我不是讓他們放鬆，也不是逃避。我隻是不想他們把害怕憋著，憋到有一天撐不住。”
    葉淩軒放下名單，手指敲了敲欄杆。“要是讓人覺得軟弱也沒事，會不會影響士氣？萬一有人偷懶呢？”
    “哭一場不會讓人變弱。”她打斷他，“真正危險的是不敢哭的人。我們防住了敵人，守住了規矩，但如果人心垮了，比破陣還可怕。”
    這時柳萱兒跑上來，頭發亂了一半，臉紅紅的，手裏拎著兩個布包。她喘著氣說：“我去看了幾個帳篷。有兩個女弟子整晚坐著發呆，問也不答。還有一個男弟子，手腕上有抓痕，說是練功蹭的，可那明明是自己抓的，指甲印很深，還在滲血。”
    雲綺月點頭，記下這三個名字。
    “南嶺也有情況。”她說，“昨晚有人半夜大叫‘別過來’‘救救我’，吵醒了一片。查了不是幻術，就是做噩夢嚇醒了。”
    柳萱兒坐下喝水，擦了嘴說：“我以前一個人闖外麵時也這樣。進秘境前覺得自己行，真進了，看到前麵的人倒下，腿就軟了。那時候沒人說話，隻能自己扛。現在想想，要是當時有人坐旁邊，哪怕不說話，陪著也好。”
    “所以現在不能讓他們自己扛。”雲綺月看著東林方向，“我們要做點不一樣的事。”
    “你想怎麽辦？”葉淩軒認真問。
    “不開大會，不點名，不強迫。”她說，“就在東林放幾張席子，擺點茶水。誰想去就去，不想說可以坐著，想說就說。請幾位懂心性的長老輪流來，不講道理，就陪著。”
    柳萱兒眼睛亮了：“我可以先帶幾個人去。大家看到熟人去了，就不會覺得奇怪，也不會覺得去了就是有問題。”
    “別說心理疏導。”雲綺月補充，“聽起來像有病。就叫‘靜心席’，聽風喝茶都可以。不用談生死，不用表決心，隻要讓大家知道——你不是一個人在怕。”
    葉淩軒聽了很久，終於點頭。“我去跟長老們說一聲。就說是個臨時休息點，不影響訓練，隻是為了緩解疲勞。”
    “別說‘心理’兩個字。”她提醒，“有人會覺得丟臉，就不來了。就說調息養神，順季節。”
    三人分開做事。雲綺月回東林布置。她讓人搬來幾張矮桌，鋪上素布，放好茶具。沒有香爐，沒有符紙，隻有清水和杯子。她在告示下麵加了一行小字：不必堅強，我們都在。
    陽光透過樹葉照進來，席子安靜地擺在那裏，像一個可以歇腳的地方。
    柳萱兒帶著三個朋友來了。她們一開始很拘謹，坐在邊上，手絞著衣服，眼神亂飄。柳萱兒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說起以前的事——怎麽誤闖狐洞，被狐狸追十裏，最後用一塊醃蘿卜換來平安。有個女孩笑了，氣氛鬆了些。
    雲綺月沒進去。她站在林外看著，見有人猶豫著走近，又退開，最後還是坐下。她轉身要走，聽見腳步聲。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是葉淩軒。
    “天工閣陳長老答應來一趟。”他說，“但他問，要是有人當場哭了怎麽辦？”
    她停下，回頭看他。“讓他哭。”
    “會影響士氣。”
    “壓抑才影響士氣。”她說，“哭出來的人，反而能睡好覺。睡好了，才能拿得起劍。”
    葉淩軒不再反對。他看了看林子裏的人，低聲說：“北境外哨傳來消息，巡邏兵看到黑影移動，不確定是不是假的。已派兩組人去查，還沒回信。”
    雲綺月眉頭一緊。“派了幾個人？”
    “兩組，輕裝出發。”
    她沒說話，往前走了幾步，望著遠處山脊。天很藍，雲很輕，看不出異常。但她知道，有些事正在靠近。
    她對葉淩軒說：“靜心席多開半個時辰。今天來的人都記個名字，不是為了登記，是為了萬一有人不見了，我們知道少了誰。”
    葉淩軒點頭去安排。
    她再看向東林。陽光照在席子上。一個穿灰袍的女孩低著頭，捧著杯子，肩膀輕輕抖。柳萱兒坐在她旁邊，手搭在她肩上，沒問什麽，隻是陪著。
    雲綺月站著沒動。她摸了摸胸口，那張寫著“我想活著看到春天”的紙條還在。她沒拿出來，隻是把手按在那裏。
    林子裏傳來茶杯放下的聲音。接著有人說話，聲音很小，聽不清內容。但那人一直在說，聲音越來越穩，像是終於說出來了。
    風吹起來，樹葉沙沙響，吹走了最後一撮灰。新的一天開始了，不是靠號角，而是靠一句輕語、一杯溫水、一次安靜的陪伴。
    雲綺月輕輕閉了下眼，然後睜開。
    她也在怕。
    但她知道，怕不可恥。
    重要的是，就算怕，也要站著。
    喜歡公主逆襲：仙途斬魔戀請大家收藏：()公主逆襲：仙途斬魔戀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